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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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宴鈴聽了這話,也沒有多傷心。在問三表兄之前,她其實已經問過二少夫人和五姑娘了。
    二少夫人道“這並不是什麽稀罕的名字,我記得很多人都喚做壽客。”
    然後悶笑出聲,“壽客這名字啊,最初的時候還挺雅致,後來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街頭小販,都有叫壽客的,名多就不值錢了,不知何時開始,壽客竟然變成了賤名——就跟村子裏莊子裏麵的人叫狗蛋一般。”
    盛宴鈴便恍然大悟原來是個雅致的賤名。她曾經聽阿爹說過,賤名好養活,於是很多人一生出來,就特意取個賤名,好似這般就能騙過閻王爺跟前來索命的小鬼。
    她就明白為什麽先生要在書裏麵嘲笑好友叫壽客了。她問,“如今二十五歲到三十多歲左右的男子,可有叫壽客的?”
    二少夫人忙得很——鎮國公蘇家,也就是太子妃娘家的老夫人就要辦壽宴了,她還得去檢查一遍壽禮,便匆匆想了一遍,搖頭道“我記得有,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等我想起了再告訴你。”
    五姑娘則安慰道“人死如燈滅,你不用太過於執著去追尋他的身世。”
    盛宴鈴頷首。當時是想通了的,覺得自己查不查得出來都沒事,反正有她念著先生,清明有他一祭,寺廟魂燈不滅,其他人記得不記得,也沒有關係。
    但是見了表兄,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一問。
    但表兄卻說不知道。她失望之餘,倒是好奇的問,“二嫂嫂說,叫這個名字的很多,你同窗禮就沒有一個叫壽客的嗎?”
    寧朔搖頭,“沒有。”
    是真沒有。
    太子喚了壽客的名字後,陛下也沒有讓人避諱它——他的本意就是讓太子好養活一點,長長久久的活著。但京都眾人哪裏還敢取?便沒什麽人叫了。
    父親曾經說過,太子剛出生的時候,陛下喜極而泣,抱著太子珍而重之,最初也取了像州之(思九州之博大兮),騖湛(騖諸神之湛湛)這種男子美好的小字,後來卻怕太子人小壓不住,便取了昭昭,明雪這般女子的名字,但還是覺得心裏不安,最後才決定取壽客為小名。
    “望他能長命百歲。”
    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正是太子被陛下打壓到穀底之時,便歎息道“誰能想到,如今想太子死的,還是陛下呢。”
    寧朔搖搖頭,不欲再想這對令人厭惡的皇家父子,反而再次勸解盛宴鈴,“我還是那句話,你先生不願意說出過往之事,必然是有原因的。你這般去探尋,萬一探出了什麽不好的,又被其他人所知,讓他被人說道怎麽辦?”
    盛宴鈴就被這句話說得愣了愣,“——探出些不好的?”
    寧朔就發現她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他道“你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先生……可能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才去的嶺南嗎?”
    盛宴鈴呆呆的搖了搖頭。她認真解釋“先生是來養病的——他病了,時日不多,便看破了紅塵,隱居到嶺南,至此不談過往,這是神仙境界。”
    這還是寧朔第一次聽見盛宴鈴如此看待他到嶺南的緣由。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因為病了,所以看破紅塵,斷絕俗世親緣?”
    盛宴鈴點頭。不僅是她這般覺得,鎮子上麵的人也是這般覺得的。
    她道“住在我們家對麵的葛三嫂子還說先生是為情所困——話本裏都是這樣說的。但我問過先生,先生說他沒有娶妻。葛三嫂子說,正是因為沒有娶到妻子,這才看破紅塵。”
    這個說法是鎮子裏麵大多數三姑六婆都認可的。她們都覺得先生這般長得標誌的人,必然有一段風流韻事。
    寧朔則驚訝連連,他從來不知道這些。
    盛宴鈴“哼!我就不信這個緣由,我家先生才不會為情所困。情之一字,都是凡夫俗子有的。”
    她家先生可是神仙人物。
    然後有些不忿,“鎮上的劉寡婦還想在先生麵前自薦枕席,想要得一個先生的骨肉呢。”
    寧朔“……是嗎?”
