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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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雪回到客棧,簡單地收拾了包袱準備回洛陽。
    出了院門,就發現沈清揚已經在等著她了,旁邊還是他們來時騎的那兩匹馬。
    與晨陽公主一案有關的犯人,自然由官府負責押運。
    已是深秋,傍晚的山道寒風蕭瑟。
    梅雪和沈清揚所騎的兩匹白馬並肩飛馳,前麵是一個狹窄的夾道,兩側峭壁高聳。
    沈清揚忽然大喊一聲,伸手拽住了梅雪手裏的韁繩。
    飛馳的兩匹白馬被他同時拽停,一起發出長長的嘶鳴聲。
    梅雪立刻抱住白馬的脖子,俯身讓自己緊緊地貼在馬背上。
    “有埋伏,你快跑。”
    沈清揚再來不及多說,一拳打在梅雪所騎的馬身上,他自己已經抽出劍往前衝去。
    喊殺聲驟然而起,夾道兩旁的林子裏衝出來了數百人。
    僅從他們手裏的兵器判斷,梅雪也看得出這些人必然是官兵,隻不過沒穿那身衣服而已。
    而能在千裏之外調動官兵伏擊他們的,自然隻有嚴鐵兩家。
    知道自己留下隻會給沈清揚增加負擔,梅雪沒有絲毫猶豫,縱馬便往回奔。
    然而,伏兵還是太多,沈清揚顯然無法及時全部攔住,有支箭射到了梅雪所騎的白馬臀部上。
    還有一支箭貼著梅雪的頭頂飛了過去。
    若不是一直俯身緊貼在馬背上,這支箭肯定正中她的後背。
    白馬吃痛受驚,不再順著山路往回跑,而是瘋了一樣地往山上狂奔。
    正奮力拚殺的沈清揚,飛快地看了一眼梅雪和白馬消失的方向,眼睛瞬間變得血紅。
    樹枝和荊棘從頭臉和身上劃過,梅雪痛得咬緊了牙,眼睛卻還不敢閉上,一直緊張地搜尋可以跳馬的時機。
    瘋了的馬在亂石林立的山間狂奔,隨時都有可能跌下深山或者撞上岩壁,那才是致命的。
    然而,梅雪還沒找到時機,已經感覺到身下的馬踏空了。
    她立刻將雙腳從腳蹬裏拔出來,緊緊地夾住馬的脊背,盡量讓自己整個人都緊貼在馬背之上。
    夜色已黑,耳邊風聲呼嘯,梅雪咬緊牙關閉上了眼。
    在落地的那一刻,梅雪心裏是驟然一鬆的,因為她能確定自己整個身體都被白馬墊住了。
    梅雪相信沈清揚肯定能活下來,他會來找她的。
    喉嚨幹疼的難受,梅雪掙紮著咳了兩聲,馬上就感覺到有水送到了嘴邊。
    她急急地喝了幾口,睜開眼就看到了半裸著上身的沈清揚。
    她被他抱在懷裏,身上裹著他的衣服,血跡斑斑的衣服。
    四目相對,沈清揚雙眼通紅,哽咽著說:
    “梅雪,找到你之前我真的……真的很怕,我以為我會永遠失去你。”
    梅雪看著沈清揚通紅的雙眼和脖頸、肩膀上新添的傷口,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說:
    “沈大人,我沒什麽事,隻是摔暈了而已,你放開我吧!”
    沈清揚急忙抱著梅雪站起身,又把她放到火堆旁邊的平地上。
    是個很寬敞的山洞,梅雪拿著水囊又慢慢地喝了幾口水,無言地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
    沈清揚去外麵割了塊馬肉回來,坐在火堆旁邊的石塊上慢慢地烤。
    他悄悄看了一眼梅雪,又把臉扭開說:
    “我隻是怕你冷,才……才抱了你一會兒,別的我什麽都沒有做。”
    梅雪看向沈清揚,平靜地笑了笑說:
    “我對沈大人的信任,不僅止於此。還有,謝謝你回來找我。”
    這樣冷的夜晚,沈清揚如果不及時找到她,她就算能活下去,也必然會受傷。
    沈清揚就舔著嘴唇笑了,像個得到誇獎的孩子。
    兩個人分著吃了烤肉,沈清揚堅持讓梅雪多喝一些水,他自己則一口都不肯喝。
    天很快就亮了,梅雪不肯讓沈清揚背她,自己跟在他身後艱難地一步步往山下走。
    還沒到山腳,就遇上了搜山的官兵。
    總兵袁浩很快就找過來了,激動地對沈清揚說:
    “沈大人,梅姑娘,可算是找到你們了。”
    沈清揚將埋伏的兵丁殺了個幹淨,走夜路的商隊發現了屍體,連夜就報到了青州府衙。
    沈清揚冷冷地笑,並不理會袁浩。
    袁浩笑得比哭還難看,跪在地上苦苦解釋。
    埋伏沈清揚和梅雪的那些人的確是官兵,但卻不是直屬於他的,而是駐守在壽光縣的官兵。
    沈清揚哼了一聲,接過袁浩捧著的水囊喝了幾口才說:
    “你把事情查清楚,尤其是這些人和嚴家、鐵家的關係,密報到京城給我。”
    袁浩一連聲地應了下來,引著梅雪和沈清揚到了山下。
    在小鎮上換衣吃飯,梅雪又給沈清揚處理了傷口。
    袁浩早讓人重新準備了馬匹和幹糧水囊等物,看著沈清揚和梅雪遠去,他才擦著額頭上的汗鬆了口氣。
    僅憑一人之力就殺了三百多個刀箭齊備且訓練有素的兵士,自己卻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在整個大晉,大概也就沈清揚有這本事了。
    不過那位叫梅雪的神醫也夠厲害,一個小姑娘,經曆了這麽危險的一夜,竟是連半分異樣都沒有。
    回程的路上,梅雪和沈清揚又在夜半時分趕到了來時的那間茅屋,她給沈清揚換藥,笑了一下說:
    “沈大人這肩背上,都快被傷疤覆滿了。”
    沈清揚也笑,毫不在意地穿好了衣衫說:
    “老天爺都賞了我好幾條命了,給這點傷疤算什麽?”
