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舟聽了杜若的話，神色也滿是疑惑。
    中毒這事兒不稀奇，稀奇的是究竟是什麽毒，能夠讓人行動無礙，力氣都不見消減分毫，卻能夠性情大變的？
    這個疑惑連杜若這個頗通醫理藥學的人都解釋不清，葉遠舟就更是摸不到頭腦了。
    不管怎麽樣，這佰長總不能就這麽卸了胳膊踩在地上，葉遠舟招呼那幾個兵士，把佰長拖到他家裏的柴房，用鐵鏈鎖起來，好生看管，之後才顧得上去理會已經快要嚇個半死的伍長。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之前就是這個佰長安排你跑去平城縣找我們報信兒的？”葉遠舟問伍長，怕這裏麵有什麽岔子。
    伍長幾乎快要哭出來：“大人，真的是他讓我去的，不然我就是一個小小的伍長，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校尉眼皮子底下這麽自作主張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這一去一回的功夫，佰長怎麽就翻臉不認賬，還要杖斃我……
    大人、大人！我家裏頭上有年歲高的父母，下有妻兒，都指望著我呢！您一定要為小人做主！”
    “你不必擔心，我們既然來了，一定會把此事弄個水落石出，不會讓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枉受牽連。”杜若安慰他，“方才葉都尉不就替你解圍，護了你的周全麽！
    你先回家去，這幾日盡量不要外出，除了我們之外，旁人召你去軍中也不要去，就告病休息。”
    伍長連連點頭，趕忙答應著，哆哆嗦嗦地離開了。
    送走了伍長，葉遠舟和杜若一起去找佰長的家裏人，想要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佰長家的院落照比尋常百姓還是要顯得寬敞一些的，但是他的妻女，還有上了年紀的老母親，竟然都在後院的一間小屋子裏，兩個婦人一雙稚齡兒女瑟瑟縮縮躲在屋子裏麵，葉遠舟剛去敲門的時候，甚至把屋子裏的孩兒都給嚇得直接哇一聲哭了出來，又被娘親一把捂住嘴巴，不讓他出聲。
    葉遠舟也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會這麽大，被嚇了一跳，扭頭看看杜若。
    杜若示意他讓開門口，自己過去輕輕敲了敲門，柔聲說：“屋子裏的可是佰長家的娘子？我是新上任的鬆州司馬，不知娘子可否開門來與我們說說話？”
    屋子裏麵一片寂靜，若不是方才有一聲小兒啼哭，這會兒從門縫裏也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外麵的人恐怕都要以為這屋子裏沒有人呢。
    不過杜若很有耐心，並沒有繼續敲門，在自報家門之後，就在門口安安靜靜的等著。
    葉遠舟是個武將，手勁兒自然比尋常人都要大上很多，方才敲門的時候並沒有存心花什麽力氣，但還是震得門板都有些打顫。
    杜若估摸著，這屋子裏的婦孺之前恐怕是經曆了什麽凶狠的砸門威嚇，所以才會一下子因為葉遠舟的敲門聲而受了驚嚇。
    既然如此，自己越是催得急，裏麵的人就越是害怕，莫不如耐著性子，讓裏頭的人覺得外麵的情況與之前有所不同，說不定就敢壯著膽子出來了。
    思及此，她又決定再賭一回，湊近門板，對裏麵說：“佰長失了智，已經被葉都尉拿下，鎖在柴房裏麵，沒有性命之虞，但是也出不來，你們無須擔憂。”
    她這話說完，小屋裏麵開始有了悉悉索索的動靜，門縫處暗了下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哆哆嗦嗦地從裏麵傳出來：“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我沒有誆騙你們。”杜若心裏麵有底了一些，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句賭對了。
    得到了她的答複之後，門裏傳來挪動重物的聲響，好一會兒的功夫，那扇看起來並不是很結實的木板門終於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臉色慘白、發絲淩亂的婦人從門縫裏露出了半張臉，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打量著門外的人。
    當她發現杜若雖然身穿男裝，卻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個秀氣的女子時，似乎又鬆了一口氣。
    杜若察覺到對方的反應，手在身後微微擺了擺。
    原本在她身後站著的葉遠舟收到示意，心領神會，默默向後退開了一些，沒有堵在屋門口。
    那婦人看杜若麵善，院子裏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不過站得遠遠的，於是也壯起了膽子小心翼翼從屋子裏麵走了出來。
    她先是對杜若福了福身：“我們老早就聽說，鬆州來了一個女司馬，就是這武鎮窮鄉僻壤，沒有料想到竟然能在這裏見到大人！
    民婦蔡氏，謝謝大人幫我們解圍！”
    “你就是佰長的娘子吧？”杜若看了看她身後的房間，“屋子裏麵的是什麽人？”
    “是我的婆婆，還有兩個孩子。”佰長娘子瑟瑟縮縮回答道，“前天夜裏，我夫君被校尉叫了去，回來之後就好像中了邪，變了一個人似的，別提多嚇人了。
    我不過是多詢問了他幾句，他便要拿著棍子將我打死，婆婆阻攔他，他將婆婆一把推開，連兩個孩子也被他嚇得哇哇大哭，他嫌吵鬧，還要把兩個孩子丟到井裏麵去淹死。
    我們都被嚇得不行，趕忙帶著孩子躲到這裏來，把房門用桌子椅子堵住，他在門外砸著門板吼了一通，就走了，之後再沒過來騷擾我們，我們也沒敢走出房門半步。”
    杜若皺緊眉頭，覺得這事兒聽著著實有些詭異。
    “你夫君被校尉叫去？走了多久？”她詢問佰長家的娘子。
    佰長的娘子想了想：“大概是早上剛剛吃過早飯就被叫了去，到了夜裏麵才回來，整整一日的功夫。”
    “他一個人回來的？可曾有什麽人隨他一同？”
    “那倒是沒有，不過今日我們在屋子裏聽著，他倒好像是叫來了許多人，隻是我們躲在裏麵，也聽不出到底是些什麽人，到我家裏麵又是要做些什麽。”
    杜若聽了點了點頭，不過她想到方才佰長的娘子說的話：“你們從前天夜裏躲進去，就一直沒有出來過？”
    佰長的娘子點了點頭。
    “放心吧，現在沒事了，你快把老人和孩子都帶出來，我叫人給你們煮些粥，你們吃些東西，不然又是老又是小，餓這麽久恐怕是要吃不消的。”杜若連忙示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