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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小村莊外有一處寬大的荷塘,荷花正在盛開,剛下過一場小雨,荷葉上滴著水珠,白色的荷花更是沁人心脾。天氣也涼爽了,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荷塘從岸邊建了一條棧橋,伸進荷塘裏,在荷塘裏連著棧橋,建了一個亭子,亭子四周堆上泥土,種著幾棵葫蘆和絲瓜。宋玉坐在亭子下邊的連椅上,眼神發呆、淒楚。她才二十一歲,已有了一個三歲的女孩和一個剛滿周歲的男孩。她結婚的時候由於不夠法定結婚年齡,沒有領結婚證。他們到現在也沒有去登記領結婚證。她和老公性格不合,經常吵架。她老公瘦弱,沒有出去打工,隻是種地、管理著這片荷塘。她想出去打工,然而又礙於孩子太小,脫不開身。她和婆婆不和,吵過幾次架。
她相貌平平,微胖。但她雖然隻有初中文化水平,卻是喜歡文學,特別是古詩。她自己也經常寫些白話詩,她也寫小說,也在網絡上發表過。但她至今在文學方麵沒有掙過一分錢,因此老公沒少和她吵架,婆婆也在人前人後說她不安分,不老實持家過日子。
她看著這一片荷塘,天氣陰沉著,涼風習習,這讓她心情舒暢些。
但是有一件事弄得她焦頭爛額,失眠、煩悶。村裏計劃生育人員找過她家多次,讓她和老公有一個去做絕育手術。她不想去做,想讓老公去做。她想,現在和老公也沒有登記領證,婆婆在外麵整天說讓兒子離婚,再重找一個媳婦。如果她做了絕育手術,以後就找不到婆家了。然而,婆婆堅持讓她去做絕育,說兒子瘦弱,經不起手術。
因此,近些日子,因為這件事情,吵來吵去。她的娘家人,特別是她的媽媽,更是不同意她去做絕育手術,說就是離婚也不去做,否則以後就再難嫁人了。
她堅信媽媽的話是對的,她鐵了心不去做絕育手術。
看著荷塘,她想起了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想著要是在月光下,這兒一定是美景。
她又仔細地觀察起荷塘,荷塘裏還養著魚,魚兒在荷葉間竄來竄去。她想,人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煩惱呢?人要是像魚兒一樣,沒有煩惱,無憂無慮,盡情享受這美麗的風光,那該有多好。唉!她歎了口氣,想到,自己竟然不如一條魚活的自在,她不禁又悲傷起來。
她隻顧著想心事,竟沒發現有個人來到她的身邊,是她的知心閨蜜張曉燕,和她年紀相仿。張曉燕來到她的身邊說“你在這發楞什麽?出大事了。”
她抬頭見張曉燕,“出什麽事了?”
“你的婆婆跑到村委會,讓搞計劃生育的人強行拉你去做絕育手術。”
“他們敢!”她忽然來了勇氣。
“哎呀,我的傻姐姐,強行拉去結紮的多的去了,他們有什麽不敢?”
宋玉有些害怕了。“那怎麽辦?”張曉燕說“快跑吧,別的沒辦法了”
“可是,我走了,兩個小孩怎麽辦?”
“有你婆婆,還能餓死他倆。你快回家拿身份證,帶幾件換洗的衣服。不行,先到臨河市躲躲。我用機動三輪車把你送到東站。快點,別猶豫了。”
“那好。”
“你回家收拾東西,我回家開三輪車送你去車站,記住要快,別忘了身份證。”
三十
坐在通往臨河的客車上,宋玉心情忐忑,僥幸逃過一劫,讓她現在還心有餘悸。她恨她的婆婆,那個狠毒的老女人,似乎一直就是她的仇敵。
到臨河去哪裏呢?她在臨河並無親戚,去打工?但她現在實無打工的心境,她百無聊賴,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她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麽,對,去道場。她以前別人帶著她去過兩次,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法師叫何慧法師,對,就去找她。
道場在一棟大樓的二十一層。她還記得何慧師傅的房間,她徑直走了進去。
屋內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師傅,沿牆盤腿坐著。她閉著眼,剔著光頭,穿一件百衲衣。據說是用一百塊補丁做成的衣服,各種顏色都有,但都是素色。據說她正在練不倒丹,就是每日都在打坐,連睡覺也不上床,而是盤腿而坐。
宋玉走近她,輕輕叫了一聲“師傅”。何慧睜開眼睛,見是宋玉,很是驚訝的樣子,開口說“宋玉,你怎麽來了?”
