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玉京起妖禍 第0030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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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坊的欽天監擺了一局棋。
    縱橫十九道的棋盤上,欽天監監正兼國師的趙扶搖與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手談對壘。
    國師身穿白色寬袖道袍手持一柄拂塵,執白子;中年男子身著玄色製服腰間配一把名叫“鳴鴻”的天下名刀,執黑先行。
    旁邊還恭敬的站著兩人,少女一襲紫衣懷中抱著隻名叫“布丁”的柯基犬,凜若秋霜;老道頭戴高冠著衲衣,白須如雪,鶴發童顏。
    “顧白門進京,聖人建萬燈樓,登承天門為民祈福,與民同慶”,中年男子落下一子,砸吧著嘴問道:
    “國師可有推衍過大乾的福運幾何?”
    趙扶搖從棋盒中拈出一子落下,說道:“國運方夷險,天心詎測量。驚虹,大乾的福運,那是天道,天道不可妄言。當你知道天道的時候,它就已經發生改變了”
    著玄色製服的中年男子正是捉妖司司主上官驚虹,他呶呶嘴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又繼續說道:
    “青雘山那位已經入京,國師可知明日是否繼續放晴還是會刮風下雨?”
    趙扶搖先是看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棋子,又盯著監欽天監的那台渾天儀看了許久,才鄭重開口道:
    “明日會刮西風,未初下雨,兩刻便止。”
    “就這樣?”
    “後日也會下雨,不過卻是在亥時,仍然會刮西風。三日後應該是晴日,萬裏無雲,暑氣難耐,不宜出行。再往後嘛,卻還不敢確定。”
    上官驚虹愕然,抱著“布丁”的紫衣女孩抿嘴一笑,說道:
    “平日裏一直以為師叔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沒想到卻也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呢。”
    趙扶搖將手中拂塵對著女孩遙拂一下,卻是看向上官驚虹說道:“老道並沒有開玩笑,你不相信我說的?”
    “驚虹自然相信,隻是您很清楚,驚虹問的不是明日的天氣。”上官驚虹指了一顆棋盤上的白子,說道:
    “當年齊尚真自以為當了執棋手,逼得商道中滅妻叛司,倒頭來,卻還是逃不過身為這棋盤上一顆棋子的命運。”
    趙扶搖說了一句在場三人都沒聽懂的話,“昊天之下,眾生皆為棋子。你是棋子,我也是棋子。然而儒教那位大聖人和佛門那位在菩提樹下證道的佛陀,卻成了唯二的兩顆不在棋盤上的棋子,這是未曾想到的一種結果!”
    “你我皆為棋子,也包括這小子嗎?”上官驚虹指著國師指間那顆黑子,攥緊拳頭氣憤道:
    “當年李白衣大鬧陰陽界諸聖山,不就是為這些後輩爭一個出局的機會嗎?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話音剛落,玉京城上空突兀地響起了驚雷聲,一道雷霆直奔欽天監的摘星樓而來,趙扶搖麵色凝重,與此同時,三隻巨大的手掌出現在雲層上,硬生生地將那道雷霆給拽了回去。
    趙扶搖立即起身對著雲層遙遙一拜,上官驚虹莫名的一陣心悸,腰間的“鳴鴻”刀劇烈抖動,似乎有嘶鳴聲。紫衣女孩懷中的“布丁”眼神驚恐瑟瑟發抖,布衣老道都快感覺自己道心不穩,有崩潰的跡象。反倒是紫衣女孩毫無察覺,擔憂的安撫“布丁”,這該死的驚雷嚇到了她的愛寵。
    “驚虹,慎言!”趙扶搖並沒有猶豫,將手中的黑子落下,縱橫交錯的黑白棋子旋即發生了驚天變化,白子已有一線生機,繼續說道:
    “昊天無處不在,驚虹你需知‘朝乾夕惕,功不唐捐’的道理。《道綱》上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如果把那位儒教大聖人比作‘一’,佛門那位菩提樹下證道的佛陀比作‘二’,他便是‘三’,是這盤昊天棋局上最大的變數,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上官驚虹怔怔出神,腦海中想起了那個以前時常跟在他身後的小屁孩,有一次粘了他整整三條街,就為了他答應要給小屁孩買一盒糖果。
    小屁孩的母親很溫柔,尤其是那對剪水雙瞳中怎麽也掩飾不住對小屁孩的寵愛,不過嘛,吃糖是堅決不讓吃的。也不知小屁孩如今還喜不喜歡吃糖,小屁孩已經長大了呀!
    “國師,這是不是太過兒戲了些,他不過是一個小屁孩,能行嗎?”上官驚虹問道。
    趙扶搖說道:“虎豹之子,雖未成文,卻已有食牛之氣。若非如此,你覺得青雘山那位會將丹青一脈的命運壓在他身上嗎?吳希玄到底是一山聖人,他先把孟魚龍拉入局,如今又甘願作為一枚棋子,李白衣當年那一劍,已將昊天捅出了一絲裂縫,而吳希玄此舉,是想弑天!且不說他能不能弑天,你司裏的那位呢?那位雖幾十年都不曾出過那間小小的宬室了,卻還是將那小子身上的因果轉嫁到自己身上,這又是為何?”
