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鬆鶴 【第八十五章】自我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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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事,蕭月懷便覺得心口煩躁,說不清是惱怒還是失望。
    也許仍抱存著一點點的期盼,她讓阿祿去尋閆四娘調查一下茶樓酒肆裏的消息是從何處傳來的。
    傍晚,她與蘇郢從宮中回府後,阿祿便急吼吼地跑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拉進了廊下的角落裏,貼著耳朵說道:“殿下...奴婢跟著閆四娘奔走了一下午,發現是陸家在背後推波助瀾。兩個最繁華熱鬧的酒肆裏,請來的說書先生私下裏都與陸家那位三郎接觸過。”
    蕭月懷冷下目光,眼底生出厭惡。
    果然如她所料,三皇兄的這樁鬼市買賣也有陸平笙的手筆。
    她又接著問:“除了陸家...還查到有誰在大肆宣揚我與大將軍墜崖之事嗎?”
    阿祿點點頭,目露猶疑。
    蕭月懷側著臉望過去,心裏沉了三分,約莫知道了點什麽,閉上雙目垂頭道:“禦前的崔覓是不是也遣了人在京城傳播消息?”
    阿祿吃驚道:“公主怎麽猜到的?”
    心裏的希冀徹底破滅,蕭月懷苦澀一笑,自言自語道:“我還存著僥幸,真是可笑。”
    她深呼吸氣,努力平複情緒,攏了攏衣袖,向一旁等候的蘇郢走了過去。
    她正準備開口,卻被郎君搶先:“公主要隨臣一起去見宣王殿下嗎?”
    蕭月懷眸露驚色,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及,而她要說的也是這件事:“大將軍倒是與我心有靈犀,想到一塊去了。”
    蘇郢默默道:“殿下心中一定有很多困惑。臣雖然無法一一解釋,卻也不願再瞞著您。”
    他一改往日遮掩的態度,讓蕭月懷既意外又驚喜。
    並雲山回來後,他們二人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些。女娘低頭笑,目中流光瀲灩,胸中歡喜之意更分明了。
    庭院裏的風吹散了落葉,洋洋灑灑地在空中旋轉著、飄蕩著,落進假山旁的池子裏,沾了水後兜兜轉轉地掛在了浮萍上,有種殊途同歸的宿命感。
    蘇郢重換了一身碧水色錦袍,搭了件雪白如月的披風,早早地去了牛車旁等候。
    蕭月懷姍姍來遲,下了府前石階,轉過頭才看見長身玉立的他,一時間看愣了神。蘇郢此人穿衣如他做人般沉悶,總愛那些深色長袍。如今突然換了一身淺碧色的衣袍,更襯得氣質如霜,雋永清雅,叫人眼前一亮。
    她笑著奔向他,暖如春陽、百媚頓生。
    蘇郢忽然想起初識懷成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臉上揚著熱烈明媚的笑容,如同那時她的一襲紅衣。他的心口被狠狠一撞,歡喜、憂傷、驚顫、痛苦,一起湧了上來。
    如果...沒有發生那麽多事情,她還能做那逍遙快活的小公主...
    蘇郢遮下眼簾,掩去眸中無盡的傷懷。
    “你怎麽了?”
    蕭月懷來到他麵前,看他低垂的眼眸,莫名感受到了一陣濃烈的惆悵。
    蘇郢回神,還未從思緒裏抽身,望向蕭月懷時深情而堅定,每一個細微的流轉都在訴說著他埋藏心底、沉甸甸的情感,似那古老的書卷,有著訴說不盡的哀思。
    女娘第一次見到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知怎得...卻有些眼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也曾這樣小心翼翼的注視過她。
    她的心微顫,溺在那雙黑沉的眸子裏,一時無言。
    少頃。
    蘇郢察覺到自己失了態,略微狼狽的收回目光,向公主伸出了手,又恢複了從前的恭敬客氣:“請公主上車。”
    蕭月懷不解,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來回繞了一圈,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麽,不甘心的搭上了他的手,彎腰入了車內。
    牛車繞著整座金陵城走了一圈,中途借著采買的由頭,停在了小巷裏。
    裏頭的郎君和女娘從一家成衣鋪的後門拐去了青石巷。那裏早停好了一輛馬車。
    車輿緩緩駛出巷子,與公主府的牛車擦肩而過。
    車夫駛進僻靜之處。
    蕭月懷掀開了簾子,冷眼瞥著車後風景,瞧那空蕩蕩的一片,才鬆下警惕道:“總算甩掉那些跟著的人了。”
    她朝蘇郢望去,秋水眸流轉,彎唇笑道:“虧得大將軍安排得宜。莫不然漏了蹤跡,不知要給六皇兄添多少麻煩。”
    蘇郢有些拘謹:“這是臣該做的。”
    說罷,便沒了話。
    蕭月懷悻悻的閉上嘴,心裏腹誹:真是古板無趣。
    車輿內的氣氛重新降到冰點,安靜得叫人發慌。
    車夫奔波了許多路,才將兩人帶到與宣王約定的地點。蕭月懷迫不及待的下了車,急著去外麵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不知是她觸到了什麽禁忌,蘇郢又開始像之前那樣刻意地與她保持距離。她逼近一步,他恨不得能後退千步。
    蕭月懷一想到他疏離不肯靠近的模樣,便想將他綁了狠狠揍一頓。
    轉而細想,又覺得自卑。她這個大將軍夫人做得也太失敗了點...竟對自己的夫君毫無吸引之力。
    苦笑一瞬,蕭月懷收斂了情緒,幹脆也將自己冷了下來。
    誰知蘇郢比她更冷,待她下車後,便提著袍子跳了下來,徑直地往眼前一座小茶樓行去,不帶片刻猶豫。
    蕭月懷瞪著他,眼睜睜瞧著他越過自己直接走了,氣得又是一陣煩躁。恨不得當庭罵出來,甚至覺得蘇郢是不是精神上有些問題。
    女娘在茶樓外滯愣了好一會兒,絞盡腦汁反複猜想,猛然驚醒:她隻顧著與蘇郢拉近關係,險些忘記他們二人初相遇時的情境。
    瑾梧河旁,她可是親自把他踹進了河裏,險些害死他。
    這樣的事...就算蘇郢能忍下,也不可能一點芥蒂都沒有吧?畢竟關乎性命。
    她怎麽把這事忘記了?還一個勁兒地疑惑他忽冷忽熱的態度?
    若是她自己,麵對一個曾經想要殺了自己的人,的確也不能給出個好臉色。
    想到這裏,她便將自己安撫住了,甚至更加愧疚。
    這件事的確是她的錯,事後她還懷疑他的用心。反觀蘇郢,卻閉口不提此事,對她百般溫柔、恭敬有禮。
    ......
    是了,是她的錯。應該尋個機會...將此事說開才行。
    蕭月懷有條不紊地分析著,自己說服了自己,頃刻間豁然開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