宋玉撲通跪倒在何慧麵前。“師傅,我無路可走了。”
然後宋玉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何慧聽完她的講述,慢慢地說道“宋玉,萬事都是因果,有因才有果,這是你前生造的業,所以今生來還了。我看你還是皈依吧。”
“我聽你的師傅。”
“那好,你跟我到大廳去。”
兩人來到大廳。大廳內擺了很多佛像,佛像前擺滿了水果、點心,還點著香。
“來”,何慧說“宋玉,跪下給佛祖叩頭。”
宋玉跪下,磕了頭,仍舊跪在原地。何慧說“起來吧,宋玉,我給你起個法名,你就叫何玉。你雖皈依了,依然仍是俗家弟子。現在,你就住在道場裏吧,這大廳裏一會就來人了。”
宋玉住的那間房子不大,安了三個上下鋪的鐵床,宋玉住在一個空的上鋪。
“你先在這裏歇息一下吧,有事找我。”何慧師傅說完走出去了。
宋玉鋪好床鋪,坐在床上想著這一切。命運真是神奇呀,早上還在家裏,這一忽而來到這麽一個陌生的環境。
“你就是何玉師兄吧?”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站在床前說道。宋玉看見他,點點頭。“是的。”
“我叫惠明,何慧師傅說,讓我照顧下你,你的事師傅都告訴我了,你就安心住在這裏,有什麽事你就告訴我,這裏的師兄們都可好了。”
“師兄?”宋玉問道“你為什麽叫我師兄呢?”“啊呀,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這裏除了師傅,都是以師兄相稱,就是我媽也叫我師兄。”
“你媽叫你師兄?”宋玉感到莫名其妙。
“以後你就會知道的。”小姑娘坐在了凳子上,又說“平則法師過幾天要來臨河了。”
”平澤法師?”
“是的,平澤法師可厲害了,他是六八年出生的,是大學物理係畢業的。他可好了,每天晚上七點半他都要。他在全國有很多道場,光咱臨河就有兩個,蘇州也有,無錫也有,反正很多地方都有。這個道場,是臨河一個有錢的生意人,花了好幾百萬買下送給平澤法師的。他還有兩個廟呢。”
“那,平澤法師豈不是億萬富翁了?”
“噓,可別這麽說,這話我隻說給你聽,你可別亂說。”小姑娘看下手機時間。“吃午飯時間到了,咱們去吃飯吧。”
“吃飯要不要付錢呢?”
