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回望臨敬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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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前案上,正放著禦史台彈劾兵部左侍郎賈璉悖逆的折子。
還不止一本。
因正逢著忠順王爺在旁,丹犀之上便詢問了一番他的看法。
「本朝自從開國、尤其是陛下禦極以來,哪裏有過毆打欽差的事?」
臨敬殿來,忠順王當即慷慨陳詞「雖說是親戚人倫人情,這避不過,何況陛下早有天恩寬諭。但若人人都像賈銀台那樣,朝中政事還如何處置?陛下如何牧守江山?」
皇帝聽著這話,卻將彈劾的折子翻過,笑著搖頭道「倒是想起了好些年前的事,賈璉這人前腳從朕的太和門出去,後腳就到了兵部毆打郎中。」
「這叫人義憤填膺,這也就是微臣那時不在場罷了。」
「皇叔何必如此苛刻?你也該知曉他就是為人率直了些,就是武將中像這般的也不多見。」
皇帝笑了一陣,將彈劾的折子丟到一邊,要將這事揭過。
忠順王躬身到了朱陛下,再來奏請。
「望陛下明鑒,賈銀台幾次三番於任上放肆,微臣隻怕其人恃寵而驕,已經是有心無視天家威嚴,浪費如此聖恩厚德……還有這些時日賈銀台多番上奏原保齡侯、忠靖侯一案,未免是對禦前決議有所置喙。何不,令他自陳?」
自陳一話落下,臨敬殿中好一陣沉默。
雖說賈璉那夜急著去和案犯牽扯,實在是讓皇帝也有些不滿,卻到底還念著當年江寧城中一場忠心耿耿,自有一番好意要先施下。
不是為了自陳的事,前麵已經派人去傳喚賈璉過來。
這時稍猶豫片刻後,皇帝便隻仍笑對忠順王道「皇叔這些時日,不也曾上奏過來請起複三皇子,怎麽還拿著別人求情的折子說事?」
忠順王討巧道「因三皇子殿下熟絡西北諸事,微臣披肝瀝膽,所作所為隻為朝廷公務,想來和旁人是不同的。」
皇帝啞然失笑,搖頭道「你終究不能盡知,說是西北,其實還是隻看著京中。且下去,前麵已經喊了賈璉過來。」
忠順王遲疑著退下了。
他到了臨敬殿外仍是一陣神色莫名,不知等下換人來覲見是喜是憂,卻不好久留,隻能照著另一頭過去了。
外頭不多時。
賈璉已經換了朝服過來,將到臨敬殿外。
領路的太監伍荃道「朝廷裏有好幾人參了伯爺,戴爺爺吩咐我帶句話,讓伯爺小心著應答,千萬莫去忤逆聖意。」
賈璉點頭道「有勞透這風口出來,都省得。」
到了臨敬殿外,伍荃先進殿內複命去了。
賈璉在殿外稍等。
不一會兒,另外有太監出來領他入內。
臨敬殿內,眼見賈璉到了台下見禮,皇帝麵上換了臉色。
「賈卿路上都聽說了什麽事?」
「回稟陛下,臣都聽說了,願領責罰。」
「願領責罰?」
皇帝麵色稍緩,不過複又板起了臉道「起來罷,你也是國中重臣,這為人處世這方寸之間最是難以守住,怎麽還不知道這個規矩?」
賈璉起身來答道「實在是那夜著急了些,起了些衝突,才對欽差有所不敬。」
「你倒是趕去的快,朕要是不過問,你定然是還瞞著不說了?」
剛問罪下去,便有人火急火燎過去了,還敢和欽差動手,像忠順王所說的那樣,哪裏有什麽對天家的敬畏?
