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長娘子也知道老人孩子再這麽下去會撐不住，見這司馬大人講話和和氣氣，便壯著膽子點點頭，進去把老人和孩子都攙扶出來。
    這老老小小四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狼狽，蓬頭垢麵的。
    葉遠舟方才聽了杜若的話，這會兒已經出去招呼兵士燒火煮粥做飯。
    這些兵士雖然廚藝遠不及廚娘廚子，但是簡簡單單的粥飯還是沒問題的，並且動作也遠比一般廚子要更麻利許多，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準備妥當了。
    杜若叫佰長的家人出來吃東西，盡管粥飯還很熱，但是這老少四人都吃得狼吞虎咽，看樣子之前是吃了一些苦頭的。
    “你說前日你夫君夜裏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在那之前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杜若等佰長娘子差不多把肚子填飽了，才又開口向她詢問。
    “我夫君是個性子敦厚的人，尤其孝順娘親，待我也向來很好。
    平日在校練場操練回來，甭管多晚，也總要與一雙孩兒嬉鬧一番才能休息。
    那日從校尉家裏回來的，兩眼赤紅，凶神惡煞，看著人的時候尤為詭異，好像是在死死的盯著你，又好像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你，讓人心裏發怵。
    若不是和我夫君長得一模一樣，沒有半分差別，我都以為是個惡鬼呢！”
    杜若想了想，回憶起方才佰長的模樣，問：“你夫君原本就是腹大如鼓的身形麽？”
    佰長娘子愣了一下，搖搖頭：“我夫君向來勤於操練，身強體健，並沒有大腹便便，甚至還有些精瘦。”
    杜若皺了皺眉，方才她就看到那佰長挺著“將軍肚”，那脹鼓鼓的肚子，與他的臉盤、胳膊腿看起來十分不協調，所以才會忍不住有此一問，這一問還果然有蹊蹺。
    旁的便不必與佰長娘子多加贅言，待到這老少四人吃飽了，杜若就叫佰長娘子帶著婆母和孩子回去安頓好，踏踏實實休息。
    佰長娘子終究不放心自己夫君，即便是受了很大驚嚇，也且不斷夫妻情分。
    “大人，您……您會什麽驅邪驅鬼的法子麽？或者……或者能不能幫我們請個道長、高僧什麽的，做做法！
    我夫君他原本絕對不是這般樣子，求求您一定要讓他回到過去的模樣，民婦一定將大人的恩典銘記心中，做牛做馬也會償還！”她拉著杜若，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麵前，一邊懇求一邊流下眼淚。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法子的。”杜若連忙把她拉起來，安撫好她，讓她回去。
    夜裏，杜若和葉遠舟來到柴房，這邊有三個兵士守在門外，兩個守在裏頭，確保佰長不會鬧出什麽亂子來。
    葉遠舟與這幾個兵士也詢問過，他們都是佰長手下的小兵，平日裏對佰長也算熟悉。
    和佰長娘子一樣，他們也覺得佰長好像中了邪，變了一個人似的，根本不是過去的模樣。
    正因為如此，他們得了葉遠舟的命令之後，才會把佰長用鎖鏈牢牢捆住，生怕他會忽然掙脫逃跑，做出什麽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來。
    看得出來，佰長平日裏應該是為人親善和氣又講義氣的，所以這些小兵盡管對他現在的模樣甚是恐懼，但又都希望能有辦法幫助佰長恢複到正常的模樣。
    佰長被鏈子捆住，卻依舊在拚命想要掙脫出來，哪怕他的兩條手臂已經被葉遠舟摘了，現在毫無生氣地垂在身側，根本不聽他的使喚，他卻依舊拚命的掙紮，想要掙脫鐵鏈。
    這個狀態很顯然杜若是沒有辦法對他進行檢查的，她求助地看向葉遠舟。
    “能有什麽法子，讓他保持清醒，但是身上不亂動麽？”她問葉遠舟。
    “這有何難。”葉遠舟點點頭，“我隻需要封住他的幾處穴道，讓他渾身無力，就沒有辦法這般掙紮了。”
    杜若也知道有這樣的法子，不過如果沒有很深的內力是做不到很好的效果的，於是她便好奇地在一旁看著，看葉遠舟準確而熟練地找到對應的穴位，用過人的指力將佰長的穴道封起來。
    很快，原本還困獸一般瘋狂掙紮的佰長，就隻剩下一雙瞪大的眼睛，還有口中含混不清的憤怒嗚咽，能夠讓人確定他還是保持著清醒的，並沒有昏死過去。
    盡管如此，那佰長的模樣依舊十分駭人，杜若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幾步，湊到佰長身前，盯著他那雙圓睜的雙目仔細觀察。
    她發現佰長娘子說得還真對，佰長的那雙眼睛看起來確實讓人有一種莫名汗毛直豎的恐懼感。
    他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似乎凶狠而專注，但偏偏眼神空洞，盯著你，但是視線卻又並沒有在你的身上匯聚。
    這很顯然是不正常的。
    “來個人。”杜若壓住心裏麵那種發毛的恐懼感，向後退開半步，示意一旁的小兵，“幫我把他身上的衣服除了！”
    盡管杜若身著男子的長袍，頭上也是男兒的發髻樣式，但是她並沒有刻意偽裝成男人的模樣，那些兵士都知道這是鬆州那位女司馬。
    所以這會兒她一說讓人去了佰長身上的衣服，那幾個小兵都有些麵麵相覷。
    “都愣著幹什麽？在軍中難不成還把你們的耳朵都收走了？聽不到杜司馬的命令？！”葉遠舟眼睛一橫，“從現在開始，杜司馬吩咐你們做什麽，就如同我的軍令一般，聽懂了沒有！”
    幾個小兵連忙稱是，也不敢再有遲疑，趕忙上前去，盡管有橫亙在前的鎖鏈，還是動作很麻利地把佰長身上的袍子和中衣都被褪到了腰間。
    佰長娘子說得果然不假，佰長的兩條手臂勁瘦結實，沒有半點贅肉，一看就是一個常年勤於操練的行伍之人。
    但是他的肚子卻是圓鼓鼓的，隔著衣服看像是將軍肚，現在整個暴露在眾人麵前的時候，看起來卻明顯不是富態的肚子，而是脹得緊繃繃，皮膚繃得緊緊的，好像一不小心能被撐破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