第20章 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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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和張嬤嬤等女眷被安排在大船的頂層,據九兒說,這是李瑾之特意吩咐的。
李瑾之和宋先生、陳醫令等人則住了大船的第二層。
沈清揚和他的手下跟在後麵的一艘船上。
梅雪每隔兩三天會下去給李瑾之查看一下身體,但李瑾之和沈清揚都沒來過女眷們住的頂層。
梅雪隻聽陳醫令說沈清揚的傷恢複得還可以,但因為大腿和腹部上的傷口多,尚且會有一段時間使不上力。
隻有蕭彥,幾乎每天都要跑上來找梅雪說話。
因為大家都不暈船,日子就還過得舒心。每當大船停下、頂層的平台上沒有風的時候,梅雪就會抱了平安去外麵曬太陽。
已是初夏,江上卻還涼爽。
平安是個很好帶的孩子,隻要不餓,他就乖乖地躺在梅雪懷裏睡覺,或者睜開眼睛安靜地看著梅雪。
梅雪坐在圓椅中,垂眸含笑看著平安,伸手輕輕撫摸著他額頭上柔軟的胎發。
她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憐愛。
每當這個時候,平安就會朝著梅雪笑,他的皮膚格外的白,白中帶著粉紅,就像是一朵粉色的棉花雲。
張嬤嬤坐在梅雪身邊做針線,九兒和玉容邊說笑邊煮茶。
回到梅雪身邊,玉容終於不再擔驚受怕,而且九兒性子開朗,時常故意逗她開心,玉容漸漸地就沒那麽愛掉眼淚了。
不知何時,九兒和玉容的交談變成了竊竊私語,兩個人的頭抵在一起,邊說邊小聲地笑。
梅雪看著她們那十足的小女兒情態,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前路注定艱險,眼下的安穩便更顯得珍貴。
蕭彥就在這個時候“噔噔蹬蹬”地踩著樓梯跑了上來。
九兒和玉容立刻閉嘴,可蕭彥已經衝到了她們身邊,扯了九兒的辮稍笑道:
“小丫頭,我剛才明明聽到你們說到我,怎地忽然就停住了?說,你們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九兒瞪眼,皺著眉頭拍開蕭彥的手說:
“表公子真討厭,總是動手動腳的,奴婢這就找大公子告狀去。”
蕭彥就笑,搖著美人扇哼了一聲說:
“你要是想告狀,那也得等會兒再去,我表哥現在正和宋先生說話,且沒有時間理會你呢!”
看著他們笑鬧在一處,梅雪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連平安,也努力歪著小臉朝蕭彥那邊看熱鬧。
李瑾之和宋誌傑已經說了好一陣話,宋誌傑給倆人麵前的茶盞續了熱茶,接著說:
“關於嚴家的事情,離開成都前,我們幾位就曾和王爺商議過,王爺的意思也是可以做。”
李瑾之含笑點了點頭說:
“嚴家這幾年太膨脹了,居然敢把手伸到兵部裏去,這可是犯了皇伯父的大忌。”
自先帝開始,凡進入內閣者,必先辭去在六部裏的實職,這已經成了規矩。
沒有哪個官是不貪的,但得有個度,起碼在明麵上是要避嫌的。
宋誌傑就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
“嚴蘊才自己就是從兵部裏走出去的,他在那裏門生故舊甚多。
而且如今,他的姻親鐵蘭翔掌了兵部的實權,他怎麽舍得放了這天大的好處。”
李瑾之點頭,扭臉看著外邊的江麵說:
“皇伯父最好寬仁之名,早年又曾錯待過嚴家,那麽,有些事他確實是不方便做的。”
宋誌傑笑著點頭:
“就是如此,我看沈大人大概也是這個想法。嚴家的事情,就當是公子進京送給陛下的見麵禮吧!”