皇帝再冷哼道「事有緩急,其餘雜事朕都不以為意,本來哪裏值得一說?隻是你本應當以國事為重,近來卻越發的怠惰了,風氣不正,如何為底下的臣子擔當楷模
?這才是大事!」
賈璉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成了官場楷模。
不過既然聽得這麽說,便忙是回道「陛下這般厚愛,微臣也謹記了。正巧如今諸事都處置了當,我必定留宿衙門,將哪些要緊的事都處置幹淨,」
「諸事了當?」
皇帝終於笑了起來,這可是賈璉自己說的。
好一陣過後,這笑聲才暫歇。
皇帝道「終究折辱了天使,朕的顏麵也不好看,又應著你管不過來,便將身上太常寺的職卸了罷。」
賈璉也是有所預料,當即略帶遺憾認了罪。
官做的再大,到底是要看手上的職權如何。他如今在太常寺裏隻在禮部尚書之下,這職位一朝卸去了,確實可惜。
多的不說,至少以後朝中太醫署的禦醫不會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皇帝再道「另外也該嘉獎你這些年為朝中兢兢業業,加你尚書銜……升授光祿大夫也罷。」
若就這樣就去了賈璉太常寺裏的職,倒是有些像明升暗降,算不得多少好意,是以皇帝才又開口升授了一級散官。
這樣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不僅加了尚書銜,賈璉的散官階還升至正一品,終於到頭了。
「微臣叩謝陛下!」
賈璉原本還以為欽差的事情事發正要遭處置,這下聽得大喜過望,剛認了罪,又連忙來謝恩。
「——臣以後必然是忠懇為國,絕無假話!」
皇帝見多了情緒激蕩謝恩的人,早已經不以為意,隻另外意有所指道「去領旨回去罷。朕不曾虧待於你,回去後,再莫要插手其他雜事,是該謹記了。」
賈璉謝恩畢了緩緩退出臨敬殿,仍是帶著些興奮尋戴權拿了加封的旨意,說了些話再出宮來。
傾城府中。
因賈璉被傳喚的匆忙,自鳳姐兒以下,闔府中都是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飛馬往來報信,唯恐出事。
好在還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賈璉便跨馬領著聖旨喜氣洋洋回來了。
一進門來,賈璉就吩咐趙天梁去朝廷給自個的官籍添筆墨,再領光祿大夫的衣裳印璽回來。
鳳姐兒聞說過來,心中終於大安了。
「怪了,你這段日子跑上跑下,在都中惹了多少閑話,怎麽還封官了?聖人就單單這樣眷顧你?」
鳳姐兒拿著加封的旨意看來看去,一時不知該從哪裏歡喜才好。
就是太常寺的官職沒了可惜。
那邊隻是每年年終傾城府裏讓采買回去的東西,都是有大幾千兩銀子的賺頭,如今賈璉不在那邊當官,倒不好還開這個口了。
這些日子既全了史家的人情,又沒在朝廷惹出什麽禍事。賈璉眼下腰板都挺得直些,說笑了一陣,才叫人將聖旨收了,自個換衣裳去。
待散了來賀喜的自家人,鳳姐兒喜氣未收,還跟了來說話。
莫非朝廷也看重臣子的人情,所以要給封官許願?
說了一陣,等賈璉換了衣裳出來,鳳姐兒才想起了一事,叫丫鬟去拿東西來。
「山東那個吳用又回信來了,剛剛叫我在家收著,你還急著看?」
這兩年賈璉和吳用通信通得勤快,隔三差五就是一封,還吩咐了要及時拿來看,所以鳳姐兒才有這話。
丫鬟受命,將封漆的信取了來呈上。
賈璉心知眼下這封,應該是前麵史家被抄寫去山東的回信,雖說如今諸事都落定了,但他不耽擱,往邊上一坐,當即拆開來看。
剛過目了兩行,便不禁撇開了信。
這是密信,字數錯亂,隻有對照著專屬的文
本才能破譯出來。
「是什麽大事,要寫這等東西?」
賈璉眉頭微皺著起身來,當下和鳳姐兒說一聲,快步轉去書房裏。
這些零落的字跡也潦草,顯然吳用寫這信的時候正是心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