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太夫人以牙還牙硬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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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娘子帶著顧若素和謝好問兩個人到了正廳的時候,顧若素才發現,原來抱頭痛哭的並不止她一個人,早到的戶部侍郎府的季夫人與國子監丞家的武夫人,那可是在京都裏以彪悍而聞名的悍婦,此刻卻如同被拔了牙的母老虎,拿著帕子在那裏垂淚,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而罪魁禍首鄧博弈卻安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頭上哪怕纏了個繃帶,臉上也無一絲愧疚之色,向來寬厚的周大娘子看到這一幕也是不禁感慨奉承侯爵府的家教無方。
    都說悲傷是會互相傳染的,顧若素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如今卻又因為瞧見了幾個“母親”的哭泣,不禁又紅了眼眶,剛在上座上坐下,便也拿出了帕子,開始抹眼淚,這全然不是顧若素矯情,隻是骨子裏抑製不住的感覺,應是原主殘存的意識再發作。
    謝好問全然不複以往雲淡風輕之樣,緊皺著眉頭,臉上寫滿了官司和擔憂,謝好問來回從懷裏掏了三次的手帕,想替顧若素擦拭去臉上的淚水,但最終,還是未能將手帕拿出手,目光複雜的盯著顧若素看了半許。
    “各位夫人,不妨先將愛子之心收那一兩分,當務之急,我們應考慮如何處理這事後之事,各家的兒郎既然無緣無故受了傷,自然應是替各位少年郎討回公道。”謝好問從顧若素身上收回了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以往雲淡風輕的模樣,開口道。
    “謝相爺說的有理,我兒既然已傷,首先便是應請太醫好好養護,其次,就應替我兒討回公道。”季夫人最先反應過來謝好問的言下之意,趕忙應和到。
    “我父母還沒來呢,你們怎麽就開始商量如何處置我了?!”鄧博弈到底不是蠢笨之人,立刻反應過來這局麵不對,站起身來反駁到。
    “我們幾家皆為受害者,你為加害者,我們為何不能商量如何處置你,難不成你們侯府的家教便是如此,長輩說話,你作為小輩還可以隨意插嘴。”謝好問言語淡淡,但目光幽深冰冷,似三冬之寒,讓鄧博弈渾身僵硬,不敢再出言反駁。
    “相爺,你熟讀律法,不若說說你的看法。”武夫人說道。
    “此事也用不上分辨律法刑典,少年人之間的事情,我們以少年人都懂得道理解決就好。”
    “相爺你的意思是?”
    謝好問並未開口說話,隻是將茶水推到了顧若素的身側,顧若素拿起那茶盞,看著盞中浮在水麵之上還在慢慢下沉的茶葉,沉思片刻道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鄧小公子既然打了人,我們也不要鄧公子出錢賠償,隻我們這些受害人家統計出自家兒郎身上的傷口共有多少,傷勢如何,定相應的板子數,打完了,我們便也不追究。”
    “我兒傷的最重,太醫在我臨來這廳上之前說,我兒身上共有32處傷口,92處淤青紅腫,其中重傷20處,一淤青一板子,一重傷五板子,其餘傷口一處便算3板子,就我兒身上,鄧公子應付出228個板子。”
    顧若素神情嚴肅,不見往日笑顏,說出這話時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什麽簡單的家常事。
    一旁的周大娘子看到此,不禁在心裏同情了一下鄧博弈,但這念頭也隻是轉瞬即逝,鄧博弈自小混跡煙花之地,賭場博弈也是常客,渾天渾地,有今日也全是自作孽。
    而全場的受害者家屬們也覺得謝家提出的方法頗為中肯,把該打的板子打了,一點便宜也不占鄧家的,還能把事情了結了,替自家孩子出口氣,兩全其美。
    “那鄧公子應欠我家80個板子。”
    “我家應是92個板子。”
    “……”
    “……”
    “鄧小公子也不必麵色如菜,我們幾家與鄧公子不同,皆是講理之人,民間放印子錢且有可分期償還的例子,鄧公子欠我們的板子自然也可半月一打或一月越打,隻與民間一般收取利息十之一二即可。”謝好問末了補充道。
    “你們都是些蠻不講理之徒,欺人太甚!我……我回頭定要央告我父母!讓我父母替我做主!”
    “鄧公子如何我們管不著,我隻知,我們謝家絕無孬種,不怕事也不鬧事,鄧公子年紀已過了弱冠之年,那就應該明白,既然有膽子動了我們謝家的人,打了我們謝家的臉,就要做好承擔我們謝家怒火的後果。”
    “相爺言之有理,我丈夫雖然隻是個小小的國子監丞,但也是清流門第,斷沒有就這樣放過傷害我兒之人的道理!”
    “我家亦是!”