自始至終,兩人都不曾提到梅雪一句。
可聽到上麵傳來蕭彥和丫頭們的笑鬧聲,宋誌傑就含笑垂下了眼睛。
船行了十幾日,剛離開蜀地的第二天晚上,李瑾之忽然帶著彭亮和高遠上來找梅雪。
天已經黑了,張嬤嬤和玉容都在隔壁房間休息。
梅雪洗漱後解開頭發在燈下寫書稿,九兒打開門看到是李瑾之,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梅雪抬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李瑾之。
他不應該這個時候來的,除非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疑惑的間隙裏,梅雪就忘了起身,隻怔怔地坐在燈下看著李瑾之。
是個少有的陰天的夜晚,江麵一片漆黑,連外麵的風聲聽起來都比往常猛烈了些。
燈下的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烏發披散,給往日清冷一片的眉眼增添了幾分柔和。
李瑾之微微笑著,緩緩走到梅雪對麵坐了下來。
他依然不說話,隻輕輕將筆從梅雪手裏拿走放在筆架上,又將她已經寫好的書稿整理起來。
梅雪就知道大概是要發生什麽事情了,她垂眸想了想,也沒有問李瑾之什麽,隻拿起桌上束發的絲帶將長發攏在腦後綁成了一束。
外麵有極輕微的響動,極小極小的聲音,持續了一陣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李瑾之起身,無聲地給梅雪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梅雪站起身,她想去拿木架上的披風,李瑾之已經走過去替她拿了,然後很自然地給她披在身上。
梅雪退後一步,避開李瑾之的手,自己將披風的帶子係好,然後抬頭看著李瑾之問:
“沈大人是不知情的,對嗎?”
李瑾之無聲地點了點頭,算做是回答。
梅雪在心裏歎了口氣,默了默才低聲說:
“不知者無罪,無論背後的主使者是誰,但沈清揚是一心要將你安全送到京城的。
他在太平鎮,想盡了辦法也要把我帶到成都給你治病。”
李瑾之還是含笑看著梅雪,輕聲問:
“梅姑娘這是在關心沈大人嗎?”
梅雪心裏忽然就有了微微的怒意,她冷了臉,淡淡地看著李瑾之說:
“我不管大公子是怎麽想的,但依照沈大人的性子,他若不知情,一定會拚死抵抗。
他是我的病人,身上還有傷,我不能看著他在這個時候喪命。”
夜風的聲響愈發大了些,王府的官船足有三層高,但依然有些微的搖晃。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著,隻是梅雪冷了臉,而李瑾之始終都在微微地笑著。
良久,他才輕輕地笑了一聲說:
“我和姑娘想的一樣,也已經吩咐過,今晚定會讓沈大人活著離開此地。”
說到這裏,李瑾之突然毫無征兆地握住了梅雪的左手,溫柔卻又不容置疑地低聲說:
“沒有時間了,你要聽話,現在就跟我走。”
梅雪怔住,急忙想掙脫李瑾之的手。
可他就算是病弱,也終究是個成年的男子。
梅雪掙了幾下沒掙脫,反被他拉得更緊了些。
李瑾之的眉眼裏都是笑意,牽著梅雪出了艙門,一閃身,迅速折進了隔壁的小間。
這個小小的艙室,居然有暗梯直通一層拐角處的甲板。
夜,漆黑無邊,沒有燈火,也沒有除了夜風以外的任何聲音。
高遠已經等在小舟上,李瑾之跳了下去,然後轉身朝梅雪伸開了雙臂。
梅雪抿了抿唇,避開李瑾之的雙手朝著他左邊跳了下去。
可她還是落在了李瑾之的懷裏,聞到了淡淡的朱墨香味,臉觸到了他頸部微涼的肌膚。
高遠將小舟撐得飛快,忽然有稀稀疏疏的雨滴落下,漸稠漸密。
風浪之中,江水混著雨水打在臉上和身上。
回眸處,高大的官船上並無絲毫異樣,李瑾之住的那間房的窗口,甚至還站著一個消瘦的身影。
像極了李瑾之本人的身形。
小舟狹窄,艙底也就僅容得下一個人屈膝而坐。
李瑾之緊緊抱著梅雪將她護在懷裏,他盡量將身體前傾,替她擋住頭臉處撲麵而來的風雨。
小舟並不穩,梅雪不敢掙紮,她安靜地待在李瑾之懷裏,直到高遠將小舟撐到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