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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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山水環繞,所能提供的奢華生活極盡普通凡瓦西居民的想象。
    宴客的坐席永不落幕,輝煌的大廳在晝夜皆明,韋瑟看到除去與外界聯係被隔絕外,再也沒有任何的缺陷。
    新易和繆爾斯,生活在最核心位置的區域,本就是學會與商會核心人物的她們無需再多做些什麽,隻要在聖徒的保護下即可。
    但不被允許攜帶任何的仆人,兩人要依靠自己來打發時間,也無法隨意與外界交流。
    繆爾斯坐在屬於自己的的房間裏,她回想著和父親從夜晚的家中被帶離,來到這裏。
    一處秘而不宣的地方。
    再也聯係不到外界,自從見過聖徒風素琳之後,就連父親要處理家中學會的事情,都需要再向專門的聖徒負責人請示——有時候是風素琳親自來為他處理。
    她有些不解,凡瓦西的情況已經危急到了這般程度了嗎?
    在隨意閑逛時,看到了一些衣著並不十分有等同自己的普通人,知道他們是秘密召集的工匠與知識者。
    反倒是他們在這裏有了主流的聲音,精致無上的飯菜,隻需要提供技術支持和每天定時的工作便有獨自安排的房間。
    還有未曾見過的娛樂方式,錢幣在這裏喪失了它們原本的屬性。一切都是免費、無盡的,對於掙紮在生活浪潮的工人來說,是至福的歸宿。
    他們會在聖徒的帶領下,前往一處製造工廠——浮空礦石的設計所,為此也同樣受到秘密建造的凡瓦西郊外的保護。
    韋瑟看到鑄就的火與光之中,那塊曾經出現在歌劇院的礦石——它不過是全部總體的百分之一,被鑲嵌在能量密構的鋼鐵造物之中,充當著浮空載體的核心部件。
    風之王國的人類以目前最為精湛的技術,匯聚了核心人物來規劃丈量這塊浮空礦石能帶走多少土地,承載多何等份量的土石離開。
    聖徒所已召集五十六處秘密地塊,將凡瓦西與大部分周邊的城鎮連接起來,傾盡短時間內所有的力量,來鑄就浮空群島。
    而這,在預想中,需要三年。
    新易偶爾會去找繆爾斯一起用餐,問她:“難道不無聊嗎?一些虛無縹緲的跡象與傳言,就讓聖徒所如此緊張。甚至聽說了……外麵已經發生異變。”
    他靠著一點點小道消息,知道有些城鎮,已經被深海信徒控製了下來,居民不再需要食物,轉化為捕獵同類。
    “嗯,異變。我們在這裏真的能夠呆上三年?我看三個月恐怕就要讓絕大部分人受不了了。”
    喪失了掌控的權力,成為聖徒保護的人,對許多學會與商會人物無異於是一種豢養。
    隻過了幾天,抗議的高聲便開始在學會與商會的口頭流傳,很快轉化為了對看守聖徒的唾罵與侮辱。
    人們強烈要求回到凡瓦西,回到他們能夠掌控自己一切的地方,哪怕深海的信徒已經潛伏徘徊在出口等待著他們。
    “新易你呢,要回去嘛?聖徒說,隻要出去,就再也不會受到保護。”繆爾斯很猶豫,她決定聽從自己父親的意見。
    這裏的空曠帶來了空虛,她無法再像之前那樣隨意地出入凡瓦西的任何地方,哪怕是在城市的高處俯瞰河流與建築。
    宴會廳隻過了幾天,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隻需要拋棄掉思想就能夠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
    無視掉聖徒的忠告,被帶離的人越來越多,這裏的秩序在工匠中逐漸有人開始統領。
    明麵上的遵守聖徒所定下的規矩,實際上暗中開始欺辱這裏暫時失去掉一切的貴族情況已經出現。
    他們需要的也許不隻是權利,需要外界所給予的一切,還有他們的人際關係總和。
    無法在被迫享樂的氣氛下多待上一秒,這對於許多商會與學會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酷刑般的折磨。
    口角與爭吵開始發生,以至於聖徒又劃分出另外的區域來再次調整為另一種管控,但大勢已去,崩潰的秩序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新易給予繆爾斯的回答是他不離開:“我們家在商會的資產總額逐漸減少,大部分依附的家族都要求劃分出去,剩下的多數在你們繆氏家族的名下。”
    他剩餘的結果隻有一個——等待,無論是繆爾斯家族的壯大,還是聖徒所建設的浮空群島。
    他和自己的父親似乎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爭取那一份依附的名望,或者在這座嶄新的浮空群島上得到屬於自己那一份被劃分出來的利益。
    皆是賭注,未來已看不見商會的容身之處,他不論理解還是不理解自己的父親,在那一刻便將所有的勝算都押注在了浮空群島的建造上。
    “這場賭注還真的是令人驚訝,先生、小姐。”房間裏兀自凸顯迷霧,散去的暗影中走出兩人。
    金發端莊腰身純白紗裙的重櫻,白襯黑服正裝帶金框眼鏡的韋瑟。
    “想必這是我們第一次的見麵,啊……在真實的麵容下,繆爾斯。”
    “你們!哇……是怎麽進來的。”繆爾斯瞪大眼睛,銀白的純發,隨著她的眉梢一跳,令自己簡直是難以置信。
    新易好奇觀察著兩人的麵孔,突然覺得在凡瓦西學院是不是曾經見過:“你們?去過凡瓦西學院?”
