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火車站。
    楚子航坐在長椅上，眼神一如既往冷漠，舔著酒德麻衣剛買的奶油冰激淩，對過往路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俊男靚女身上。
    冷麵酷哥身旁是更冷冽孤傲但嘴角勾起弧度流露出幾許溫柔的艾坤，最右是酒德麻衣。
    嘴裏叼著巧克力脆皮雪糕，長腿大姐姐將總計六七十張相片放在白皙圓潤的大腿上，細心整理、甄選。
    那是過去二十多天酒德麻衣與艾坤的合影，絕大部分都是楚子航拍的。冷麵小酷哥不愧是舞蹈演員的兒子，血液裏天生就流淌著名為藝術的基因。
    老唐也替兩人拍了幾十上百張，奈何技術不太行，經過甄選之後被酒德麻衣洗出來的寥寥無幾。
    “你看這張怎麽樣？”
    酒德麻衣拿下含在口中的巧克力脆皮雪糕，從厚厚一疊照片中挑出來一張，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展示到艾坤麵前。
    楚子航的視線不自覺地向右飄。
    照片拍攝於芝加哥海軍碼頭，那是芝加哥人氣最旺的景點之一，那裏有一座150英尺高的摩天輪、旋轉木馬、擰高爾夫球場等各種遊玩設施。
    深受年輕遊客的喜愛，是情侶的打卡聖地之一。
    照片中艾坤乘坐在靠後位置的木馬上，並沒有戴黑框眼鏡，頭發也背至腦後，額前隻於一縷垂至鼻翼的微卷劉海。
    孤傲的眼神中帶有幾許溫柔，似乎是不經意又像是深情地凝視前方的絕美背影。
    酒德麻衣坐在前方的旋轉木馬，雙臂環抱著木馬脖頸，回頭望月笑眼盈盈，視線恰好與身後的艾坤對上，像是一對熱戀中彼此心有靈犀的情侶。
    在兩人的身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與波光粼粼的水麵，落日餘暉將河麵染成金黃，也為照片中的兩人添加了一分象征著結束與開始的色彩。
    楚子航眉毛挑動，那是他迄今為止最滿意的作品，迅速收回八卦的視線。
    “挺好看的。”
    艾坤咀嚼著雪糕含糊其辭。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敷衍？”
    酒德麻衣有些氣惱，“就沒有更好的形容詞了嗎，臨時拽幾句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也行啊，你平時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嘛。
    這可是在替你挑選手機壁紙和電腦壁紙。”
    “我其實不是很喜歡拍照片，尤其是自拍。
    世上萬事萬物的千姿百態，我們看在眼裏，聽在耳裏，身體力行地體驗，把這萬事萬物都放到心中來品味，內心裏把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
    人心接觸外部世界時，觸景生情，那一瞬間自心底湧出的情感是照片活視頻無法記錄的。
    即便你記錄下來那一刻，事後再去翻看照片，也無法再全部還原當時的情感與心境了。”
    這是日本江戶時期四大文人之一本居宣長在《紫文要領》中闡述的“物哀精神”。
    兩世為人的艾坤對“物哀精神”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相比於銘記，艾坤更在乎體驗與經曆。
    “嗬！”
    酒德麻衣已經習慣了艾坤突然的咬文嚼字，摘下眼鏡的艾坤精神麵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連帶著性格與偶爾展現出的小習慣也玄虛了起來。
    酒德麻衣喜歡這種玄虛，強大、難以理解、如風雪般孤傲又似水溫柔，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那就用這一張了。”
    酒德麻衣從口袋中取出記載有照片原件的sd閃存卡，向艾坤伸出手，“把你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給我。”
    艾坤默默摸出手機遞給酒德麻衣，又把背包遞了過去。
    “就算沒辦法完美重現當時的心境與感受，我也希望學弟你能時時刻刻看到我、記得我。”
    酒德麻衣低頭擺動起艾坤的手機和電腦，很主動且霸道，與傳統的大和撫子式日本女性迥然不同，熱情得像是夏日祭之夜跳動的篝火。
    “先生，買支花吧，剛從市中心玫瑰園摘下來的玫瑰花。”
    有人在他們背後用英文說。
    花童、賣花女這種職業在美國挺常見，清晨起來從樓下花店買幾束新鮮的玫瑰，或是直接將自己養的玫瑰摘下。
    放在籃子裏，尋一個人流量大且年輕人較多的公共場合，看到穿著得體的年輕情侶就上去問，為了在女性麵前保持風度，男性一般不會拒絕。
    除非玫瑰的價格高到無法容忍的程度。
    不過，從事這種行當的一般是想要賺點零花錢的小孩子，或是年輕、年老的女性，她們一般更不同意被拒絕。
    身後響起的卻是一個男聲，暮氣沉沉卻又很洪亮。
    三人扭頭。
    站在三人背後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異常的年輕人，埋在絡腮胡裏的麵孔也算英俊，燭火般的眼睛裏寫滿了渴求。
    純白中透出一點黃色的白襯衫和寬鬆及膝短褲上帶有一抹淡淡的洗衣粉味，應該是剛剛洗過。
    裸露在短袖之外，挎著小籃子的手臂肌肉群頗為發達，接近於《龍珠》或是港漫中的角色，讓人懷疑他是否走錯了片場。
    艾坤上上下下打量了來人幾眼，用英文說：“兄弟，你去搬磚會更有前途，你這身材來賣花，太屈才了。”
    “或者去做鴨。”楚子航用中文默默補充一句。
    對於楚子航畫風不太正常的吐槽艾坤已經見怪不怪，多日的相處下來，艾坤已知楚子航是個表麵冷酷內心八卦婆媽到極致的男人。
    如果楚子航不是麵癱，他在仕蘭中學絕不會有那麽高的人氣。
    “中國人？”
    賣花壯漢察覺到三人的國籍，立即換用一口流利中文，“搬磚是不可能搬磚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搬磚的，我可是靠腦力吃飯的正統大學生。
    像我這樣的高材生都去搬磚了，那美國的經濟體係與公信力會蕩然無存吧。”
    “財政部已經向貸款機構施壓，摩根大通、摩根史丹利和雷曼兄弟已經大規模裁員，次貸危機不可避免。”
    艾坤麵無表情，“兄弟，是時候脫下你的長衫了，累一點總好過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