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太夫人準備出門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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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再過傾盆,也終有盡頭。
暴雨終在日夜的更迭下,變換成了絲絲細雨。
像雲一樣輕飄的雲絲被和暖的春風吹送著,飄灑在繁花盛開的樹枝上。
不堪重負的繁花之下,在不知不覺堆滿了滿地落花。
滿地的被雨水澆濕,再也飛舞不起來了。池塘裏碧綠的水麵上隨風蕩起微微的波紋。雨晴了,一輪斜陽依舊出現在東方的天空上。
那一場爭吵過後的顧若素和謝汝卿,好似變了,但又好似沒有變化,沒有變的是兩個人在外人眼中琴瑟和諧的模樣,變得是隻有顧若素和謝汝卿才會發覺得,那顧若素對謝汝卿的親近的不再抗拒。
正如此刻被灑滿了陽光的庭院之下,顧若素讓下人們拿來了一把梯子,絲毫不顧及身份的拿著放大鏡在樹上尋找蠶寶寶,而謝汝卿則此刻一臉寵溺的站在樹下,替顧若素扶著梯子,任由顧若素在樹上翻找蠶寶寶。
“藏藍姐姐,咱們院裏哪來的蠶寶寶啊,我記著,咱們院裏的人,包括咱們夫人,除了那一池子的鯉魚,可不養什麽動物的。”在不遠處正取了最新話本回來的碧雲瞧見這情景,難免緊張的問道。
“咱們是不養的,但前兩天不是剛買了兩個小丫頭,那兩個小丫頭最開始不知道規矩,竟然悄悄的養了桑蠶,後來知道了規矩,但又不忍心殺生,就將那桑蠶扔在了這樹上。
今日剛好輪到她們兩給夫人點香,她們兩一時之間,說漏了嘴,就把咱們夫人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
這不,雨一停,咱們夫人便要出來尋春蠶,連國公爺也都隨著咱們夫人一塊兒胡鬧。”
藏藍還在這邊和碧雲解釋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一邊趴在樹上的顧若素卻忽然驚喜的叫出了聲:
“我找到了!找到了!”
顧若素驚喜的在樹上摘了一片葉子,又小心翼翼的將兩隻隱匿於樹中的蠶寶寶捏到樹葉上,隨即,就小心翼翼的踩著梯子,準備下來。
“娘子可真厲害,這麽大的樹,你都能尋到這兩小東西。”
謝汝卿一邊在梯下溫柔的誇讚著顧若素,一邊又穩穩的用手扶著梯子,目光緊盯著顧若素的腳下。
等到顧若素踩上了最後一節竹梯,謝汝卿這才放心的鬆了口氣,隨即,伸出一隻手,摟住顧若素的腰,想將顧若素從階梯上抱下來。
顧若素此刻也不覺得別扭,保持著一個十分放鬆的狀態,任由謝汝卿將自己抱到了地麵之上。
“你看,是蠶寶寶,好小呀~”顧若素像是獻寶般的將手裏的春蠶捧到了謝汝卿的眼前,笑著說道。
“嗯,很可愛,你要養嘛?”謝汝卿問道。
“我……算了吧,我這輩子呀,估計除了咱們那池子裏被我喂的胖的不行的大鯉魚以外,什麽都是養不活得了,還是把這個還給兩個小姑娘養吧,我隻是有些無聊,尋來看看而已。”顧若素怪不好意思的說道。
謝汝卿聽到此話,腦子裏便忽然想起了那些年被顧若素養死的小兔子、主動離家出走的小狗子以及那被養死了的無數花花草草,便忍俊不禁。
顧若素頗為不好意思的撅了嘴,雖然幹出這些事情的人是原主,但無奈,她本人也確實如同原主一樣,幹出過這些事情,養啥啥不活,養啥啥都跑……
“別笑了,丟人……”
謝汝卿勉強忍住了笑意,笑著摸了摸顧若素幾乎沒有什麽點翠裝飾的小腦袋說:
“沒什麽丟人的,有我在,沒人敢笑話你的。”
“胡說,明明就你笑得最開心……”顧若素小聲地反駁道。
謝汝卿自然一字不落的將這話聽到
了耳朵裏,隨即,便心虛的轉移話題道:
“這些天在家裏待著,辛苦你了。
若是不養寵物的話,不若我陪你尋些樂子可好?”
