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滴血驗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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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梅雪就起身去看梅嬤嬤。
玉容和張嬤嬤已經給梅嬤嬤收拾整齊,梅雪將她從床上抱起來,輕聲說:
“姑母,今天我帶你去羽林衛走一趟。從今以後,天下人都會知道我是梅家的女兒,你是我的親姑母。”
梅嬤嬤哭了起來,眼淚從塌陷的眼窩裏滾滾而落。
玉容和張嬤嬤都含了淚,九兒站在梅雪身邊也紅了眼圈。
安江如約而至,帶著禮部製作的官服,還有已經確定了的消息:明德帝今天會微服去羽林衛,太子李瑾瑜也會跟著去。
梅雪並不在意這件事情,將五品官府穿戴整齊後就登上馬車出門,九兒坐在馬車裏抱著梅嬤嬤。
安江抱著佛塵,和李瑾之一起看著梅雪的馬車啟動,才又笑著說:
“世子,陛下微服,特不許宮人跟隨,那雜家就先回宮去了。”
李瑾之含笑點頭,送別安江後和宋誌傑一起上了同一輛馬車出門。
羽林衛衙門所在的街道已經擠滿了人,連著的幾條小巷子也是人山人海。
蜀王府的馬車出現後,縱使人群都配合著讓路,也足足走了兩刻鍾的時間才到衙門口。
梅雪讓九兒在馬車裏陪著梅嬤嬤,自己正好官帽掀開了簾子。
秋陽高照,卻已經不再燥熱。
秀美清淡的女子,雪白的肌膚在黑藍色官服的襯托下,更顯潔淨如玉。
隻那眉眼間的淡漠,像極了這仲秋的清冷。
喧鬧的人群在梅雪下車的那一刻便安靜了下來,看客的眼神裏都隻剩下了驚訝。
大晉立國百餘年,唯一的一位女禦醫,竟是如此的年輕,又是如此的風姿出眾。
其卓然的程度,令人幾乎不敢用“美貌”這樣的詞來形容她,通常用來形容美人的詞語,用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簡直已是一種褻瀆。
大堂的屏風後,明德帝墨衣素服,斜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喝著茶。
太子李瑾瑜坐在明德帝的左下首,看到李瑾之從側門進來,就笑著指了指自己對麵的座位示意他坐。
李瑾之無聲地給明德帝行禮,明德帝沒說話,隻指了指右下手的座位。
掛著喬府標誌的馬車緩緩而至,喬鈞誠在前,喬卓文攙扶著嚴氏的手跟在後麵下了馬車。
人群複又喧嘩起來,梅雪停住腳步,麵色平靜地看著喬家人走近。
嚴氏一看見梅雪就紅了眼圈,邊快步往梅雪身邊走邊哽咽道:
“憶兒,我和你父親都知道你這些年吃了許多苦,所以心裏有氣,你跟我們回家,我們一定好好補償你。”
梅雪心中冷笑,後退一步避開嚴氏的手,給喬鈞誠行了同僚禮說:
“喬大人,前有尊夫人和嚴老夫人去皇後娘娘麵前請罪說有可能弄錯了,後又有嚴閣老上書要求滴血認親。
你我如今算是同朝為官,所以,在今天的結果出來之前,還請尊夫人不要再以令愛的名諱來稱呼我,我實在承擔不起。”
嚴氏伸出去的雙手尷尬地落在半空中,喬鈞誠看著梅雪身上和他一模一樣的官府,又察覺到周圍人群看好戲的眼神,頓覺像是有無數人在狠狠扇他耳光一樣難堪。
他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勉強還了梅雪一個同僚禮,就扯了嚴氏的袖子率先往衙門裏走去。
不孝的孽女,等帶回家後再要你好看。
梅雪神色不變,垂眸跟在後麵往裏走。
居中而坐的沈清揚麵無表情,兩班衙役分列兩旁,梅雪和喬鈞誠相對而坐,嚴氏和喬卓文無品級,都隻能站在喬鈞誠身後。
大堂中間已經擺好了桌子,上麵放著一碗水和錦帕、銀針等物。
沈清揚隻淡淡地看了一眼梅雪和喬鈞誠,並無多餘的話,就指了指那碗水說:
“水是我親自準備的,有任何問題都由我來負責,你們還有什麽別的要求沒有?”
