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見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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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這般態度,葉遠舟也很是客氣地同她拱了拱手。
大殷朝雖說民風開化,但是尋常時候男女之間也是要恪守一些固有的禮節規範,比如女子作揖當是如何,男子行禮又該是如何。
可是方才杜若卻是對自己行了男子之間的禮數,葉遠舟原本壓在心裏沒有好意思提出來的疑問,這會兒便又冒了出來。
“葉某心中有一疑惑,不知當問不當問!”他開口對杜若說,“我知道杜司馬當初參加的是男子的科考,更是高中探花,卻為何甘願接受鬆州這樣一個下州的司馬,這樣一個不甚被倚重的職位?
我聽說聖上本有意封你更高的女官官職的。”
杜若一笑:“葉都尉不必這麽客氣,杜若這條命都是葉都尉幫忙救回來的,哪裏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之說。
杜若自小便與許多男孩兒一起在學堂裏跟先生開蒙讀書,大了一些到書院中也並未因為女子的身份而受到格外對待,大家念的是一般的書,做的是一般的文章。
到最後,我進京殿試也是同其他男考生一般對待,既然如此,為何其他人榜上有名便可以入朝為官,我考中榜眼,卻隻能做女官?
杜若不才,隻是覺得才有大小,卻不分男女。
若隻是因為杜若是一介女流,即便考中榜眼,卻隻能做一些尚宮、尚儀之類,那未免不公。
我隻是想要證明,既然男子的書女子讀得了,男子的文章女子做得了,那男子能任的官職,女子也一樣可以勝任。”
葉遠舟訝然,他出身於將門世家,父親驃騎大將軍葉進頗有些不拘小節的豪邁之氣,所以並不要求家中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守在桌旁做女紅,甚至也不反對她們學些功夫用以強身健體,但卻從未萌生過讓家裏天賦卓越的女兒去考武舉的心思。
似乎骨子裏,所有人都認定了,男人便是男人,女子便是女子,兩者之間宛若隔著楚河漢界,誰都不應逾舉。
每個人都有一個框,把人框在其中,不能突破其外。
但現在杜若不僅考了男子的科舉,中了探花,現在還得了聖恩要出任鬆州司馬。
看這架勢,她也並沒有打算在司馬這樣一個閑置上真的閑下來。
這樣的特立獨行是葉遠舟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見過,甚至想都沒有敢想過的。
“方才杜司馬說身邊仆從還沒有抵達鬆州,若是不嫌棄,這幾日就先住在我這個都尉府裏,待到其他人到了再搬去司馬府也不遲。”葉遠舟想了想,開口對杜若提議。
他到這鬆州任上輕車都尉一職也有快兩年的功夫,對這一帶的民風自然更加了解。
別看鬆州距離京城不算遠,但是這邊人的眼界卻遠沒有京城裏那般開明,此前女子出門經商都廣受非議,若是被人知道他們這邊新任司馬是個女官,必定是嘩然一片。
這種情形下,讓杜若自己一個人落單很顯然並不明智。
杜若經過前一番曆險,這會兒心裏頭也不安定,若是葉遠舟不提,她還真不好意思賴在人家都尉府裏不走,但這會兒既然這位都尉大人慷慨挽留,她就可以順水推舟。
“那杜若就恭敬不如從命,要在府上多叨擾幾日了!”她向葉遠舟道了謝,“明日我打算去拜會我的上官楊刺史,雖然家中仆從還沒到這平城縣,但有些事卻是耽擱不得的。
擄走我那幾個歹人說,是因為原本夠數的人裏頭死了一個,所以才要抓了我回去湊數兒。
現在我逃出虎口,轉危為安,那就意味著短了的人數還沒有被補足,說不準他們會什麽時候再次下手,抓了別人家的姑娘回去補足人數。
所以我必須要盡快與楊大人稟報此事,做一些安排,避免再有無辜的女子落入魔掌。
若是楊大人不反對,那後續想要抓住這一夥賊人,恐怕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到時候還有一些事情免不得需要葉都尉多多幫忙。”
“用得到葉某的地方,杜司馬盡管開口,我定當竭盡全力,協助司馬剿滅賊人。”葉遠舟正色應了下來。
本以為前兩日的遇險會讓杜若心有餘悸,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打起精神來,想著怎樣剿匪破案,他忍不住有些好奇,想要知道這個口氣不小的女子,除了在科考的時候頗有些本事之外,還有什麽能耐。
杜若雖然說退了燒,但經過那一番波折,這會兒身體還很虛弱,喝過藥和葉遠舟說了一會兒話便又有些困倦,葉遠舟見狀,起身告辭,好讓她安心休息。
杜若送走了葉遠舟,又重新躺回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藥勁兒上來了,沒多大功夫她便又發了一身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隱約聽見有人進來給自己送飯,說話聲似乎還是那個婆子,不過她的眼皮仿佛千斤重,怎麽都醒不過來,便放棄了掙紮,又再度睡死過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再醒過來,杜若才覺得自己這回是真的好利索了,身上的汗都消了下去,頭也不沉了,神智清明。
早飯依舊是葉遠舟吩咐府中下人送到杜若房中來的,隨早飯一同送過來的還有一帶碎銀和一套男裝。
“杜大人,”前一日送藥照顧她的婆子很顯然已經知道了杜若的身份,這會兒對她也愈發恭敬起來,“我家都尉大人一早就去了習武場,他臨走的時候吩咐我給您拿一套衣裳,還有這包銀子。
我家大人說,您之前遇到了歹人,隨身財物都找不回來了,所以先將就穿這套衣裳,暫且出去置辦點合用的東西。
旁的還有什麽也盡管同我說,我便去給您置辦!”
杜若謝過那婆子,婆子就退了出去。
那一套男子的衣裳也是款式中規中矩,布料摸著卻很舒服。
她拿起錢袋子在手裏掂了掂,差不多有十兩左右,足夠置辦眼下需要的各種物件兒。
這葉都尉雖說看起來是個鐵骨錚錚的行伍之人,原以為會是個粗枝大葉的,沒想到心思倒是挺細。
杜若換好了衣服,帶上自己的赴任官牒便去拜會了自己的上官——鬆州刺史楊誌久。
楊刺史的確如葉遠舟所說,年紀著實不小,個子不大,如同一截幹枯的朽木般毫無生氣。
乍見到杜若,他的態度可謂和藹熱情,隻當自己這個不受器重的下州忽然入了聖上的眼,竟然把新科榜眼派到了自己手下,定然是有些深意的。
結果看過官牒之後,這位楊刺史才愕然發現,新科探花竟然是一名女子,而聖上偏偏就把這個女探花派來給自己手下做司馬。
女司馬?
這在大殷朝可是前不見古人,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來者的事。
楊大人一張枯瘦老臉頓時寫滿了困惑。
“不知杜司馬是哪裏人?可是京城人士?與吏部的杜侍郎可是什麽族親?”他端著官牒仔仔細細把上麵的每一個字都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弄錯之後,這才開口問杜若。
杜若恭敬道:“下官是玉州人,家父是個不入仕的舉人,在家鄉教人念書,與吏部杜侍郎並非族親。”
楊刺史眼珠子轉了轉,捋了捋那幾根稀稀拉拉的胡須。
玉州雖然說是個中州,比鬆州要體麵一點,但是卻距離京城更遠,那邊也沒聽說過有什麽名門望族,更沒聽過姓杜的什麽大家。
既然如此,想必是聖上頭一回見到有女子能夠高中男子科舉覺得有趣,又不知道如何打發,就帶著戲謔的心思,隨便委任了一個司馬這樣的虛職,塞到他這鬆州來打發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