    “看來我們也沒那麽容易就被忘記,嗬嗬。隻要再多被注視幾眼就會記住的可能還是蠻大的是嗎?韋瑟。”
    少女挑了一款還算契合自己風格的高腳杯,倒上一點點汽水果汁,她還不想在白天腦瓜清醒的時間攝入酒精。
    “請允許我向新易先生和繆爾斯小姐介紹一下我家大小姐和我——兩位來自風之王國外的上岸者。”他手撫心口,有禮彎腰道。
    重櫻隻在旁邊抿上一口氣泡果汁,皺眉看一眼,滿意點頭內心評價道:不得不說超越了大部分宴會的品質,聖徒看來也是拚了命要將這些人留在這裏。
    “真是神奇,我總算覺得兩位不像是來做些對我們不利的事情了。”新易好奇著她們的態度,與之前相比如同時天壤之別。
    “嗬嗬,如果說拯救王國是一場遊戲,那總不應該一開始就將希望完全擺出來,而要看看人們是怎麽絕望地掙紮。”她凝視著杯中的色澤,透過上麵的玻璃看向對麵的繆爾斯。
    這位繆氏的大小姐眼睛似乎還有些呆滯,她並不能理解話語中特別的含義,但寒意確實在她身上遊走——難言的惡劣趣味。
    “為什麽你們有解決目前困難的辦法,聖徒所的把戲難道不是已經注定要失敗了嗎?”新易原本就覺得,聖徒快速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順應全部人的願望,或者說大部分人的反對,便會注定了聖徒所的失敗。
    也許某些在新秩序裏的工匠會喜歡,但舊體係的學會與商會,將要回到屬於他們的城市與鎮子,繼續統領一方天地。
    “失敗了。在短期內不會成功,聖徒所的準備太不充分,即便商會與學會已經先一步做出妥協,時間卻不站在你們這邊。”
    韋瑟平靜地道:“剩下的,你們是選擇離開,然後等待奇跡的發生……記得,保護好自己,兩位。我們在新世界再次重逢!”
    “能不能,再聽一聽我們的話語?”繆爾斯叫住了離去的重櫻還有韋瑟,站起來走到兩人麵前:“謝謝,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能重新行走,謝謝你們。”
    她被重櫻捧住了臉:“在我們再次重逢前,你們要像在歌劇院裏的時候那樣,為自己找到一條安全的道路,明白了嗎?”
    “嗯……”
    夜色中離開的學會與商會成員,被聖徒依次護送到凡瓦西屬於他們家族的位置,留下的僅有一句話:“感謝對於聖徒所的信任,願秩序永恒與你們常在!”
    全幅武裝的聖徒,駕駛動力車從夜晚中消失。
    很多人都無法理解,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危難將要到來,值得聖徒所道別!
    有些人的內心已經反悔……因為到達凡瓦西那一刻,他們就完全感受到了……一種血腥,死亡、恐怖的海潮在地麵蔓延,潮汐漲落的幻覺之聲響於夜晚,吹響了亡者與邪惡的號角進攻聲。
    海洋的悄然吞噬,讓海岸線從此靜默。
    聖徒風素琳收到了最後一段從浮空群島鑄就計劃最邊緣建造工廠發來的消息:“類似海水一般的鏡像吞沒了鎮子的表麵,房屋裏出來逃難的不是居民,是來追獵聖徒的怪物。”
    身上服飾被腐蝕的酸液噴淋出燒紅潰爛的粉色傷口,聖徒傳遞消息前最後一刻的話語響起在凡瓦西的樞紐紙張上:“秘密通道已關閉。請聖徒所放心,我等皆與這片土地共存亡。”
    再也沒有別的消息的傳出,所有閱讀了紙張的聖徒,都沉默不語。
    “這是聖徒所迄今為止收到來自南部海岸線十三個失聯城鎮唯一一則消息。”
    “也就是說,十三個城鎮裏所有鑄就浮空群島的秘密工廠,包括聖徒分所派遣的聖徒皆已經失聯?”
