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夏日清晨難得出了霧天，早晨淡淡的薄霧環繞在青山腰間，遠處茫茫的煙水與沙岸齊平。
    難得的淹住了那京都河岸的萬裏江天深遠無際，就連河岸近處的人家也隱約微茫。
    清晨的雲霧還未散去，便在江麵上下起了細細的煙雨，麵對這派煙雨迷檬的畫卷，令人恍然如置身瀟湘。
    但瀟湘之景，都是給那些文人雅士準備的，辛苦在社會基層勞作的人民，隻會感慨天公不作美，讓他們無法正常勞作。
    故而，即使，京都的江麵河岸附近已然美若瀟湘幻境，但，今日，江上出行打漁的漁夫，或是待客的船夫，幾乎是少之又少。
    也真是在這煙雨濛濛之中，一個人她身披綠蓑衣、頭戴青竹笠，獨自劃著小船行走在雲霧繚繞的江麵之上，那人的船上沒有漁具，也沒有客人，顯然不是漁夫，也不是船夫，那這人到底是做什麽的呢？
    隻看，那人在江麵之上，劃了許久，似在尋找些什麽，直到雲霧漸濃了，她才上了一艘孤篷船，孤篷船在她登上船的那一刻，便向著江心而駛去，徒留下那人的一艘小船漂泊在湖麵……
    江的中心，水霧雲集，雨水下的也比周圍大了一些，那滿江的雨聲隔著船篷，在颯颯地響，喬裝一番的顧姝則坐在船內，傾聽著颯颯之聲。
    “顧姑娘，倒是泰安自若。”
    “世子不是壞人，我亦沒有做什麽虧心事情，自然無所畏懼。”喬裝打扮了一番的顧姝淡笑著說道。
    “那看來，顧姑娘的記性是不大好。
    我記得，上次，我早就與你說過了，莫要在我的麵前耍聰明，尤其是不要想著利用我的妹妹，想來，顧姑娘，沒有把我齊某人的話放在心上。”齊昭陽依然戴著鬥笠，隱藏在輕紗之下，輕笑一聲開口說道。
    “世子爺誤會了，小女子隻是有事情想要和商量一番，但小女子給世子爺寫的幾封信，在寄出去之後，便石沉大海了……
    所以……小女子，實在是無可奈何，才想借著郡主，約世子爺出來。”
    眼看著在顧姝說完這番話之後，齊昭陽沒有絲毫的反應，顧姝趕忙又接著十分誠懇的說道：
    “世子爺放心，我先前答應你的事情，絕對是記得的，如今謝家在外飽受非議，我自然不會真的讓郡主來謝家找我，就算世子爺你最後，沒有約我出來，我也是決定不讓郡主來尋我的……”
    或者是顧姝這一番十分真誠的話起了作用，齊昭陽在聽完顧姝的話後，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那塊兒玉佩，便說道：
    “顧姑娘隻要記得自己的話就好了，其餘的事情……到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顧姑娘請說吧，此番處心積慮尋我出來，到底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顧姝聽到此話，竟是難得的躊躇了片刻，隨即，才敢挺直腰板說道：
    “我想和世子爺做一個交易。”
    “什麽交易。”
    “我想世子爺與我定親。”
    “嗬……顧姑娘莫不是糊塗了，婚姻之事，應當由父母做主，你尋我，可是沒用的……而我，又憑什麽要與姑娘你定親呢……
    姑娘你說好聽些，是燕國公夫人的娘家侄女，說難聽些，不過是個來打秋風的親戚，家中無人的孤女罷了……
    我父親鄞王與當今陛下一母同胞，手足情深，大權在握……
    憑什麽……我要娶你呢……
    莫不是，你想借著我妹妹嫁入我鄞王府，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這世上，願意巴結我妹妹，好好照顧她的，可不止你一個……”
    “我知道，這京都之中，比我身份顯赫，人品貴重的姑娘是一抓一大把的，想要巴結郡主的人，也如秋之稻穀，數不勝數……
    但是……我可以給世子爺想要的東西……”