    幾戶受害者正在廳內義憤填膺,誓不願放過鄧博弈,卻在此時,聽一個高傲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我瞧著各位是仗著輩分,為了一己私欲,開始欺壓我兒了?莫不是欺負我兒身後無人?!”
    鄧博弈聽到此聲,麵露喜色,當下站起來奔向門外“母親!你可算來了!孩兒可被他們害苦了!”
    鄧博弈扶著一個雍容華貴滿頭金飾的白發老婦人慢慢的走了進來。
    隻看那老婦人直接站在了周大娘子的麵前,示意其讓坐,周大娘子麵色一黑,但到底害著輩分,讓了座。
    “剛剛相爺說,我兒隨意插嘴長輩之間的對話,此話可真是差矣,我與你母親平輩,博弈為我親子,博弈應與你平輩才是,平輩之間論事,有何不可?莫不是相爺欺負我兒隨和,就誆騙我兒?”老婦人坐在位子上,笑意晏晏的說道。
    “鄧老夫人說笑,若令郎有真才實學,即使我故意誆騙,也定不會為我所騙,但若令郎腦中空無一物,就算我無意欺騙,令郎也會上當。”
    “嗬,謝相爺好口才,此事我不與相爺爭論,我們還是好好論論今日之事吧。”
    “嗬,鄧老夫人既然想論,那我們就好好論論吧。”暴脾氣的武夫人說道。
    “此事錯在我兒,該打該罰皆是應該,但是,我兒自有我與其父管教,就不勞煩各位替我教兒了,不過,我也不會讓各位的公子們白白挨打,各位家的公子治療所需要的金錢我們鄧府必定雙數奉上,此外,待各位的公子痊愈那日,我就讓我兒親自去各位府上賠禮道歉,如何?”
    “賠錢?道歉?鄧老夫人你可真是說的出口!”季夫人怒氣衝衝的說道。
    “季夫人消消氣,不妨聽老身一言,雙方起了衝突,定是雙方都有過錯,不過是誰的錯大,誰的錯小的區別罷了,博弈雖說錯大,但到底是長輩,長輩教育晚輩,動了手腳,也不是什麽罪無可恕的事情,各位也不必諸多計較,免得失了身份。”
    “咱們都是官場上有頭有臉的人家,何必為了自家孩子們之間的小事傷了和氣呢,賢妃娘娘和五皇子若是在宮裏知道了咱們就因這芝麻大點的小事情就鬧出笑話,想來是要怪罪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氣的麵色鐵青,鄧老夫人的言論簡直就是強盜之言,受害者有罪論,沒成想,這鄧老夫人也真還說的出口,還好意思拿這輩分和勢力來壓人?!
    “娘娘為什麽要怪罪,輸不起的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打人的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打勸架人的是你兒子也不是我兒子。”顧若素開口說道。
    “可我兒子到底是你們家兒郎的長輩,讓晚輩受長輩的道歉禮已經很是讓晚輩折壽了,難不成還想讓長輩因為打了晚輩挨打不成?!也不怕被禦史說亂了尊卑禮法。”
    “什麽長輩,哪裏來的狗頭嘴臉的長輩,鄧老夫人,先說我家與你家的事情,首先我與你乃是平輩,我家六郎雖然年紀輕,但輩分可不輕,他應是與你家鄧小公子平輩,其次我兒是舉人,離殿試隻有一步之遙,是有功名在身之人,鄧小公子還未正式襲爵,說好聽點,是貴家子弟,說難聽點,也就是一介白丁,白丁揍了舉人相公,不知道該是什麽罪過?要我說,打板子已經是輕的了,就算是要上開封府衙門,我謝家也不怕。”
    不給鄧老夫人反駁的機會,顧若素又說道“再說,鄧小公子和其他幾個少年的事情,鄧小公子雖說是長輩不錯,但俗話說得好,外甥有理可打舅,可見這世上最重要的並不是誰比誰的輩分大,應該看的是誰做的事情對誰做的事情錯,幾位少年郎不過是勸架,並無譏笑嘲諷過鄧公子,鄧公子不僅惡語相向,更是出手傷人,實在是錯上加錯,什麽輩分大小,難不成還能越過法理不成?!”顧若素出口咄咄逼人,步步緊逼,氣的鄧老夫人大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反駁的事情。
    “可你們也並非全無過錯,我兒額頭上的傷口可是你們的人打的!若真要打板子!;你們個個兒都逃不掉!”
