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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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捕快,怎麽不說話了?沒話說了?”
趙明月挑動秀眉,頗為得意道。
“對。”
陳寧沉聲應道,低著頭繼續去擦酒缸,好似不太想搭理她。
趙明月頓時語塞,本來準備迎擊的話語,全都又吞回肚中。
哪有人這樣輕易就認慫的?
跟這人聊天還真是費力氣,他好像是個悶葫蘆,惜字如金。
“怪不得要跑到這裏擦水缸,你這兩句話的本事,怎麽當捕快?”
趙明月揚起小臉,自顧自說道:“當捕快可是有很多門道,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要會問話,無論是審問疑犯,還是走訪線索,都是要用到的……”
陳寧悶著頭聽她絮叨半天,直到把所有酒缸都精心擦拭完,才抬起頭。
他盯著趙明月,笑問道:“你當過捕快嗎?”
趙明月停下話語,皺眉道:“沒當過,我下山來就是鎮玄將,怎麽可能會去當捕快?”
“既然你都沒當過捕快,為何要教我如何當捕快?”
陳寧淡淡笑道:“你確定,你說的是對的?”
嗯?
趙明月又是語塞,心思轉了半響,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陳寧的語言陷阱。
“鎮玄將要做的事情,與捕快要多得多,我說得沒錯。”
少女轉過彎來,秀眉和瓊鼻都皺得緊緊的。
“我認可,受教了。”
陳寧笑了笑,將麻布放下,走到一旁的水井旁打水洗手,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趙明月又是語塞。
雖然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那句“受教了”總讓她感覺自己很憋屈,完全沒有預料中的舒爽之感。
就在少女絞盡腦汁,找出她和小捕快的對話有什麽不對勁的時候,房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馬長思慢慢走了出來,他的臉上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分明眼神中有興奮,可眼角又掛著淚痕,好似哭過,也笑不出來,悲喜交加。
“寧哥,項大人收我為徒了。”
馬長思怔然片刻,眼神望向陳寧,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可師父他……”
“義父收你為徒?”
陳寧打斷他的話,頓了頓露出笑容,“這是好事,極好的事情!有事等會兒再說,這位京都來的趙大人,找項大人有要事。”
馬長思此時才發覺,院中多了一道亮麗身影。
他立刻停了話語,向趙明月行了個禮,“這位大人,項大人在屋中歇息,我先知會一聲,您稍等。”
而趙明月皺眉看著馬長思,明眸中光芒閃爍,還浮現一絲疑惑。
她實在不明白,項悲歌那樣的人物,為什麽會收馬長思這樣的人為弟子。
“長思,請京都來的大人進來。”
可不等馬長思通報,屋內就傳來項悲歌的聲音。
馬長思沒有遲疑,當即推開房門,“大人請進。”
趙明月也收回目光,微微點頭示意,背著大刀向屋中走去。
馬長思目光從她背後的大刀上略微停留,隨後迅速移開,在少女進屋後,趕忙來到陳寧身邊。
“寧哥,剛才那個姑娘,是京都來的?什麽來頭?”
馬長思好奇問道。
陳寧搖搖頭,“不太清楚,隻知道是位七品鎮玄將,估計是項大人找來的幫手。”
如今,清溪縣的玄案已經死了近二十人,可項大人卻重傷在身,總要有人管才是。
不難猜到這少女的來意。
“她背著的刀還挺唬人的,不過看年紀也就跟你我差不多,能靠譜嗎?”
馬長思摸著下巴,沉聲分析。
“老毛病又犯了,不該問的別多問,靠不靠譜是鎮玄司的事情,你瞎操什麽心?”
陳寧淡淡道。
雖然他嘴上這麽說,但還是下意識往屋中望去。
項大人都擺不平的事情,這個少女,能靠譜嗎?
馬長思嘿嘿一笑,胡亂揉了揉臉頰,沉聲問道:“寧哥,我方才說項大人收我為徒了,你不好奇,項大人都跟我說了些什麽?”
這話,有點想要顯擺的意思。
陳寧搖搖頭,盯著他的眼睛說道:“老馬,項大人要收你為徒,定然有他的理由,我從不質疑項大人的決定。
隻是,你要明白,你成了項大人的弟子,要背負什麽,以後你的擔子,可能會很重。”
馬長思撓撓頭,尷尬笑道:“寧哥,你不愧是項大人的義子,說話跟項大人一模一樣的。”
說著,他又指著門外,“既然沒什麽事情了,咱們就走吧,別在這裏呆著了。”
“也好。”
陳寧看了一眼屋子,點點頭,“我三日沒回家了,先回家看看陳家旺,等會兒在西巷口的老槐下集合,去辦該辦的事情。”
“查周如玉姑娘的事情?”
馬長思頓時來了精神,拍拍自己的胸脯,“項大人交給我真本事了,神仙們練得武功,等再遇到犯人,我能幫上大忙!”
陳寧轉身往外走哦,輕笑道:“哪有一口吃成一個胖子的?給你的功法隻是基石,等你學會了再說吧。”
“我還不夠胖嗎?”
馬長思笑嘻嘻回應,跟上陳寧。
……
……
陳寧二人離開了鎮玄司,直奔陳家巷,陳寧回家,馬長思也順帶回趟家放東西。
等陳寧回到家中小院門口時,看到旁邊的廚房中冒著煙氣。
“家寶?”
陳家旺不會做飯,陳寧馬上就猜到,是張家寶在做飯。
“陳寧哥,你回來了!”