    “顧姑娘，莫不是什麽神算，竟然能知道我想要一些什麽，若真是如此，我不如將姑娘送去雲霄觀好了，想來……觀裏的大師們，定然缺個像姑娘你這樣天賦異稟的徒弟的。”齊昭陽嘲諷的開口說道。
    “世子爺想要鄞王府百年安穩，世代永昌，想要家中親人安穩一生，富貴榮華……世子爺也更想要……接手鄞王爺手中的軍隊，像其父一樣……馳騁沙場……”
    “世人皆知，鄞王世子身體孱弱，想來，顧姑娘這一卦，算的可真是不準啊……”齊昭陽隱藏在輕紗背後的臉色一變，隨即，盡量保持著淡漠的語氣說道。
    “世子爺若真是身體孱弱，無心軍權，想來……就不會……暗中聯係當年與聖上打天下的舊部了吧……比如，早已歸隱多年，不問世事的冠軍侯還有……呃……”
    顧姝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齊昭陽狠狠扼住了脖子，說不出話來……
    “姑娘莫不是真有些什麽特殊的本事……亦或者是在我的身邊安插了些什麽人……早有預謀……嘖……
    姑娘……可知道……上一次靠這個想要威脅本世子的人……早就被我拿來喂了魚……不巧，還真就是……這條江裏的魚……”
    齊昭陽一邊說著，一邊就將顧姝抓到了船頭，根本沒有給顧姝一絲反擊的機會，根本沒有傳聞中的“孱弱不堪”……
    顧姝雖然對齊昭陽的“孱弱不堪”早有懷疑，但無奈前世自己死的太早了，隻見識過齊昭陽的詭計多端，並沒有見過……褪去了孱弱不堪外表的齊昭陽……
    故而，對忽如其來的變故，顧姝可謂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感受著自己可以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稀少……顧姝不由得慌了心神！
    顧姝的耳畔此刻嗡嗡作響，眼前也是模糊不清的場景，顧姝不甘心就此死去，故而，不知從何處迸發出了氣力，死死地抓住了齊昭陽的手……給自己取得了一絲的喘息機會，立刻！顧姝為了徹底的逃離齊昭陽的魔爪，狠狠一口便咬向了齊昭陽手的虎口！
    顧姝的嘴中立刻出現了一股血腥味，而下一秒。
    “嘶！”齊昭陽倒吸一口冷氣，無奈的放開了掐著顧姝的脖子。
    隨即，顧姝便抓住這機會……滾到了一邊……睜著一雙美目，警惕的盯著齊昭陽。
    顧姝清楚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故而，在齊昭陽準備抬腿走向她之前，便立刻說到：
    “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不想威脅你，我是來幫你的！我們可以合作！”
    眼看著齊昭陽無動於衷，顧姝趕忙說道：
    “我知道文西侯的後人現在在何處！”
    忽然聽到早逝的舅舅文西侯其後代的下落，齊昭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便暫且壓抑住了自己的殺意，但還是走到顧姝麵前，挑著顧姝的下巴說道：
    “在何處，你怎麽知道的。”
    “如何知道的，這是小女子謀生的本領，暫且不便告訴世子爺，但小女子可以告訴世子爺。
    文西侯當年共有三子一女，雖其三子都與文西侯一起戰死沙場，其子孫後代更是被叛軍所殺，但文西侯的女兒，也就是世子爺的表姐，卻不知為何逃過一劫，一直流亡在外……
    五年前，世子爺的表姐嫁給了晉地的一名富商，與富商琴瑟和諧，但兩年前，卻因難產離世，留下了一子……
    現在，其子跟隨其父……還住在晉地……世子爺，手腕通天，若是不信，想來可以讓人前去查探一番……
    小女子不敢欺騙世子爺的……”
    “你到底是何人，知道的如此多。”顧姝說的話極為細致，且臉上並無任何心虛之色，齊昭陽此刻對這話的信任已有了七八分，但卻正因為如此，對顧姝越發的有了防備之心。