    “我們是否要派出人手,搜尋附近。”觀測樞紐的開啟,投射向那個方向的燈光中隻有一片陰影的朦朧與模糊,雨霧與樹林的遮掩,讓大地不再可視,一切的生靈都被孤立在自然之中。
    悄然迎接屬於他們的毀滅。
    會議室裏的燈光越來越暗,陰影從四處角落裏慢慢攀登而上,湧動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越是慌張越容易看見不可知不可視的恐怖,一切靜止的物體都開始長滿動態的象征,地麵軟化而扭曲開始欺騙大腦!腦袋被夾住,背部被頂著,雙腳再也無法站穩。
    發生在距離整個王國仍然正常隻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聖徒所先處理了學會與商會貴族在保護下的動亂,回應了他們的要求,放歸了絕大部分的人。
    剩餘在秘密莊園的人,某一天失去了消息,因為地下的通道被炸毀了!
    抹除這片大地上一切存在的痕跡似乎隻需要生命中的短暫時間,短暫到沒有人能夠應對過來,反應過來。
    連掙紮也做不到。
    “不要派遣聖徒的隊伍貿然進入失聯的城鎮,發現異常的第一時間立刻組織撤退。”
    風素琳決定保存聖徒所的力量,完全無法對抗深海目前的不明狀況,第一次感到這般渺小而無力。
    沒有樞機的預言與指引,憑引著她的經曆,此時感到感到四處都是堅牆,擠壓了自己的一切。
    通訊都能夠切斷的恐怖,她無法想象那區域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況且凡瓦西距離失聯城鎮的距離並不遙遠,她現在的心髒在砰砰直跳。
    自己的每一個決定,都用數萬的生命和迄今為止王國所有的底蘊力量去對抗。
    但就連敵人的麵目都無法看清,聖徒所便失守了半數的土地。
    “樞機……她在的話會怎麽做?”
    風素琳記得樞機說過,北麵的群山已經不能夠帶來庇護,南方淵海的可怕她現在見識到了。
    沒人和她說過,風之王國許多年都不曾有被如此大規模的侵入。
    上一次聖徒所丟掉了外擴的群島,結束在十幾年之前,導致迄今為止都需要固守本土,無法往外再走一步。
    散去的聖徒們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執守的城鎮分所裏。
    直到一半的城鎮失聯,風素琳內心慌亂,再也沒有分寸地需要靠服用藥物才能短暫進入睡眠。
    當晚她就在在夢中被驚醒過來,夢見到了海洋通天的光束——像是播灑的水幕,在天空中傾瀉而下。
    百米的身軀,從遠洋遊曳而至,漫布瘋狂扭曲的眼睛掃過了整片海岸線,狂亂無從匹敵的混亂意誌,鳴吼感染了每一個脆弱的人類生靈。
    下意識地驚醒,風素琳立刻穿戴好了衣服,在凡瓦西的聖徒總所內,心有所感地聯係了觀測樞紐。
    如墨漆般的雨,灰蒙地在外麵塗抹起來,她再也沒有看到日出……
    “接通觀測樞紐,凡瓦西總部。”心髒在狂跳,腦海中的血液似如被撥快萬倍的指針,惡心的感覺要嘔出來了……
    “滋滋……滋滋……”
    一陣不明的語音流,沒有帶來任何有效的訊息。
    扔下聯係的設備,碰撞的聲音在晃晃燈亮的室內砸出一陣巨響,令所有通宵工作的聖徒們眼眶都蹦跳了一下。
    她發了瘋地向外跑去,直到站在了往日潔白,寬敞的廣場外。
    她從令人作嘔漆黑的夜裏,射燈也無法穿透這一片雨幕,聞到鹹潮的氣味,陰冷凋亡的未來。
    浮空艇還在指揮之中有序升空,巡邏於整片聖徒所總部區域範圍裏,光線是那麽的卑微,又再次被黑暗籠蓋。
    “安排浮空艇!我要到空中看一下。”
    “審判長……”雨衣下堅毅的眼神有些動搖,指揮空艇的高級聖徒麵容下,一晚身體的變化長出胡須,沉重的壓力令他不斷咳嗽:“小心。”
    空中踩踏著飛艇邊沿,跳出去再借助浮空法術拔高的風素琳,脫離了那一片雨雲,在停頓交錯時她麵向海洋,眼睛映入難以相信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