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鬆鶴 【第六十四章】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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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著嶽府的關係,加上公主府打點得當,閆四娘很快便將事情辦妥,並遣人送來了消息。
    蕭月懷拿著阿祿遞過來的花箋,盯著那娟秀的小字,微微彎唇。
    閆四娘是個性情中人。
    前世嶽家傾覆,滿門葬身火海,喪禮雖有父皇下旨操辦,可外麵的人皆是拜高踩低之輩,奉旨布喪的兩個郎官、一個內監都貪了那筆喪銀,以至於嶽家連像樣的奠儀都沒有,母後也因身份緣故,加上百官抗議,隻能在長清宮中哭喪。
    唯有閆四娘,變賣千春樓,賠上數倍家產,在京城最大的酒肆——金雲台,為嶽家辦了一場轟動朝野的喪宴。事後攜子離開了金陵,便再無消息。
    後來大周破國,她聽聞雁門關處,有一女子孤身闖入渝軍大營,徒手殺了兩個百夫長和十五名小卒,最後在刺殺首領時,被人砍下了頭顱。
    這女子的事跡傳至金陵,有人說起她是曾經千春樓的女掌櫃,蕭月懷才知那彪悍的女英雄是閆四娘。
    如此人物,蕭月懷心裏萬分敬服,與之合謀的期望更加強烈。
    隻是眼下她未有十足把握,尚不能直接向閆四娘提起共盟之事。
    阿祿見蕭月懷手裏摩挲著那封花箋,一直沉默不語,便小心問道:“公主,這邀帖是否有什麽不妥?”
    蕭月懷抬首,溫溫一笑:“你怎麽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
    “閆四娘將宴席定在了後日傍晚、千春樓的雅閣裏。我們需好好做一番準備。”
    阿祿想問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皺著一張臉,顧慮重重。
    蕭月懷看出她的困頓,卻沒有解釋,反而起身收拾了一番,說道:“走,隨我去越國公府找一趟子卿去。”
    阿祿詫異道:“您不是要籌備後日晚宴之事麽?怎麽突然要尋子卿君?”
    蕭月懷拂衣理發、振了振衣袖,垂眸含笑:“我要與城中米商做生意,沒點銀錢怎麽行?”
    阿祿腦門頂著巨大的疑問:“您要問子卿君借錢?”
    她望向公主,廊下晚秋的風拂過,吹得美人鬥篷微揚,一縷暖陽聚攏,公主眉眼似輪彎月,顧盼生姿。
    隻聽一聲歡快語調:“沒錯,他想娶我的漫漫阿姊,我總得幫他一把?”
    阿祿呆站在原地,愣直地盯著公主看,腦筋迷迷糊糊的繞不過來:公主要問子卿君借錢,是為了幫他和十一公主結親?
    這和做宴邀請城中米商有什麽關係?
    她怎麽沒聽懂呢?
    遠遠的,公主喊了一聲:“阿祿!怎麽還不跟上來?”
    阿祿回過神,匆匆忙忙答了一句:“奴婢這就來啦!”
    主仆二人剛踏出府邸,便見長亭街上,有一人負手立於牆下,正仰首望著已枯黃的柳樹,梅紋銀麵泛出粼粼之光,寬肩窄腰、身形挺拔昂揚如鬆,氣質若蘭無暇似玉。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明明不知他的容貌如何,可撲麵而來的卻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阿祿拽了拽公主的衣袖,小聲問:“殿下,大將軍來了。我們還走麽?”
    蕭月懷看呆了眼,阿祿的話傳來,她才驚覺自己失了態,一顆心像是小鹿般在胸膛裏亂撞,不由得吞了吞喉嚨。
    她麵染紅霞,憋著一口氣好不容易壓著自己平靜下來,冷了臉、克製道:“他來他的,我們走我們的。”
    她心神不寧地提著裙擺往階下走,卻被一根樹枝絆了腳,跌下來摔在地上。
    阿祿驚呼一聲:“殿下!”
    牆下的年輕郎君聽見動靜,朝這邊走了過來。
    餘光瞥見他的身影,蕭月懷皺眉,向阿祿飛去一記眼刀:這丫頭怎麽又大叫?
    她慌慌張張地起身,拍了拍裙上沾染的汙漬便要逃離。
    那郎君卻堵住了她的去路。
    蕭月懷瞪他,不耐煩道:“將軍擋著我了,請讓開。”
    郎君不作聲,俯身拽起她的手腕,稍微用了點力氣便讓她乖乖地張開了手。她方才手掌落地,輕輕一蹭就落了層皮,此刻通紅一片還滲著些血。
    蘇郢鎖緊眉頭,從懷中掏出絲帕在她手上纏繞了一圈,垂落在女娘臉上的目光疼惜又無奈,語調卑微:“公主日後還是小心些...”
    蕭月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美好的麵龐染著冰霜:“不勞將軍掛懷。”
    她推開他,疾速走向車輿,怕自己再多呆一瞬會忍不住留下。
    蘇郢衝著她的背影喊道:“殿下...臣、臣有一事相求。”
    蕭月懷刹住腳步,頓下來聽他說完。
    蘇郢:“殿下可否允臣...入住公主府?我繼母要從範陽老宅來金陵了。”
    蕭月懷擰著眉,轉頭瞥了他一眼,覺得有些滑稽:“君姑既然要來京城,你更該好好招待,怎麽反倒要住到我的府裏來?”
    蘇郢垂下頭,似乎在掙紮:“臣與繼母不和,且多年未見...此次想要避開,是為了減少一些衝突。若公主願意相助...”
    “我不願意。”蕭月懷脫口而出,截斷了他要說的話。
    聽他一口稱一個“臣”,她便不是很爽快,耐心耗完就隻剩惱火:“將軍既然要與我保持君臣之禮,那最好不要輕易打破。阿祿!我們走!”
    她上了車。
    阿祿沿著車窗坐下,掀起簾子看向窗外的郎君,有些可憐他,於是想勸勸公主。誰知還未開口,便被蕭月懷一句話噎了回去:“你要替他求情,那你就住回大將軍府去!”
    阿祿閉了嘴,心裏感歎:公主倔起性子,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蘇郢看著牛車越行越遠,獨自一人站在北風中,落下一身寂寥。
    蕭月懷的心被郎君擾成一團亂麻。她不知該怎麽評價蘇郢這個人。
    說他古板,他又時常找些時新的點子來逗她開心。說他有趣,他卻時刻與她保持距離,以君臣相處,從不越雷池一步。她想要靠近,他便後退。她想要遠離,他又來打擾。
    蕭月懷輕歎一聲,心裏有意無意地惦念起他的傷勢:不知離府這麽久,他的病況有沒有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