“樂子,你陪我尋什麽樂子,你公務不忙嗎?大前天,你說休沐,陪我看戲。
前天,你說下雨,風濕發作,告了假,陪我在府裏看話本子。
昨天,你好不容易去上朝了,結果回來,不去處理公務,給我了十幾家的糕點,非要看著我一個個品嚐……
今兒,你又要陪我尋什麽樂子啊……不要告訴我,你是一點兒公務都沒有……”
顧若素其實對於謝汝卿可以一直陪著她一塊兒玩耍感到十分開心。
但是,她可不是什麽褒姒妲己之輩,隻顧的陪著丈夫享樂,將立身之根本給忘的一塌糊塗的人。
“放心吧,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處理南蠻和我們大雍的外交事宜,旁的公務,朝中自有人替我分擔了去。”謝汝卿自然看出來顧若素的顧慮,隨即,開口解釋道。
“可是,這外交這麽簡單的嗎,我聽他們都說,南蠻這次可是來者不善。
你接下這個事情……要是辦不好的話,我覺得,都不用咱們仇家出麵……百姓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給淹死了呢……”顧若素聽到這話,更是不由得替謝汝卿緊張,京城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次與南蠻使團和談的重要性,謝汝卿怎的還有心思陪她玩耍呀……
“放心吧,這些事情,我都與他們南蠻的正使也就是我那多年未見的師弟楚辭心中有了盤算計較,這個結果,想來兩個國家心中都會滿意的。
隻是,旁人還不知曉而已。”謝汝卿小聲地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說到此,又停了停,將顧若素帶到樹後,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小聲地貼近顧若素的耳朵繼續說道:
“但我倒實在舍不得看你為我牽掛,故而,先告訴你好了。”
顧若素看著與自己咫尺之距不到的謝汝卿不禁紅了耳朵,心中更是腹誹:
[這家夥是不是占我便宜啊,剛剛說國家大事的時候,不把我拉到這個小角落裏說,非要說這種話的時候才拉過來……真是個登徒子!]
顧若素那紅到耳根兒的模樣,自然沒有逃過謝汝卿的眼睛,謝汝卿“噗呲”一聲便笑了出來,讓顧若素越發氣惱,正要發作製裁謝汝卿,卻被早有預判的謝汝卿率先開口說道:
“是我的錯,我不該笑的,我向你賠罪可好?”
“怎麽賠罪?難不成讓我笑話回去,你臉皮這麽厚,我委實虧了些……”
謝汝卿假裝沉思一二,隨即開口說道“先前我們家裏不是說要和鄞王一家子去道觀上香嘛,但被我給拒絕了,攪了你的興致。
不若,我這回親自出麵,請了鄞王一家子,然後我再親自陪著你們一塊兒去如何?”
“你不是與我說,外麵危險嗎,這賠罪而已,我還不想丟了性命呢……”顧若素疑惑不解的說道。
“放心,現下,最危險的南蠻,定然不會與我們動手了,我與楚辭心中都有數的,他言而有信,不會違背我們的約定的……
至於,別的國家,就算他們想攪和我們與南蠻的關係,也沒那個膽子冒著整個諜報機構都被追查的風險來刺殺的。”
“那這回,可以把家裏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們,還有老三家的那對雙胞胎也帶上嘛……我雖然知道,這樣不好,難免有些不好的名聲傳出來……
但孩子們也確實在家裏悶的太久了些,就當帶他們出去玩玩吧……”顧若素一聽到自家的危險已經解除了,便再沒有什麽顧忌的答應了這件事情,但轉念一想,又替家中的孩子們謀福利道。
謝汝卿看著一臉期翼的顧若素,到底沒忍心拒絕,並說道:
“那便都去吧,不過是多費一些人手的事情而已。
不過,娘子,我還是想再和你說一次,我們謝家,其實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背後被別人背刺靠皇家的說法……
而我們家,與皇家的關係也確實如此,太後、陛下、鄞王在我們家住過幾十年,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不能持恩而驕,但也不必過多的去回避他們,隻要你想結交,便結交吧……不要思前想後的……
你病了一場以後,隻跟我們府裏的人玩耍,不去別家的聚會,倒是讓我有些擔心……”
謝汝卿很早便明白這個道理,也很早便想告訴顧若素,本是想著前幾日教訓完後,就好好的與顧若素促膝長談一番的。
但無奈,上一次打手板時發生的變故,完全打破了他的安排,於是,這一番話便隻能等到現在,才能告訴顧若素。
而謝汝卿的這一番話也確確實實戳到了顧若素內心最大的顧慮。
顧若素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接近一個春天,幾個月的時間,早已讓她接受目前的身份和現狀,但到底,還是不大習慣所謂的貴族交集,故本著能躲就躲的原則,顧若素除卻小六兒帶她參加的那些以玩耍為實際內容的宴會之外,便再沒參加過什麽正兒八經的非謝家所舉辦的社交。
而所謂的皇家,在她的心中,比之貴族,更是十分的遙不可及。
畢竟,她可不是那些相信中穿越女一穿越到這裏,就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勾動皇家重視的女子。
她更相信,五千年曆史厚重的史書告訴她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權至上,無可冒犯”的說法。
但她心中過多的擔心和不敢靠近,反倒是忽略了她所處的謝家,與皇帝那特殊的情分,以及謝家第一大保皇黨的身份,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謝汝卿的一段話到時讓她茅塞頓開,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既定的事實,她為何要因為在意外在的看法和自己那不一定合適的顧慮而去規避它呢?
