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臨陽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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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的南宮燕和張屠如才剛剛進入祁州,祁州太守就已經打算要逃跑了。
    文會組織得很快,平時喜歡吟詩作賦的士子,想要憑借一首詞在士林揚名的墨客文人,還有那些附庸風雅的半瓶醋,自認有點身分的鄉紳巨賈,聽說太守大人要以文會的形式進行施粥,還設了彩頭,都紛紛來捧場。
    臨陽樓客如雲集。
    在臨陽高台的下邊,已經有民夫在推土鑿石,平整地基,準備搭設粥棚了。
    一條條彩燈被掛起來,連臨陽樓旁邊的樹都掛下了各色布條,風吹布條飄動,煞是好看。
    臨陽樓故名思義,旁邊就是冀陽河,臨風把酒,看河水向北流去,不免要感歎一聲逝者如斯夫。
    臨陽高台上,祁州士林中文名第一的士子李廊,一邊端著酒杯與眾人說笑,一邊心中暗暗琢磨著詩句好詞,一心要在太守麵前奪到彩頭,揚一揚名。
    另一邊的酒樓上,氣氛又自不同,名商巨賈雲集,富紳豪客匯聚一處,有鄉中耆老,致仕的官員,都是三兩一夥,邊吃邊談,猜測著哪位青年才俊能奪得今天的頭名,又有哪首詩詞佳句會流傳出去,膾炙人口。
    看似都在參加這場文會,但圈子截然不同,隱隱地把人群分成了兩類,涇渭分明。
    雖然太守農弘還沒有來,但已經有人忍不住開始吟詩了。
    這一次臨陽樓安排了三十名筆杆子在上麵,專門為這些文人寫詩,隻要有人報名吟詩,就立刻錄寫到一匹白色長絹上,這長絹的長度剛好能從臨陽高台一直垂到地麵,以便於不能上台的普通百姓欣賞。
    南宮燕和張屠如來到臨陽樓時,剛好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兩人是以富商的名義參加的文會,所以被安排在了臨陽酒樓這一邊,高台那邊需要有士子身分才能上得去。
    南宮燕笑著對張屠如說道“咱們也附庸一次風雅。”
    張屠如現在可是對這位“陳近南”陳公子敬畏不已,既有俠義心腸,又有霹靂手段,既有菩薩低眉,也有金剛怒目,讓他不由自主的敬服,從原本的商賈身分相交,到現如今的隨從身分,連張屠如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麽轉變過來的。
    上了臨陽酒樓,張屠如隨手遞給門口登記的一張兩千兩的銀票,寫上了張屠如和陳近南的名字,算是有了入場資格。
    他們兩個才走到樓上,已經聽見旁邊的高台爆出一陣叫好聲,隻見酒樓上的人也在關注高台上的舉動,聽到有人說,是某某士子作了一首詩。與此同時,那些筆杆子把詩抄錄在白絹上,從高台邊垂下。
    臨陽樓下邊的管事就開始搭建粥棚,這時附近還沒有多少流民,並不知道要一首詩一座粥棚的事情。
    高台上的士子見有人開了頭,紛紛拿出了自己苦思已久的作品,既能博得文名,又能沽名釣譽,這種好事傻瓜才不做。
    “祁州士子張淼得詩一首!”
    這個叫做張淼的,先是報了自己名號,接著搖頭晃腦地吟道“家家蠶麥盡靡迤,裏社申曲長逢底。頗愧田家肯勤苦,解作人前話豐年。”
    “好詩!”
    立即就有捧場幫閑在一旁捧場,管他真好還是假好,叫一聲好又不花錢,還能博得作詩人的感激,指不定什麽時候當了官,就是留了一個交情在這裏。
    還有捧場高手邊捧場邊解析,試圖錦上添花“這句家家蠶麥盡靡迤果然是道盡了農桑之苦,仿佛又到了那草長鶯飛的六月天啊!”
    “解得好!解得妙!”
    於是一場大型互捧互吹的文會正式拉開了帷幕。
    “雎縣士子高原得詩一首!”
    “村居八月秋正深,簷前桐葉已如金。”前兩句一念出來,就有一片叫好聲,高原洋洋自得,臉上卻是一副慚愧之至的表情,這幫文人還沒當官就已把這雙重嘴臉鍛煉得爐火純青。
    “重陽新衣複拘布,一地割麥無晨星。”
    這首詩比起剛才那首顯然水準高了不少,酒樓這邊的目光已經被吸引了過去。
    但是高台上,如李廊那般久負盛名的,仍然不肯開口作詩,隻推說才思愚鈍,不如各位敏捷,其實是在等太守大人農弘到來,太守不來,在這媚眼拋給瞎子看呢?
    南宮燕和張屠如趕路有些餓了,邊聽作詩邊吃飯。
    臨陽酒樓這一邊搞了個所謂流香席,環繞著酒樓三層擺好酒案,有一排排身穿薄紗的曼妙女子托著酒菜緩步從案前走過,如果你看中她手中的酒菜,伸手一指就可以了,侍女自然會把這酒菜放在案上,供來賓食用。
    此時臨陽酒樓下麵又響起一陣丁丁當當的聲響,因為雎縣士子高原的詩,又起了一座粥棚,此時已經有不少流民被吸引了過來。
    南宮燕笑道“看不出農弘還會搞這些。”
    張屠如不知如何接話,聽南宮燕這口氣似乎是見過農弘一樣,他哪裏知道坐在他身邊這位,讓他又敬又怕的天地會反賊頭目,其實就是當今天子。
    隨著農弘車駕的到來,文會爆發了一個。
    很多人都想讓農弘看自己一眼,都想在太守麵前表現一番,能得到太守的青睞,就是青雲梯啊。
    所以臨陽高台上的詩跟炒豆子一樣,如同放鞭炮一樣,劈劈啪啪往外蹦個不停,三十個筆杆子都快要忙不過來了,下麵的粥棚更是排出了一裏長。
    農弘也是老奸巨滑,利用文會把整個祁州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然後掩護自家轉移財產,往京都逃跑。
    在高台的最高位置,已經為農弘布置好了位置,有單獨的桌案和酒菜,旁邊設了兩個陪席,一個是祁州士林名宿秦炎,一個是祁州巨賈侯高。
    農弘落座之後,端起一杯酒,此時全場俱靜,都等著農弘說話。
    “老夫忝居太守之位,牧守一州,恰遇災旱之年,民生凋弊,因此欲借此詩會,振奮精神,以文才施濟,留一段佳話,以求下安黎庶,上報天恩。”
    “太守大人了不起!”
    “真的太了不起了!”
    一陣馬屁如潮而至。
    農弘飲盡杯中酒落座,於是文會才算是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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