“不要,反正你想給也行,十元、五元都可以,不給也行,隨便的。”
“那我還是給十元吧。”宋玉從包裏找出十元錢,塞進褲兜裏,跟小姑娘一塊吃飯去了。
三十一
宋玉在道場裏住了有一段日子了。然而,過午不食,讓她吃盡了苦頭。晚上失眠,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又餓得嗷嗷叫。雖然有上貢的點心和水果,但她胃不好,吃甜食胃作酸,水果隻剩些爛的了,好的都被人拿走了。
晚上不停的下床喝水,上衛生間,響動免不了。同寢室的人便不滿意了,對她意見很大。有一天,終於把她的行李搬到雜物間去了,她也沒有辦法。然而雜物間隻一張床,隻住她一個人,且終年不見陽光、潮濕、陰暗。
何慧法師也到蘇州去了,她沒有一個人可以訴苦,隻能忍耐著。她想,過了中秋節,天氣涼爽了,就離開這裏,找地方打工。
那個有點凶的師傅又安排宋玉到廚房做飯。她每天早上五點鍾起床做早飯,然後還要做午飯,加之失眠,休息不好,哈欠連天,不是忘了這,就是忘了那。廚房裏的人也對她不滿,不時地說她。這更增加了她離開這裏的打算。她想,看來世上沒有世外桃源,這道場也是明爭暗鬥,和俗世一樣。初來時的那種輕鬆感,和師兄們的友好感蕩然無存。
過了中秋節就離開這裏吧,找地方打工總比在這裏強。她拿定了主意。
中秋節終於到了,這一天,師兄們都回家過中秋去了。幾個外地的師傅也走了,道場裏就剩下她一人。從早上到中午她就沒有吃飯,沒有人了廚房也就沒有做飯。本來八月十五供奉水果點心的人很多,但他們走的時候都帶走了,隻留下一點爛的水果。
宋玉沒有辦法,傷感也讓她沒有食欲。中午,她把爛的水果用小刀削去,吃了點水果,覺得肚子不餓了,便一個人坐在大廳裏打坐。
可是,她的心終究無法靜下來,萬家團圓的日子,她孑然一身,一個人躲在道場裏,也不知道兩個孩子怎麽樣了?特別是剛滿周歲的男孩,叫陽陽,他怎麽樣了呢?不會餓著吧?想到這裏,悲從心來,她再也按耐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她哭了好一陣子,然而道場裏除了她沒有一個人。於是,她擦擦眼淚,站起來,坐在凳子上發呆。我究竟該怎麽辦呀?難道我就這樣永久地躲著嗎?
到了下午,她想,還是出去買點吃的吧。她下了樓,對過有一家賣肴肉的,她買了一隻豬蹄——這是她好久想吃而沒有買的。道場裏隻吃素食,而她天生喜歡吃肉,雖然皈依了,這時她也不管不顧了。
她又在一家小賣店買了一盒月餅,一瓶六元錢的白酒。是呀,中秋節,該祝賀祝賀。
這兒離梅河隻幾百米遠,一會兒她就來到梅河岸邊。涼爽的河風讓她舒服些。她餓得實在不行了,到河裏洗洗手,扯開豬蹄吃起來。她斟滿酒,一個人喝著,是呀,中秋節該喝一點。她平時有時也喝一點酒,這回她喝了有半瓶白酒,豬蹄也吃光了。她又到河裏洗洗手,拿出月餅,開始吃起來。
太陽已經落山了。都中秋節了,天氣還是這麽炎熱,看著涼爽的河水,她真想跳進去,痛痛快快地洗個澡。雖然她不會遊泳,但她還是想下去。
她來到一處沙灘,脫去外衣,慢慢地向河裏走去,一股涼意從腳上傳來,真是愜意。她不管不顧了徑直往深水走去。
這一帶沙灘,往年是撈沙的地方,水下麵有一個個的坑。然而,宋玉並不知道這些,她隻顧涼快,隻顧著往前走。突然,她“啊呀”一聲,掉進了一個坑裏,她不會遊泳,隻顧著撲騰。
恰在這時,一位女子飛跑著過去,伸手把她拉上來了。“你要幹什麽?要自殺嗎?”那位女子不滿地問道。
二人來到岸上,都是濕漉漉的一身水。宋玉這才看見救她的人,長得漂亮,著一件白色上衣,更有飄然若仙的樣子。
“我沒想自殺,隻想洗個澡涼快涼快。”
那女子瞥見了半瓶白酒。“中秋節,不回家,在這河邊喝什麽悶酒?”