“我知道了,先前是我想太多了,以後不會了~”顧若素想清楚之後,便帶著些許撒嬌意味討好的說道。
謝汝卿看著終於不再把自己當成小烏龜般縮在龜殼裏的顧若素,由衷的發出了一個笑容,隨即,又摸了摸顧若素那順滑烏黑的秀發,就連此刻耳邊傳來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也覺得相較於以往,來的更加的悅耳動聽……
然而,一家歡喜便會有一家在愁苦,距離謝汝卿夫婦所居住的和風堂最近的采薇院便是烏雲密布,愁雲滿天……
采薇院內的紅色海棠花開的正燦爛,花姿瀟灑,花開似錦,雅俗共賞,不負“花中貴妃”的美稱。
但向來最愛海棠之花的海氏此刻卻無片刻的賞花之心,即使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謝意思一襲紅衣,正在花叢之中恣意玩耍,笑容明媚,活潑靈動,與花之美景融為一體,亦也隻能報以一個勉強的微笑。
而難得擺平了公務,抽出時間來陪伴的謝好問雖不似海氏那般心中苦悶,但麵上神色依然淡淡,比之海氏,也隻好了些許。
“夫君,今日難得這麽早的處理好了公務,天氣也好,不若,我讓人去張羅張羅些美酒佳釀,賞這滿園的海棠,倒也頗有趣味。”海氏打著扇子,看著自己身旁的謝好問,心中難免沒有歎息。
但到底還是在自己身邊的喬媽媽的暗示下,笑著開口問道。
謝好問聽到此話,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開口拒絕。
他今日抽出時間,不過是思及太長時間沒有盡到一個父親陪伴的義務而已,倒是並不想花費太多時間於風雅之事上,畢竟,近來,朝野並不平靜。
“夫人的好意為父我心領了,但……”謝好問在心中措辭一番,就要開口拒絕,而不遠處的謝意思此刻卻忽然跑過來,打斷了他的話。
“好呀,好呀,我想喝父親你的私藏許久了!”謝意思一臉欣喜的說道。
“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倒是和你小叔一樣,嗜酒如命。”謝好問看著自己這個素來不著調的小女兒謝意思無奈的說道。
“嘻嘻嘻,那沒辦法,誰讓我是小叔養大的呢,再說了,父親,我喝酒,可是經過祖母允許的,祖母說了,隻要不在外頭喝醉,在家裏,可是許我隨意喝酒的~”謝意思絲毫不畏懼自己這嚴肅的父親,笑著說道。
謝好問聽到此,內心忽然又湧起了一股愧疚之意。
而也自然的想起了過去謝意思小時候,自己因公務而對她諸多疏忽導致被惡奴欺淩,最終被發現後,他與其妻子又要前往外地述職,便將她寄托在家中,給了還是孩子氣的母親和六郎照顧的往事。
“既然你祖母都這樣說了,那我還能說什麽呢,你想要什麽酒,便跟著為父我去庫裏拿吧。”
“真的嘛!父親你可不許耍賴!”謝意思好似也沒想到自己父親這回這麽大方,高興的差點在原地就一蹦三尺高。
“自然,走吧,為父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謝好問說道。
謝意思生怕謝好問反悔,也不顧海氏等人還在場,便笑著扯著謝好問的衣袖就往謝好問的私庫走去。
父女二人的互動,看的一旁的海氏由衷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即對身旁的喬媽媽說道:
“我倒是沒想到,夫君最寵愛的竟然是意思這個孩子。
無論意思的女兒身,但她的性子便不是我四個孩子裏最好的。
長榤身為我與官人的長子,自小飽讀詩書,溫文爾雅,多少人都在誇,學業秉性上更是從未讓我與官人操心,但官人莫說此刻心情不好,便是心情好時,也未曾這般和顏悅色的對待過他。”
喬媽媽在一旁聽著海氏的話,聽到此處,便立刻開口寬慰道:
“夫人寬心才是,大爺在朝堂上威嚴慣了,對待子女,自然是難免的嚴厲,這不過是常事。
但再嚴厲的父親,對自己的子女總會有那麽幾分慈父心腸,老奴看著,大爺呀,就是將這慈父心腸都給了意思小姐一人罷了。
意思小姐,可是你親生的女兒,得了大爺的眼緣可是大好事,於我們也是多有好處。
何況,咱們家姑娘本就討喜,你想想,府裏上到太夫人和太爺下到咱們的六爺,哪一個對咱們家姑娘不是千疼萬寵的?”
喬媽媽說到此,海氏便十分讚同的說道:“那倒是,意思這孩子,確實討喜得很,就算性子乖張些,但倒是討喜得很。”
“正是如此,咱們大爺前幾日不是才和太爺發了些不痛快嗎。
咱們呀,正好,讓意思小姐去做個樞紐,調和一下大爺和太爺的關係。
兩院兒的人若是和了,咱們這院子便能繼續風調雨順,大爺也會感念意思小姐的好處,隨即呀,對夫人您更會……”喬媽媽說到此,便噤了聲,她相信,海氏定然能懂的她未盡之話。
“對呀,你說得對,前些天大爺在公公那裏討得一頓打,現下都沒好,讓我這些天,實在是……
若是意思討了和風堂那邊的歡喜,再借此,讓他們父子和睦……那我也更好為長榤討些好處……”海氏說完,便立刻看著謝意思和謝好問離去的方向追去,眼中盡是各類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