    梅雪沉默了一陣,還是輕聲說:
    “如果你娘和你姐姐在天有靈,她們看到你這樣,肯定會心疼的。”
    沈清揚不理會梅雪,扭臉給了她個後背站著。
    梅雪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
    “不管是為了那些愛我們的人,還是為了那些我們愛著的人,我們都應該更好地活著。
    比如你,至少可以少喝酒,多愛惜自己的身體。”
    良久,沈清揚終於回頭,他的眼裏帶著淚光,聲音卻十分冷淡:
    “我有想過要好好地活下去,可你不許我愛你。”
    說完,沈清揚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梅雪怔住,良久才咬著嘴唇把臉扭到了一邊去。
    整個後半夜,沈清揚都沒有再進屋子。
    天亮後,梅雪走出茅屋就發現沈清揚已經在等著她了。
    一路無言,兩個人在午時末到了洛陽城門口。
    梅雪往蜀王府而去,沈清揚直接進了宮。
    梅剛和高遠守在府門口,一看見梅雪,兩個人就奔跑著迎了上來。
    梅雪比預想的日子回來的早得多。
    梅剛心疼地看著梅雪臉上和脖頸上的劃痕,卻又不好說什麽。
    高遠則直接急了,竟不肯讓梅雪再走路,非叫了軟轎過來抬她。
    梅雪哭笑不得,隻得接受了高遠的安排。
    李瑾之和宋誌傑應該是在一起說話,兩個人一起迎了出來。
    梅雪風塵仆仆,手臉上帶著細微劃痕結下的血痂。
    李瑾之心疼得抿緊了嘴唇,臉上沒有半分笑意。
    宋誌傑看了眼李瑾之,含著笑垂下了眼。
    三個人坐下,梅雪細細說了蔡毓的事情和半路遇襲的事情,宋誌傑就笑了說:
    “很好,鐵家終於出手了。世子,梅姑娘,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李瑾之和梅雪都站了起來,宋誌傑示意他們不用送,一個人快步離開了。
    梅雪就微微地笑了,對李瑾之說:
    “看宋先生這迫不及待的樣子,好消息大概很快就要來了。”
    李瑾之卻不接她的話,將扇子放在桌上,人已經走到她麵前。
    “我知道情況一定比你說的要嚴重得多,這些傷,這傷……”
    李瑾之滿眼都是焦急之色,抬了抬手,卻又不敢觸摸梅雪。
    梅雪被李瑾之手足無措的樣子給逗笑了,安慰他說:
    “連皮外傷都算不上,世子不必擔心。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明天我準備進宮去看看公主和太子妃。”
    梅雪說完就往外走,李瑾之終究還是忍不住,從背後環住梅雪的腰將她摟進了懷裏。
    李瑾之身上有淡淡的藥香味,很像娘從前抱著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味道,讓她莫名地覺得安心。
    良久,梅雪輕輕摸了摸李瑾之的手說:
    “那我先回去了,你安心睡個午覺。”
    李瑾之慢慢鬆開手,看著梅雪往外走,他又忙跟了出去。
    高遠還等在院子裏,一看見梅雪就急忙招呼抬轎的婆子過來。
    就這樣,他還不放心,竟是跟在後麵一起往內院送去。
    彭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對李瑾之說:
    “主子,高遠這是怎麽了?他都把梅姑娘給弄得不好意思了。”
    李瑾之就笑了,對彭亮說:
    “這個月讓高遠領兩份月錢,你沒有。”
    彭亮再次張大了嘴,這才注意到李瑾之的臉泛著紅暈,他急忙扭臉朝梅雪離開的方向看,終於恍然大悟似地笑起來。
    李瑾之的臉就更紅了,輕踢了彭亮一腳後轉身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