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連連點頭。
    “有的有的！有監控。我在廠裏的宿舍有室友，他們都能幫我證明！我，我還有出勤記錄，都可以查的！”
    現在淩晨三點多，他們想要查監控，也隻能等到明天汽修廠的人上班才能查。
    不過看李強提起監控和室友時的樣子絲毫沒有心虛絲毫，反倒像是抓住什麽救命稻草。
    眼瞧著麵前的兩位警察同誌不再提問，李強的心直接揪在一起，頗為忐忑的目光來回在徐恕和江武身上瞄。
    “警察同誌，你，你們為什麽把我帶來這裏啊？我沒，沒做犯法的事！”
    “你認不認識孫……”
    “你為什麽要殺害孫可？”
    自從坐下就沒有出聲的徐恕突然開口打斷江武的詢問。
    江武愣住，坐在對麵的李強也即刻愣住。
    但這隻是一瞬。
    李強眼神瞬間變化，眉頭緊緊擰巴著，死死盯住問出這話的徐恕，像是聽到什麽這輩子都不想再聽見的名字一樣。
    “孫可死了？”
    李強不再像是老實巴交的汽修工人，反倒像一個眼裏都淬滿劇毒的獵手。
    而孫可，就是那個他盯了許久的獵物。
    “你不知道孫可死了？”
    徐恕表情毫無變化，目光一直聚焦在李強臉上，仔仔細細地捕捉著他表情的細微變化。
    李強一頓，突然揚起嘴角笑起來。
    “活該，他就該死！”
    “警察同誌，是誰殺了孫可？我可得好好感謝他！”
    李強會有這反應，是徐恕曾預料到的。
    “你為什麽這麽恨孫可？”江武沒有給李強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轉而問起李強和孫可之間的恩怨。
    聽到這裏，李強的笑僵在嘴角。
    “砰！”
    李強猛拍桌子，江武應聲而起。
    “李強！注意紀律！”
    李強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使勁深呼吸，卻還是沒能夠平息心中怒火和深深的怨恨。
    “警察同誌，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能想象到八年以前，我還是一個意氣風發，馬上等著進高校進修的人嗎？”李強說到這兒，再次咬牙切齒，“我準備去複試的時候，被喝醉酒的孫可衝出來打斷了一條腿！我錯過了努力三年才得到的複試機會！我隻能回家，回去種地！”
    自從腿被打斷後，李強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想，為什麽倒黴的是自己。
    如果那天不走那條路，不好心去扶倒在路邊一身酒氣又一臉傷痕的孫可，是不是就不會被滿心怒火與怨氣無處發泄的孫可打斷腿。
    那自己就可以徹底離開那片窮到吃土的地方，走在陽光下，和大家一樣都有光明的未來。
    可惜那天，李強的善心讓他扶起孫可。
    李強失去複試的機會，高校進修的資格屬於其他人，他回到家裏休養，飽受家中父母和親戚的冷嘲熱諷，三年在家的努力換來了一條斷腿。
    後來李強養好腿，變成了一個長得比同齡人都老的瘸子。
    他不再悲天憫人，也不把錯怪在充滿善心的自己身上，他到汽修廠工作，幾經打聽，終於知道了那個瘋子的名字。
    孫可，這就是讓李強在失敗之後，重新振作起來的人生目標。
    “孫可終於死了，還不用自己動手，我大概做夢都會笑醒吧。”
    李強再次笑起來，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還可以像八年前笑得這麽開心。
    江武歎口氣，把手裏握著的筆放下。
    “你有沒有去過花月容ktv？”
    徐恕似乎沒有被李強的故事打動，繼續冷靜地問下去。
    李強聽的那三個字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孫可經常去的地方，不過……
    他緊接著搖頭。
    “我知道那不是單純的ktv，是海市的淫窩，我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該問的都已經問完，剩下的就是等明天天亮去取回汽修廠的監控和采集人證。
    江武從審訊室走出來，將方才的筆錄整理好。
    審訊室內隻剩下徐恕，和坐在前麵，高興又似乎沒有那麽高興的李強。
    一直把報仇當作人生目標的李強在此刻應該很迷茫吧。
    徐恕站起身，從旁邊接了一杯水，走到李強麵前放下。
    “謝謝警察同誌。”
    說這麽長時間，李強早就已經口幹舌燥。
    他仰頭把一杯水全部灌下去，站在旁邊的那位冷著臉的警察同誌忽然語氣溫和地說著。
    “走出來吧。”
    李強仰頭灌水的動作停住。
    “汽修廠不是你的終點。”
    李強握著紙杯的手指稍稍收緊。
    等他隱去多餘情緒，艱難咽下最後一口水的時候，隻看到那位冷麵警察離開的背影。
    “師父，您跟他說什麽了？需要記錄到筆錄裏嗎？”
    江武看見徐恕出來，趕緊拿著本子上前。
    “不用，”徐恕抬頭，看眼掛在牆上的時鍾，“跟我把ktv的老板叫過來，還有那個和死者聯絡密切的人也一起叫過來。”
    江武聽徐恕這樣說，馬上就要去做。
    “喝點咖啡提提神，今天應該要通宵，餓了就找點東西吃。”
    徐恕說完就往車上走，全然沒有看到小徒弟被感動的樣子。
    看吧，他就說師父明明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老板……哦，不是，是警察同誌。”ktv老板直到現在還精神恍惚，睡得正熟的時候被人叫起來，很難打起精神，更何況是已經習慣和警察打交道的人，“您說這麽大半夜的您把我叫起來還帶到這裏來，是要幹什麽呀？我都說了，那些姑娘們是自己要做這種生意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老板似乎很不耐煩，但還是假裝耐著性子的跟眼前的兩個人解釋，說完長歎一口氣，頗有一種拿現在的警察毫無辦法的感覺。
    “誰讓你交代這個了，說說天花板的事。”
    老板一聽，又是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臉上的肥肉堆在一起，活像一個委屈巴巴的年畫娃娃：“我們ktv的監控您也都看了，沒有問題的呀！”
    聽老板又要耍滑頭，江武幹脆把筆放下。
    “你為什麽要殺害孫可？”
    現學現賣？
    徐恕稍稍側頭看向冷著臉的江武，隨之將目光撇回到老板身上。
    老板一聽，頓時睜大他的眯眯眼。
    “哎喲，天地良心！警察同誌我哪敢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