    “鄧老夫人有所不知,此傷口乃是梁家六郎所打,與我們幾位人家無直接關係不說,且是鄧小公子傷了梁家六郎,又是大鬧了其生辰宴,樁樁件件,皆不算小事,說句大的,人神共憤,鄧老夫人非要揪著此事不放,胡攪蠻纏的話,我是不介意讓周大娘子遞張壯紙去有司衙門,兩家人好好分說一二,鄙人不才,在正式入仕之前,也曾做過幾年狀師,若周大娘子不介意,我可以再重操舊業一回。”謝好問眼看著這鄧老夫人頗有一副胡攪蠻纏的樣子,也不再顧忌著“男子慎參與婦人口舌之爭”的說法,說道。
    周大娘子本最開始並無準備找鄧家算賬,反是本著主人家的精神,希望此番鬧劇早日結束的好,但鄧家從小到老,都不曾給她半分好臉色,始終以鼻子瞧人,還妄想把她那無辜的寶貝兒子拖下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大娘子破為硬氣的說“正是如此,我兒素來脾氣溫和,從不出言傷人,更逞論動手?!可見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若鄧老夫人對我梁家真有如此大意見,就算是豁出去臉麵,我也是不介意與鄧老夫人您上公堂上分說一二。”
    “你們……你們……這是以多欺少!欺負我鄧家無人是不是!好啊!我今日也是放話在這,禮我們可以賠,錢財你們想要多少我們便給多少!但板子!我絕不許你們打!”
    “老身今日也托大拿喬一回了,我乃朝廷命婦,皇子的外家,若是連我兒都護不住,我還有何顏麵麵對鄧家列祖列宗!”鄧老夫人憤而拍桌而起。
    “你無言見便無言見,我們謝家有臉見就好了,若今日真順了鄧老夫人你的意思,我謝好問真真是妄為人兄,妄為人子,妄為謝家人。”
    “正是!”
    “正是!”
    武夫人和季夫人也是站起身附和道,這鄧老夫人不就是喜歡托大拿喬[不要臉]嘛,那她們也不介意比她更不要臉的,為母則剛,她們為了自家兒子的公道,那是什麽也不怕的!
    “哼!想來你們是不願意同我家善了了,既然如此,我們幾家倒也是沒有什麽談下去的必要了,來人,給我打道回府!”鄧老夫人冷笑一聲說道。
    “鄧老夫人,你這是幹什麽!難不成是想包庇你兒子不成!”
    “今日若是沒定個結果!鄧老夫人和鄧小公子還是別走得了好!”
    “鄧老夫人,人要一張臉,樹要一張皮,你當真要為了你的兒子做到這地步……”
    “……”
    “……”
    眾人七嘴八舌一擁而上的堵住了鄧老夫人和鄧博弈的去路,不肯讓“罪魁禍首”就這樣輕巧離去。
    而鄧老夫人卻像是早有預謀一般,帶的家丁婆子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盡管對方是人多勢眾,也絲毫沒有落在下風,好似突圍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夠了!都給我安靜些!”眾人吵鬧的聲音幾乎是要掀了這屋頂一般,忍無可忍的顧若素氣呼呼的摔碎了杯子大聲說道。
    顧若素看著周圍人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才輕輕歎口氣,然後直起腰板,走到鄧老夫人的麵前說“捧子如殺子,鄧老夫人,你愛子之心我們可以理解,甚至是可憐你,但是,你一味地寵溺他,遲早有一日,你是要後悔的,且,他是你的兒子,也不是我們的日子,我們絕不會心疼他。”
    “今日,我顧若素便把這話放這裏了,人,鄧老夫人你一定帶不走,板子,我也一定要打,且一定要請軍營裏的行刑官來打!”
    “你……你……這是在要我的命啊!”鄧老夫人當下便有些心梗到喘不上氣,她也不知道這顧若素是吃了哪門子的藥,變得如此“瘋癲”,活像個閻王,她的寶貝兒子可萬萬不能落到顧若素手上受苦的!
    “你們不過是帶了一些管家婆子和仆從,可我的人皆是上過戰場流過血的!我不信今日我還走不了了!”鄧老夫人好不容易恢複了正常心跳的感覺,說道。
    話音剛落,幾方人馬又迅速對峙起來,似有動手的趨勢。
    “都給我們住手!”
    此刻,風塵仆仆的燕國公謝汝卿和鄧家當家人奉承侯爵兼威北將軍鄧總得二人肩並著肩從屋外走了進來。
    “爹/老爺!你可算來了,我們娘兩兒可是受苦了啊!”見到了來人,鄧老夫人和鄧博弈趕忙衝向前去朝著鄧總得哭訴。
    而強撐到現在的顧若素看到謝汝卿在逐步向自己逐步靠近,內心緊繃的那一根線也終於放鬆了下來,像似找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依靠似的,最終,流著一滴滴滾燙的淚水,癱軟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謝汝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顧若素的腰,把人摟進懷裏,輕輕擦拭著淚水“好了,你很棒,撐到現在很厲害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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