宋玉聽了這句話,再也按耐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三十二
等宋玉哭完,訴說了她的經曆,那女子說道“我叫張梅,叫我梅姐吧。我也信佛,到我家去住吧。可憐的孩子,別去那個道場了,那個道場不好,風氣不正。你要想學佛,我領你去一個好的道場。”張梅說著,指了指前麵的一輛白色斯柯達轎車。“上車吧,到我家洗個澡,換身幹的衣服。”宋玉見張梅一臉慈善的樣子,就不再疑心,坐進了轎車。
轎車駛進了一個豪華小區,來到了一棟別墅前停住了。
宋玉洗過澡,換上張梅給她的幹淨衣服,坐在沙發上喝茶,這才打量起客廳的擺設。這是宋玉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豪華的客廳,電視牆是淺色的壁紙,電視是凹凸型的。花兒特別多,有君子蘭、桂花,那顆吊蘭展開後足有一平方米。沙發的上麵掛著梅蘭竹菊四幅畫,每幅畫上又都題了詩。宋玉隱約感到這不是一般的家庭。
張梅也換上睡衣,坐在沙發上,笑著對宋玉說“小姑娘,人生的路還長著呢,可不要尋短見吆?”
“梅姐,我真的不是尋短見,我當時喝多了酒,就想洗個涼水澡,涼快涼快。”
“那好吧,我相信你。我信佛,所以度一個人是我的造化。這樣,你就住在我家裏吧,幫我幹點家務,調節下心情。”她說著,將長發向後捋捋。
她拿過一盒藍莓遞給宋玉。“吃點吧。你看電視吧,我去準備晚餐,今天咱們一起過中秋節。”
三十三
宋玉就住在了張梅家。宋玉又回到那個道場,把她的行李拿來。她幹完家務,也到店裏幫忙。臉上也有笑容了,人也白胖了。
一天下午,該做晚飯的時候宋玉回到家,梅雨正開著空調在看電視。梅雨見宋玉進來,就要忙活做飯,說“歇會吧,天挺熱的,涼快涼快再做。”
“不累。”宋玉笑說“中秋節都過去了,天還這麽熱。”她說著坐在了沙發上。
晚飯後,梅雨都出去抽煙、打牌、下棋,今晚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他出去抽了幾根煙,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宋玉收拾完家務,也過來看電視。梅雨隻看新聞,也看些百家講壇,這時正看古代的愛情詩歌。
宋玉說“你信佛嗎?”
“不信。”梅雨搖搖頭。
“那你為什麽皈依了?”
“我是為了學氣功。”他瞅了她一眼。
“你為什麽不信佛呢?”
“佛嗎,佛就是空,學佛之前是空,學完之後也是空。你信佛嗎?”他這樣問她。
宋玉搖搖頭。“我說不好,我是找一個容身之地才到道場的。不過,我覺得佛講的都是好事,與人行善,行善積德。”
“不是這樣的。”梅雨搖搖頭。“現在的佛教太落後了,六道輪回。你相信六道輪回嗎?”
“我沒有想過,他們都這麽說,大概是有的吧。”
“哈哈。”梅雨笑起來。“什麽六道輪回,全是騙人的鬼話。”他停了一會,似乎想到了什麽,感慨道“我給你講講佛教的曆史,在五代十國時期。”說到這裏,他停住了。
“五代十國是哪個朝代?”宋玉問。
梅雨把電視聲音調小了,來了興致,說道“五代十國就是在唐朝和宋朝中間的那一段時期。那時代,特別是南方,信男善女,信佛教的特別多。有詩為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後來,信佛的人太多了,好幾個皇帝看這事不好,就開始滅佛教。當時,佛教分為兩派,一派是即講經、也禪修,另一派不講經法,隻禪修。經過滅教,講經的一派滅絕了,隻剩下禪修的這一派了。”
“你讀的書可真多,怪不得梅姐說你是個書呆子呢。”
“唉!”梅雨歎口氣。“你梅姐就看不得我讀書,經常嘲笑我,但在我看來,多讀點書還是有好處的。”
這時電視正播放一句古詩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梅雨說“你知道這句古詩的來曆嗎?”
