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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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宴鈴從前未曾見識過這等陰毒的手段。她家的日子一直都很簡單——阿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個,上無爹娘,下無弟妹。所以阿娘嫁過去之後沒有伺候過公婆,也沒有跟妯娌吵鬧,年歲到了,又生了一兒一女時常逗弄,日子過得很是舒心,從沒被人用過手段刁難,也沒刁難過其他人。
    即便是鄰居家裏,也是婆媳有商有量,很是親慈。所以她活了十五年,也沒見過如老夫人這般的惡人。
    她深吸一口氣,小聲的問,“老夫人時常這般……對姨母嗎?”
    五姑娘點頭,她平日裏也是不說這些的,畢竟是長輩的事情,晚輩不好妄論。
    但今日卻也氣急了,委婉說了幾句“祖母信佛,佛祖卻不保佑,身子總不好,一病就是好幾日。母親便要侍疾,撿佛豆,捐香油錢。”
    盛宴鈴就聽出了她話裏麵的意思——老夫人一生病,姨母就要勞心勞力跪著伺候,還要出銀子。
    於是聽得眉頭大皺。
    她向來是個糯糯心軟的好性子,此時也想罵一句市井裏麵學來的髒話這個老娘們!
    可她性子弱,到底不敢直接罵,隻好憋紅了臉,然後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五姑娘馬上將頭湊過去,低聲問“什麽法子?”
    她雖然是庶女,但母親卻給了她嫡女的待遇,一應好物件從來不缺,對姨娘也好,從來不磋磨。姨娘常說她是遇見了好人家,不然做妾的碰見了心毒的主母,哪裏有好日子過呢?
    將心比心,五姑娘自然很想幫幫母親。
    盛宴鈴卻有些猶豫。她自己是極為喜歡五姑娘的,兩人也算得上是一見如故。但先生曾經說過,宮牆深宅,嫡出庶出,人心終究隔肚皮,最是彎彎繞繞不可信。
    她跟五姑娘到底相處時日短,這種對付老夫人的法子哪裏敢直接說呢?說了萬一沒成還被傳出去,她自己就算了,就怕老夫人將這筆賬算在姨母頭上,授人以柄,讓姨母更遭罪。
    說到底,五姑娘不是姨母親生,讓她不能完全信她。人皆有私心,她還是向著姨母一點的。便一邊愧疚一邊自責口快,不該直說自己有法子。
    但五姑娘通透,要是不說,她回去細細一想,就該傷心自己對她身份的介意,恐也要傷心的。盛宴鈴還從未碰見這般的兩難的事!便急出了一身汗,好在她還在算聰慧,最後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
    她說,“我的法子,咱們兩個肯定辦不成,還得請了二表兄和三表兄幫忙才行。”
    二表兄和三表兄是姨母的親兒子,應該能信的吧?
    也隻能這麽辦了。
    五姑娘比她還單純!又是著急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太多,站起來就拉著她走,“二哥哥上朝去了,三哥哥卻是在的,咱們現在就去找他。”
    兩個姑娘就到了寧朔的院子裏。她們來時,寧朔也正好聽聞了老夫人逼著栗氏給他抄經書的事情,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小弟子該要擔心栗氏了,然後便聽小廝說她和五姑娘結伴來看他。
    他就笑了笑哪裏是來看他,應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笑意如清風朗月一般,倒是瞧得小廝一愣。三少爺性子雖然安靜,卻也是愛笑的。但三月前病了一場,便每日裏陰沉沉的,看著極為嚇人。今日這般一笑,卻是跟之前一樣。
    看來是病情好多了。小廝就鬆了一口氣,又去請盛宴鈴和五姑娘進來,然後將門窗都打開,讓外麵看裏麵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為了避嫌,畢竟有個表姑娘在。
    盛宴鈴也知道這是規矩,便也規規矩矩的微微低著頭,直到要說事的時候才抬眸看向表兄。
    但隻一眼,便讓她從內心深處又湧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此時天近黃昏,窗外暖光縈繞進屋子裏,又被屋子裏麵的窗欞,花瓶,博古架等東西切得細細碎碎,撒在各處。
    表兄身子弱,一直躺在臨窗的榻上,夏日炎炎,明明臉上也得了些細碎的光霞,卻還蓋著條小毯子,好似很冷一般。
    她的目光又往上移,隻見他的頭發草草用一根簪子束住,手裏隨意的拿了一本書,如此神情跟姿態,倒是跟常年病著的先生在庭院裏麵沐光看書時大差不差。
    隻不過先生年歲大些,神情清冷,眉眼之間有一股死氣。表兄卻臉龐稚嫩得多,眉間眼裏還含著一種希冀,好似春日裏草色漸綠,萬象開春之景。
    如此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氣,搖搖腦袋,覺得這是自己是太想念先生了,便摒除雜念,對三表兄和五姑娘道“要破這局,其實也不難。”
    她小聲道“——老夫人既然說菩薩要讓生表兄之人親自抄寫經書,姨母之前在佛前發願,自然是要抄書的,可是生表兄之人,可不隻有姨母一人。”
    她說完,五姑娘眼睛一亮,“是啊——還有父親呢,我怎麽沒想到這點。”
    然後又頓了頓,遲疑道“父親公務繁忙,又有祖母橫在中間……他會答應嗎?”
    盛宴鈴就看向了三表兄,“所以我們才來找表兄幫忙,隻要二表兄三表兄二人勸一勸姨父,隻要姨父答應,就連同姨母和姨父一塊都不用抄那麽多書了。”
    老夫人哪裏舍得她的寶貝兒子受累,必定是不允許的。
    她說,“到時候姨母隻誠信誠意抄一遍經書去供奉便好——佛祖慈悲,心誠就靈,必定不會要姨母抄那麽多遍的。”
    這個法子倒是好,也跟他想到一塊去了——即便她不說,他也是要為栗氏解決此事的。
    畢竟得了人家的身體,還要用人家的家世去查明真相,那也要盡責為人家照顧好親眷才對。
    他頷首,“你們放心,我必定會幫母親的。”
    然後對盛宴鈴道“母親和二嫂嫂麵前,我會說主意是你出的,但在父親和二哥以及其他人麵前,這個主意卻隻能是我出的。”
    盛宴鈴就點了點頭,她懂這個意思,便起身道謝,“謝三表兄護著我。”
    她剛來,出這般的主意要是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寧朔便叫了小廝去看看寧國公和二少爺回來沒,小廝跑著去跑著回,滿頭大汗“回來了回來了,剛進屋呢。”
    寧朔就起身,見她們惶恐不安,情不自禁安慰了一句“我現在就去,父親講理,必定會同意的。”
    兩個靦腆的姑娘就由衷的歡喜雀躍起來,覺得已經做成了天大的事情。盛宴鈴看寧朔的神情也更柔和了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對付老太太的螞蚱,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寧朔被她這般神情看著失笑一聲,盛宴鈴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拉著五姑娘走了。
    她回去之後對官桂道“我見過的男人大多喜歡幫襯父親,孝敬祖父祖母,反而對母親少有付出,去之前我還怕三表兄不答應,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不僅是對三表兄多慮,還對五姑娘多心了。盛宴鈴就心有愧疚,翻箱倒櫃的給五姑娘找了一本典藏來,準備待會兒給她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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