    盛宴鈴憤憤不平,“是!她四處說此事,說先生鍾靈毓秀,想來孩兒將來肯定也會中狀元,那先生即便死了,她也有好日子過。”
    這個緣由倒是挑不出錯處。寧朔哭笑不得,又有些好奇。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聽她說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有趣。
    他道“那後來呢?”
    盛宴鈴憤怒得臉都紅了“後來葛三嫂子說,先生如同一根老木頭,可經不起折騰,萬一死在床上……”
    死在了床上,是要吃牢飯的。劉寡婦失望而歸,傷心自己不能得個狀元種子,便避著盛家的人在外麵說先生不舉。
    話說到這裏,盛宴鈴這才猛然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逾越之話。
    她到底是個姑娘家,便從臉紅變成了羞澀和不知所措。
    好在寧朔震驚自己竟然在外麵還有如此名聲後,也顧及她的羞惱,悄然的往後退了退,一本正經的轉移話題,他清了清嗓子,道“表妹,我說的話,你好好想一想,從前沒想過不要緊,但京都是非之地,一個不好,你和你家先生都要出事,所以如今該想想了。”
    盛宴鈴被嚇得臉上由紅轉白。她顫顫的道“我不認識幾個人,又剛到京都,這些話隻跟咱們家裏的人說過……不要緊吧?”
    寧朔見她麵如土色,便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說重了嚇著她了。他也知道瞞不住一輩子,但能多瞞一會兒就多瞞一會吧,最好是等到他找出真相,為隨家報仇之後才發現。
    於是狠狠心,道“不要緊,但你千萬不要再想著拿畫像去問,也不要再打聽了,免得引火燒身。”
    盛宴鈴愣愣的點頭,呆呆的回去,然後從內心裏想要去反駁三表兄的話,卻又從內心覺得,三表兄說的其實也有一些道理。
    她就陷入了迷茫,倒不是糾結先生是好人還是壞人,而是迷茫自己為什麽這麽蠢,先生不讓自己畫他的畫像,不讓尋他的過往,其實很有可能就是先生的過往不能被揭開,一旦揭開,會連累到先生。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為什麽一直沒有想過呢?她還自詡聰慧,如今想來,真是身在局中,根本沒有看清楚。
    她就深吸一口氣,將那本放在案桌上麵的十二花神記收到箱子裏麵去,然後又去二少夫人和五姑娘那裏請她們不要外傳,就當她沒問過。
    五姑娘還以為她是想通了,二少夫人忙得頭暈腳軟,也沒有多想,點頭道“我必定不會出去說的。”
    至於栗氏那裏,盛宴鈴根本沒有去問過,因為她正忙著對付老夫人——雖然依舊沒有多說一句怎麽對付,但她知曉姨母出去了好幾次都是為了此事。
    而且姨母自己做這件事,連二少夫人都沒有讓插手,可見她是不願意讓孩子們摻和此事的。
    盛宴鈴覺得姨母是不願意牽連她們。
    所以她就不敢去打擾姨母,故而沒問。如今也正好不用去解釋了。
    二少夫人腦子裏麵忙得一團漿糊,還拉著她道“瞧我這個腦子!宴鈴,正好你來了!你還得試一套衣服,到時候去鎮國公府吃席麵的時候穿。”
    她解釋道“鎮國公府蘇家,也是百年世家了,當今太子妃就出自他家。今年原本說是不辦宴席的,結果突然又辦了……京都如今都急著買壽禮呢!”
    盛宴鈴便知曉這是一場大宴席,猶豫道“我也要去嗎?”
    她不太喜歡人太多的地方,還是這種大場合。
    二少夫人和五姑娘就相視一笑,揶揄道“你不去誰去?母親還要在這場宴席上麵給你相個夫婿回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