    “小女子是燕國公夫人的娘家侄女……和大家並沒有什麽不同的……隻是，小女子知道的東西……比旁人多了那麽一星半點兒而已……”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今日的事情，我會陪人去核實的，若真的如你所說……你想要什麽……說吧，我都可以答應你……”
    “小女子說了，小女子如今隻是蒲柳之姿，身若浮萍無所依，隻是……想要借一借世子爺的勢力，與世子爺定個親，有所依靠，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我聽聞，你姨母燕國公夫人，對你十分寵愛，為何……有事情不尋求她的幫助……”齊昭陽皺著眉頭問道。
    “姨母收留我，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不敢一直勞累姨母的……況且……我要做的事情並不幹淨……怕遭報應……
    若是姨母知道了我要做的事情，要麽是極力阻止我，要麽就是不惜一切幫助我……
    但無論是哪一個結果……我都不想要連累姨母叨擾……故而……自然不敢拉上姨母的……
    可，若是與世子爺你合作，雙方有來有回的……報應也是各報各的不說，就說，世子爺你在都城中的地位……我想……這是小女子想要辦成大事，必不可缺的……”
    “你這理由聽的很牽強，不過，有一句話，你說的倒是挺對，各取所需……”齊昭陽嗤笑一聲，放過了這個不說實話的顧姝，隨即，轉過身，背對著顧姝，思索片刻說道：
    “合作吧，你想借我的勢力，我也需要你的情報，隻要你有一個很好的契約精神，我到也不是不可以……把你想要的權利財富都給你……”
    “明日，我就會讓人去核實情況，若你說的都是真話……我便立刻讓人去提親……但你可要記住了……千萬不要想著……碰我的家人……”
    “好，小女子靜候世子爺的好消息……小女子一向很規矩的……”顧姝感覺到了危險的離去，於是，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齊昭陽的身側，行了一個禮說道。
    齊昭陽又漫不經心的看了身側恭恭敬敬的顧姝一眼隨即說道：
    “嗬，裝的倒是很恭順，要是……不知道……還真是能夠被你的樣子騙了……恐怕……你就是這樣騙過燕國公的吧……”
    齊昭陽一席話，幾乎是戳中了顧姝的小心思，但顧姝卻並不在意的說道：
    “我是騙不過燕國公的，如今，能生活在謝家，不過是燕國公看在了我姨母的麵子上而已……”
    “你姨母……倒是個傳奇的女子……多少個姑娘都羨慕，想學來，學也學不會……”
    “但依我看，你姨母倒也不是個事事順心的……”齊昭陽低聲說道。
    齊昭陽最後這一句話，說的委實有些奇怪，眼看著顧姝有想要開口追問一些什麽事情，齊昭陽便先發製人的說到：
    “今日你出來已久了……我送你回去吧……回去之後，若是想聯係我，便讓心腹來送信，我看了，便會回的。”
    顧姝一時之間被這齊昭陽分散了心神，她看了看天色，又想了想府內的事情，便也來不及詢問，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
    ……
    顧姝和齊昭陽如今的交易就如是他們現在所搭乘的孤篷船一樣隱沒在雲霧之中，不為外人所見，隻有局中人才知……
    兩個人的心思謀算無疑是年輕人之中的翹楚，短短的幾個時辰，便達成了一個一本萬利的交易……
    想來，若是讓旁人知道了，諸如謝汝卿楚辭等人，或許都得要誇讚一番這二人好謀算好心性……
    可惜，這些個旁人暫且不知道這些事情不說……就說，他們如今正都攤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險些是要將南蠻與大雍私下已然要商量好的盟約所顛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