    上官驚虹遲疑了下,而後一臉擔憂地說道:
    “司裏那位老祖宗遁世已久,不問世事多年,當年若不是佛門求救,他也不會去百萬大山,此行不但搭上了幾位聖苗,這位老祖宗更是受了不輕的傷。國師您說他如今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能承受起天道後果嗎?”
    趙扶搖微微一笑,不再落子,說道:
    “與天鬥,其樂無窮!好了驚虹,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婷兒難得來看老道一趟,你且代我帶她去看看玉京城的火樹銀花不夜天吧!”
    紫衣女孩撇了撇嘴,說道:“師叔,這凡間的燈會有什麽好看的,我才不去呢,玉妃妹妹閉關前可是說了,要我好好看著師叔,不讓您喝酒呢!”
    趙扶搖眯著眼,嗬嗬一笑,眼中滿是寵溺:“這小妮子,我如今好歹也是一國的國師,一點也不給老道薄麵。婷兒,你回去後告訴那小妮子,修道不是一味的閉關,別把自己關傻了。”
    紫衣女孩捂著偷笑,隨後露出狡黠的笑容:“師叔,如果要是被玉妃妹妹知道了,您猜猜,您以後還能不能再偷偷地喝酒了?”
    趙扶搖怒目而視,一甩拂塵,“上官驚虹,快快帶走。”
    ————
    朝闕街上,有一座青石拱橋,橋下涓涓流水,水麵上飄著幾盞蓮花燈和紙船燈。此橋建成後,城裏的百姓稱便之為“命橋”。因為這座橋,連接著內城和皇城。
    橋上,行人往來不絕。
    此時已是上燈放夜時辰,諸坊的居民扶老攜幼,從各方朝承天門擁來,而此刻有一黃紙傘穿梭於橋上的人群之中。
    撐傘之人,身披一襲純白色的狐皮裘衣,僅從這件狐皮外衣來看,此人便非富即貴,當然,這也引起了行人們的注目。
    如今隻是秋月,雖說夜晚天氣清肅,風起微涼,但也還不至於到披裘的地步。大家在驚歎好奇之餘,卻也想瞧一瞧“廬山真麵目”,不過遺憾的是,此人的臉始終被那黃紙傘遮去了大半。
    撐傘之人經過人群的時候,身上隱隱散發出一種陰冷的氣息。有人認為這是貴人們身上散發出的一種獨特冷傲氣息,倒是很自覺的給撐傘之人讓出一條道來。
    商慶看著那柄黃傘,若有所思,還真是個怪人呢!
    “哥,你快看,那裏有猜燈謎送布偶娃娃呢!”身旁頭戴銀簪的少女驚呼一聲,拉著商慶就朝攤子前擠去。
    攤子前圍聚了許多書生打扮的讀書人,布偶娃娃的噱頭還不足以吸引到他們駐足圍觀,倒是攤主出的謎題卻是很有意思,當然也相當有難度。
    人群中有幾位學子是來自巽國的國子監,此番隨使團而來,本是想與大乾太學院進行交流學習。
    結果這幾人一聽攤主說這謎題是太學院的一位學子留下的,頓時紛紛起了爭強好勝之心。
    攤主笑眯眯的說道:“這位公子,您已經答三次了,再繼續答下去可就壞了規矩啦!”
    那位年輕公子不甘心的還想再繼續試一試,可旁邊的同窗卻不給他機會了,“向禹,且讓我來試試!”
    “玉書師兄,肯定能答出的。”年輕公子握拳,心中無比肯定。
    不料南宮玉書一連說了三個答案,攤主連續搖頭三次。
    攤主出的謎題是這樣的:“盲目行事,逢人隻說三分話;空中樓閣,輕煙散入五侯家。”
    見一連幾位學子都沒有答上來,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說這謎題太難了,讓攤主趕緊換一個。
    攤主覺得也是,在這樣下去,他的生意恐怕也沒法做了。
    突然人群中有道清脆的嗓音響起:“我知道謎底了!”
    然後隻見一位紅裙女子出了人群,在攤主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然後攤主的臉上笑意滿滿,還不斷的點點頭。
    紅裙女子拿了個布偶娃娃,開開心心地離開了人群。
    攤主對著人群笑意盈盈說道:
    “諸位,此謎底是‘無眼做活,白不夠;二間高掛,氣收官門。’
    那位留下謎題的公子還留下了一句話:他叫褚弈秋,若是誰能答出謎底,可去太學院尋他對弈一局。”
    人群中,商曉曉突然神秘兮兮的說道:“哥,北雨姐姐厲害吧,我們快去尋她去。”
    棋局已始,是否可勝天半子,且行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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