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邪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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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對著那手腕上的刀口看得格外認真,葉遠舟雖然對驗屍的手法並不了解,但憑著過去真刀真槍的經驗也看得出來,那女屍的手腕處應該是反複被人劃開過的。
    隻不過最初割開的口子之後又慢慢愈合,但是後麵再割出來的新傷口卻好像並沒有繼續愈合的意思。
    可以看得出來那些刀口有的深有的淺,錯落重疊在一起,之後為了掩人耳目,又用一塊皮貼在傷口上,將其掩蓋起來。
    “這是什麽皮?”葉遠舟拈起那塊原本貼在女屍手腕上,這會兒被熱水反複燙來燙去,已經打了卷兒,攣縮起來不再平整的皮子,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揉搓了幾下,但依舊沒有辦法判斷出那到底是什麽。
    “羊皮。”杜若回答地十分篤定,“隻不過是用藥浸過,反複鞣製,讓皮子變得薄變軟,這樣顏色才會與人皮更加相近。
    隻不過在這個泡藥和鞣製的過程中,這塊小羊皮的手感已經沒有辦法改變,偏偏這女屍渾身上下的血基本上都被人給放幹淨了,皮肉幹枯,反而襯得這鞣製過的羊皮比人皮還更富有彈性,手感也更潤。
    方才若不是葉兄眼尖,一下子看出那一點點的顏色差別,那除非伸手反反複複仔細地摸,去感覺,否則就真的被糊弄過去了!”
    杜若把女屍的手腕輕輕放下,歎了一口氣,眉頭緊緊皺著:“這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要把好端端的一個妙齡少女折騰成得幾乎變成了一具幹屍!
    那手腕子上反複被割出來的口子不下十道,最初的尚能愈合,到後麵似乎她的皮肉都已經沒有辦法重新愈合在一起。
    按說這樣反複割開放學的過程,是很痛苦的,但奇怪的是,這位石家小姐似乎就沒有掙紮過,看起來非常的……安詳……”
    最後這個“安詳”二字,杜若說得有些猶豫,似乎也覺得這詞用在這種情境之中顯得頗有些怪異,可是偏偏她又實在是找不到更合適的描述。
    “有人在外麵專門擄劫年輕女子回去,然後放她們的血,直到血都被放幹,人死了便丟出來?”葉遠舟同樣蹙眉,這種行為聽起來十分殘忍,令人無法接受,恨不能立刻抓住這一群歹毒賊人,親手捏斷那些人的骨頭。
    “應該並不是單純的放血那麽簡單。”杜若緩緩搖了搖頭,“如果隻是血流盡了,無非是膚色慘白了一些,卻不會令人毛發雪白。
    還有那血色也很怪異,沒有腥氣不說,還隱隱散發異香,雖然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但背後一定有人給被擄走的女子服食了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葉兄可曾聽說過那種拿人血、人肉做藥引子的事?”
    葉遠舟一愣,搖搖頭:“這倒是不曾聽說過,這世上還有這麽歹毒的藥方?”
    “有,比這更陰邪歹毒的都有!
    過去就有過一個地方,有達官貴人身染怪疾,遍尋良醫也沒能治愈。
    後來不知道打哪兒來了個妖道,與這貴人開了方子,說是若想祛病除根便要用腹中尚未出生的胎兒做藥引,焙幹了研成粉末,與藥材一同煎服。”
    “荒謬!”葉遠舟是正人君子,哪裏聽得了這種泯滅人寰的舉動,登時便感到一股火湧了上來。
    “的確荒謬,但那位貴人病急亂投醫,卻對此深信不疑,叫家中的護衛家丁,到處去尋大著肚子的婦人。
    最初說是花錢買人家未出世的孩兒,但這種搞不好就一屍兩命的事,誰也不會答應,那位貴人便惱羞成怒,要挨家挨戶搜查,就看誰家倒黴了。”
    “後來怎樣?可真有人被他捉去開膛破肚取出孩兒?”
    “的確如此,那妖道不光要取腹中胎兒,對於男胎女胎,月份大小,都有要求。
    那貴人的爪牙四處抓人,剖了三個婦人的肚皮,結果剖出來的胎兒都不成用。
    當時我祖父剛好遊曆到那裏,聽說此事,大為驚駭,連忙求見那位貴人,請求為他診脈瞧病。
    那貴人本是篤信妖道的藥方,不願再耽誤工夫讓別人瞧病,但是合適的藥引子著實難找,他又難受得緊,便叫我祖父幫他再瞧一瞧。
    結果我祖父診過脈,又觀了那貴人的麵相之後,發現他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隻可惜中毒時日已多,毒氣攻心,已經藥石罔效,過後沒多久便死了。”
    葉遠舟聽著這事,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很快便想起那是自己尚年幼的時候,似乎聽到過父親在家中與人說起過。
    “你說的那位貴人,可是一位封地在西關方向的王爺?”他問杜若。
    杜若點點頭:“的確是一位藩王。”
    葉遠舟若有所思。
    這件事他之所以印象頗深,正是因為那位藩王當初在自己的封地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攪得一方不寧。
    後來聽說不知道生了什麽怪病暴斃,下葬之後,當地百姓因為苦於這位藩王的暴政許久,忍無可忍,竟然將他的墓都給撅了。
    此事上報到朝廷上頭,當時還在位的先帝先是下旨赦免了封地百姓撅了藩王墳墓的罪過,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位藩王昏庸無度,暴政欺民,死有餘辜。
    隨後先帝又借著這樣的一個由子,先奪了死去那位藩王家裏世子的世襲之位,又順勢把那幾年風頭愈發壯大的幾位藩王逐一削藩。
    沒想到這藩王之前竟然是中毒之後又掉進了妖道的圈套之中,給了先帝一個名正言順削藩的理由。
    “你祖父當年也算是造福了一方百姓!”葉遠舟由衷感歎,“若不是他診出那位藩王是中毒而不是怪病,不知道當地百姓還要被禍害成什麽樣子。
    這一次,不知道這一連串的女子被擄劫失蹤,最後變成這副模樣重現人世,又是因為一個什麽由頭。”
    “是啊,”杜若思及此,也覺得心頭沉重,“這一回恐怕要比我祖父遇到的那一次更難。
    那日聽賊人的弦外之音,他們擄走的女子不在少數,這女屍身上僅剩的一點血液又毫無腥氣,帶著淡淡異香。
    要可以消去腥氣,恐怕不是做什麽‘藥引’,而是有什麽別的用途,更加隱秘,想要打聽出來隻怕不那麽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