宋玉搖搖頭。“不知道。”
“這句古詩還引出了一樁命案呢,在唐朝時候,有一位詩人叫作劉希夷。他寫了一首詩,其中就有這兩句,他很得意,就拿去給他的舅舅宋之問看。宋之問也是一位詩人,對這兩句讚不絕口,就要求劉希夷把這兩句詩讓給他,劉希夷不同意,然後就回家了。第二天宋之問送了一壺毒酒給他喝了,結果把劉希夷給毒死了。宋之問得了這兩句詩。”
宋玉感到大為驚訝。“就為兩句詩,舅舅毒死了親外甥?”
梅雨說“看唐朝人多麽喜歡詩詞吧。還有一首詩更有趣。唐朝詩人崔護,有一年春天到郊外春遊,口渴了,到一戶人家要碗水喝。開門的是一位妙齡姑娘,就把他讓到客廳飲茶。到了第二年崔護又到這一帶春遊,又來到那個姑娘家,敲敲門,卻不見去年那個姑娘來開門。於是,就在朱門上題詩一首去年今日此門中,桃花人麵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寫完,他剛要走,有位老伯開門拽住他說‘原來是你,你可把我家小姐坑苦了。’原來,去年崔護走後,那小姐因喜歡崔護,因而日夜相思成疾,不料前天故去了,現靈柩還停在院子裏。崔護聽罷,搓足歎息,說要去祭拜一番。他來到靈堂前,跪下叩首,邊哭邊說‘哎呀,小姐,不知你如此癡情,我對小姐也是一片癡心。早知小姐有此意,定托媒來說親。唉!不料,天不遂人願,我與小姐竟陰陽相隔。’他這一哭不要緊,小姐竟睜開眼睛坐起來了。小姐竟好了,兩人遂結為夫妻,成就百年之好。”
宋玉聽到這裏驚訝地說“天下竟有如此癡情之人。哎!我以前看過兩句詩,始終琢磨不透是什麽意思,你給我講講。這兩句詩是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枯前萬木春。”
梅雨說“這兩句詩就說的你的處境,雖然你現在處境艱難,但大好前程就在明天。”
宋玉眨著眼睛,似懂非懂。
三十四
臨河市鳳陽路大都是賣服裝的,尤以女裝為多。老板多為女人,而逛街的也多為女人,所以人稱女人街。在女人街中間位置有一個比較大的商鋪,,這就是張梅的店鋪。
今天上班的是劉燕和王曉。王曉四十多歲,中等個子,長得白皙。她家不缺錢,她家有一個水泥廠,由她老公經營。本來她也在水泥廠工作,但她嫌老公老是批評他,她是個獨立性很強的女人,於是就不跟老公幹了,自己開了一家服裝店。他們隻有一個女兒,上大學去了,所以她也有時間。她開服裝店的房子規劃拆遷,她便處理了服裝,在家待著無聊,便到金鑫布店工作,為的是心情愉快,打發時間。
宋玉走進店鋪自我介紹以後,劉燕“啊呀”一聲。“你可來了,這些日子把我跟王姐累死了,你來就好了。”劉燕接近三十的年齡,頭發整個向後梳著,露出前額。
宋玉說“好呀,以後我向你們倆學習,你們多教我。”劉燕說“張偉讓我今天去買銷售表、圓珠筆等東西,正好宋玉來了,我現在去買了哈。”
劉燕說著走出去了,一邊哼著小曲。
“她挺樂觀的。”宋玉說。
“樂觀?”王曉說“她心理有毛病,離了婚,一個人過,就住在後邊儲藏室裏。”
“那她沒有再找個老公?”
“哪那麽有合適的?”