張家寶踩著小板凳,站在灶台旁,熟練地翻著大鐵勺。
“這兩天辛苦你了。”
陳寧笑容中略帶愧疚,上前摸摸張家寶的頭,把他抱下來,“接下來我來吧。”
張家寶擦擦手,笑道:“我不辛苦,倒是陳寧哥你好幾天沒回來,是出什麽大案子了?是吳叔的那件案子?”
“嗯,最近有些忙。”
陳寧並未多說,說道:“等會兒做好飯菜,你帶回家吃。”
“不吃了,我和爹爹都吃過了。”
張家寶搖搖頭,說道:“陳寧哥,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家旺伯伯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總是睡覺,還餓得不行。
那日我們去吃吳家館子的麵,他足足吃了二十五碗!”
陳寧眉頭一緊,似是想到了什麽,但他聲音淡然,“沒事,他這麽大的塊頭,多吃幾碗飯應該的,我還養得起他。”
張家寶撓撓頭,“我總感覺哪裏不對,陳寧哥你如果有空,還是請個大夫給家旺伯伯看看。”
“哎呀,我去學堂要晚了,陳寧哥我先走了!”
接著,張家寶擺擺手,火急火燎跑出院子,轉身消失在巷子中。
“慢點走,你晚點蘇先生又不會罵人。”
陳寧看著他離去,目光收回後,麵色忽然變得凝重。
接著,陳寧做好飯菜,轉身進屋,喊陳家旺起床吃飯。
陳家旺正如張家寶所說,還躺在床上沉睡,呼嚕聲震天響。
“陳寧你怎麽才回來,我都要餓死了,你知道嗎?”
廢了好大勁,陳寧才把陳家旺叫醒,聽著他的牢騷,一起吃完了那頓飯。
期間,陳寧也問了陳家旺幾個問題,但陳家旺都是一問三不知,就說自己又餓又困,隻想睡覺。
吃完飯後,沒過片刻,陳家旺又回到屋中睡下。
“該不會是……”
陳寧皺眉盯著鼾聲如雷的陳家旺,摸摸自己的胸膛,擔憂都寫在臉上。
這症狀,跟三日前昏迷的自己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太相同。
畢竟肉太歲發作時,攻擊性很強,而且隻想吞噬血肉,陳家旺這副樣子更像是犯了什麽古怪的病症。
陳寧親自給陳家旺把脈,斷定他體壯如牛,脈象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比尋常漢子都要健壯。
“莫不是,因為那搜魂的後遺症?”
陳寧心中拿不準,還是去請了城中有名的郭醫師來給陳家旺看了看。
郭醫師看完後,沉思良久,才道:“陳捕頭,若是老夫沒看錯,老捕頭這是得了疑難雜症,老夫曾在醫書上看過一種怪病,名為睡不醒,跟老捕頭這症狀十分相似。”
睡不醒,不就是昏睡症?
這種病症雖然少見,但在前世他倒是聽說過。
陳寧皺眉思索,暗道郭醫師說的也有些道理。
陳家旺自從被搜魂後,魂魄不全,有些後遺症也說得過去。
但這種症狀,郭醫師也沒什麽辦法,隻是開了幾副滋補的方子,讓陳寧再看看後續症狀,他也去查查醫書古籍。
送走了郭醫師,陳寧盯著陳家旺歎息,“老實些也好,整日睡覺,總比出去闖禍的好。”
想起前幾年,陳家旺玩火把偏房燒的焦黑,下河抓魚弄丟了衣服,光溜溜跑回來,看他鼾聲如雷的樣子反倒安心些。
陳家旺的怪病這麽多年沒有起色,但也沒有惡化過。
陳寧算是放心,也算是無奈,看他沒有生命之憂,就暫且擱置兩日。
再加,之這段時間抽不出時間來管他,心中想著,等有些空閑,再找法子醫治他。
陳寧進自己的房間,放好身上該放的東西,磨過刀,便出了家門,直奔西巷口而去。
等陳寧的背影消失在小巷中,屋中的陳家旺忽然翻身而起。
隻是,他眼中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昏黃之色,眼中瞳仁成了橫瞳,看起來像是隻大蛤蟆。
陳家旺扭扭脖子,側耳聽了片刻,喃喃自語道:“這兩日在這傻大個身上吸取的力量太多,要被人看出端倪了……看來,得盡快讓他恢複正常才是。”
說話間,他起身來到了陳寧的屋子,看了一眼床底,隨意勾勾手,陳寧藏得那些東西竟然都破土而出。
陳家旺坐在床頭,翻看著陳寧的東西,嘖嘖道:“這都是什麽破爛。”
他拿起那本陳寧剛從項悲歌那裏取來,還未看過的冊子,翻看片刻後,不屑道:“這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寫這筆記的人,怕不是個呆子,盡寫那些如何當黃羊的功法理解,待人魚肉,可笑至極!”
翻看幾頁過後,陳家旺失去興趣,“小子,算你好運,本尊從來不欠人情,避免跟你再多生因果。”
他伸出手指隨意勾畫,“那本尊就交你如何牧羊,給你開一條正確的登天之路,也算是了你父子的救命恩情。”
隨著陳家旺的勾畫,那筆記上的某些字,開始如同粘液般蠕動,變換了形狀。
做完這一切,陳家旺揮揮手,那些東西都飛回原處,與之前一般無二。
“前幾日還跟這小子交過手,今日就得承他爹的恩情……”
陳家旺伸了個懶腰,緩緩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緣分這東西,果真其妙,怪不得連師父那老家夥都看不清。”
他坐在床上,透過窗戶遙望遠處巍峨高山,獨自呢喃:“因果這玩意不能再沾了,了卻!了卻!全都了卻!不然連累師父,打擾到他老人家靜修,怕是連我都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