梅雪搖了搖頭,喬鈞誠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往桌子旁邊走。
梅雪依然垂眸坐著,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喬鈞誠刺破手指後將幾滴血滴入水中,見梅雪依舊安然坐著,竟是連抬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不禁怒火中燒道:
“怎麽了,梅大人這是害怕了想反悔嗎?”
梅雪這才站起身,背著手悠然走到桌子旁邊,歪頭看了一眼水碗就笑了起來說:
“喬大人,你怎麽說也是侍奉真人數年的人了,於藥理上總該有所研究,怎麽會相信如此低劣的手法呢?
你難道不知道這種藥會讓血液的顏色有所改變嗎?”
喬鈞誠和喬卓文頓時臉色蒼白,嚴氏更是身子一晃差點兒栽倒。
這種可以溶血的苗藥是極罕見之物,嚴家費盡周折才得到的,他們不相信梅雪一個小丫頭竟然會識得此物。
“你胡說什麽?你若有膽,現在就滴血進去驗看,否則就證明你不孝忤逆,連親生父親都不肯認。”
喬鈞誠猶自掙紮著,額頭上卻有細密的汗珠漸漸滲出來。
上書明德帝才逼得梅雪不得不出來滴血驗親,若真相被揭穿,一個“欺君之罪”他是跑不掉的。
可嶽父嚴閣老都認為完全有把握的事情,他不相信梅雪能夠看得穿。
她才多大點兒年紀,在那窮鄉僻壤裏長大,又能有什麽見識?
就像嶽母說的那樣,她能治好蜀王世子和太後的病,不過是湊巧了而已。
梅雪輕輕地笑了,慢慢掃視了喬家三口一遍才緩聲說:
“隻看血液的顏色,我就能斷定喬大人事先服用了血石散。
血石散被說成是苗藥,但其實並非產自我大晉的苗疆,而是來自西域烏孫等小國的王室。”
見喬鈞誠瞬間睜大了眼睛,梅雪的笑意就又深了一分,繼續說:
“不管是誰,服用了這種藥物後,其血液都可以和他人的相容,而不必有至親關係。”
梅雪說著話走近喬鈞誠,笑看著他的眼睛說:
“喬大人,這本是烏孫等王室中一些妃嬪的自保手段,大人你好歹也是進士及第的讀書人,怎麽會相信這種小把戲呢?”
喬鈞誠一口氣上不來,頓時冷汗淋淋。
梅雪卻並不打算放過他,轉身給沈清揚行禮說:
“大人,若要驗證下官所說真偽,隻需您隨便找幾個人來試驗就行,再或者,找隻雞或者狗來驗看也可以。”
正在喝茶的明德帝,被梅雪的最後一句話給逗得差點兒一口水嗆在喉嚨裏。
這姑娘看著話少,但要罵人的時候,也夠損的。
衙門外的人頓時就沸騰了,這喬家也太不要臉了吧?而且也太膽大了。
誰不知道羽林衛的沈清揚是個閻王一般狠辣的家夥,喬家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
這是誰給喬家人的膽子?還能有誰?誰不知道嚴閣老就是喬鈞誠的嶽父?
蕭彥本被擠在人群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滿頭大汗地擠到最前麵,正好就把梅雪的話給聽了個正著。
蕭彥頓時就被氣了個倒仰,和梁勁鬆等人一起竄進大堂,劈手就給了喬鈞誠一個耳光罵道:
“直娘賊的老東西,小爺們來給你驗,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喬鈞誠捂著臉大怒道:
“毆打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膽子!”
“小爺打的就是你,還朝廷命館?我呸,你等著把羽林衛的牢底坐穿再說!”
蕭彥一邊回罵,一邊指揮梁勁鬆他們排著隊刺手指。
自有衙役重新端了幾碗淨水過來,喬鈞誠也被拖過去連著刺了好幾根手指。
幾個紈絝爭搶著刺破手指,沈清揚走過來冷眼查看水碗。
衙門外的人群猛地靜了下來,他們看不見,也不敢像蕭彥等幾個紈絝那樣膽敢往大堂裏衝,便都希望能夠聽清楚結果。
眾人盯著水碗看了一陣,看著所有的血水均勻而又快速地混合在一起,喬鈞誠隻覺得一陣眩暈,終於堅持不住摔坐在地上。
喬卓文和嚴氏忙一起去扶他,被蕭彥等人幾腳就給踢開了。
外麵的人就都明白是什麽結果了,那些押注輸了的人都大怒,開始高聲怒罵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