“唉!”宋玉歎口氣。“也是個可憐人。”
不一會,劉燕回來了。沒有顧客,劉燕哼著小曲,兩隻手扶著貨架,雙腳滑地,一邊說“那時候真好,滿園的桃樹,我想吃哪一個,就摘哪一個。我摘個甜瓜,在小河裏洗了,吃著走著,那甜瓜可真甜。”
“那時候你結婚了嗎?”王曉時而問一句。
“結婚了,小孩都兩歲了。”
“那你現在想兒子嗎?他有多大了?”
“不想了,都十一、二了吧。想他幹嘛,一個人多快活、自由,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到哪裏玩就到哪裏玩。”
三十五
一天晚飯後,梅雨看著電視,和宋玉閑聊起來,他們聊到了婚姻。宋玉說“我看過一篇文章,說婚姻是違反人性的。”
“關於這個問題嘛,各有各的說法。這要看什麽情況,如果婚姻是幸福的,那是一種情況;如果婚姻是不幸福的,或者說沒有愛情的婚姻,那又是一種情況。”
“以前人們常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真的是這種情況麽?”
“這個問題不好說。”
“那以你的看法,我現在該怎麽辦?我總不能就這樣一直躲下去吧?”
“這個嘛,要具體分析。你覺得你以前的生活幸福嗎?”
“不幸福,整天吵架,和老公吵,和婆婆吵,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那樣的生活我一天也不想過了。”
“你們沒有愛情?”
“我不知道,也說不清。不過,像劉燕那樣離了婚,也不幸福。你看過《簡愛》嗎?我覺得,我比那位簡小姐,還要不幸得多,最起碼她的結局很好,而我不知道結局會怎樣?”
“你會慢慢好起來的,事物總是在變化的。”
他們又聊了一會其它問題,宋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書去了。
然而,她卻總也看不下去。最近她不知怎麽了,總愛跟梅雨談話,總希望見到他,而心中也充滿了高興和希望。但是她又覺得應該少和梅雨接觸,這讓她心中矛盾重重。她想或許她應該離開這裏,梅姐是她的救命恩人,無論怎樣她都不能做出對不起梅姐的事。
三十六
宋玉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車,她心中矛盾重重。她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她說,在上海的表姐讓她去幫忙生意上的事情。實際上,她發現自己很喜歡梅雨,怕這樣發展下去,會釀成惡果,破壞梅姐的家庭。她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然而,她才知道什麽叫愛情,她懂得了她原先的家庭根本就沒有愛情。雖然,她很想念那兩個孩子,但是,她絕不想再回到那個讓她有無盡痛苦的家庭。她想,離開那個原有的家庭,前麵的路不知道會怎麽樣。但是無論如何,她要走出去,去尋找自己的一片天空。就讓那個美好的愛情永遠地留在自己的心中。畢竟,她知道了什麽是愛情,她終於愛過一回,雖然是曇花一現,立即結束了。她想,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她及時退出,沒有傷害梅姐,這樣,她的良心會安靜。將來無論自己怎麽樣,都問心無愧。
她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慢慢地睡著了。
梅雨和張梅坐在批發部的辦公室裏。張梅說“張偉要生孩子了,零售店那邊怎麽辦?”梅雨說“批發部這邊離不開你,我最近也沒有什麽事情,我到零售店去吧,看看誰合適選個店長。”
張梅說“就這麽定吧。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哎,現在別墅的價格漲了不少,一萬二一平方了,不行,咱們賣兩套?”
梅雨說“我看還是不賣的好,再等等,現在房價還在漲。”
張梅打了個哈欠,說“那就聽你的吧,不過,咱們也不要太貪了,物極必反,咱們要適可而止。”
梅雨說“我知道,夫人,相信你老公的判斷。況且,現在外債都還清了,也不急需用錢,等等再說吧。”
張梅說“那好吧,張偉明天就不去上班了,你明天就去零售店吧。”
梅雨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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