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離別終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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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本末倒置,不去哄著皇帝開心,反而三番幾次冷落皇帝,哪有這樣的道理?!
方元芷挨了周太後的罵,照舊我行我素。
周太後覺得可能把她拘在清寧宮,不利於兩人見麵,便又把她的住宿安排到了安喜宮。
朱見深倒是深夜去看過兩回,但很快又走了。
他忙於政事,用狠辣的手段處置了滿四等西北逆賊——二百六十八人淩遲處死,餘九十一人斬。
這是他當政以來,所施行的最狠辣手段。
朝臣們很是驚悚。這樣大規模的淩遲酷刑,可見性子一向寬和的皇帝,如今情緒有多暴躁!
周太後無可奈何,索性讓人整治了替方元芷傳遞消息的龍閏。隻有斷了她的後路,才會牢牢抱住皇帝的大腿。
禦用監左監丞龍閏,娶南和伯方瑛妾許氏的事被人告發。
皇帝高高舉起,卻輕輕放下。他表示,以往帝王,以內官給事內廷,以其絕生道,無外覬也。今龍閏在外娶妻何異常人,讓其馬上離異,龍閏送司禮監處治。
司禮監如今當權的是掌印太監懷恩。
懷恩受過方元芷的恩惠,自然想從輕發落。
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跳了出來——
司禮監太監李永昌。
李永昌是孫太後時期最得力的心腹,如今也是會昌侯孫家在司禮監最大的勢力依仗。
懷恩相對於李永昌資曆淺,輩分低,見了李永昌也要恭敬行禮請安的。
“師父,您老人家對龍閏的處置一事,有何意見?”
李永昌已經有近七十歲的高壽,卻氣場依舊強大:“太後的意思,要對龍閏從重處罰,懷恩公公,你可不要忘了根本啊!”
懷恩左右為難。皇帝私下對他交待過,要對龍閏網開一麵。
懷恩看了看一旁的黃賜。
黃賜眼皮一跳。此事其實是試探對皇帝忠心的試金石。
司禮監有掌印太監、秉筆太監,還有隨堂太監八名。黃賜之前並不如何受皇帝重視。
黃賜笑道:“李公公,您的養子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先帝和皇上未曾置喙一詞。如今龍閏隻是娶妻,皇上也命其離異,何故緊抓不放?奴婢以為,罰三個月俸祿,以儆效尤,足矣。”
李永昌瞪眼冷哼一聲,卻再沒說話。
當下的關鍵事務,乃是運作讓養子李泰盡快進入內閣,此時不宜多生枝節。宮中太監們,在外娶妻收養子的事不少,若是從重處罰了,估計會得罪一大批人。
懷恩見李永昌沒再說話,便頷首道:“既然李公公沒有意見,那就如此處置。”
龍閏雖逃過一劫,可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幫方元芷傳遞消息。
不過,方元芷已經開發了另外兩條消息傳遞通道。
禮部左侍郎萬安家,終於通過方元芷太祖母萬氏娘家的關係,與萬貴妃娘家攀上了親戚。為此,萬安妻子胡氏常受到萬貴妃召見入宮。
胡氏也常受方家所托,捎一些消息給方元芷。
另外,會昌侯世子孫璉畢竟也入了股製藥作坊,一些製藥作坊方麵的信息,則可以通過常去皇宮外廷值班的他帶出去,反而比通過龍閏更便捷有效。
方元芷暗自抱怨周太後:你兒子不去睡後宮嬪妃又不關我的事,我也不能代替他去睡呀!
時間一晃到了4月下旬。
柏賢妃不負眾望地生下了皇次子。
禮部上奏,此事宜昭告天下,皇帝表示,皇子還小,不宜聲勢浩大。
清寧宮裏的周太後聽聞此消息,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隨即眉頭又皺了起來。
昭德宮的萬貴妃聽聞此消息,取出皇長子的衣物,抱著嚶嚶哭了起來。
內閣首輔彭時、閣老商輅聽聞此消息,眉頭緊皺地對視了一眼。
……
會昌侯孫繼宗聽聞此消息,眉開眼笑,捋了捋全白的胡子笑道:“天助我也。瓚兒,奏請李泰入閣的折子抓緊遞上去。”
孫瓚在一旁難掩喜色道:“是,父親,今天就讓人遞折子!如今北人派群龍無首,許多人倒向了我們孫家,朝中的勢力並沒怎麽削弱。”
會昌侯笑著點點頭:“新任吏部尚書崔恭與老夫倒是有幾分交情。你拿著我的拜帖,多去他們府上幾次。”
……
方元芷知道這個消息,是朱見深親口告訴她的。
朱見深麵色平靜,鳳眸深邃,還閃過一絲無奈:“元芷,皇子出生,皇宮裏已經不安全了。朕今日便送你出宮。”
方元芷臉上淡淡笑著,目光掃過朱見深,又掃過屋內的龍鳳和璽彩畫、雙交四椀菱花槅扇,心頭閃過一陣不舍。
安喜宮雖然破舊,可畢竟隻是年久失修,原本的底子還是相當好的。
她從未將這裏當作過家。
可知道這是與他的最後一次見麵時,她還是忍不住難過。
她可以走出皇宮,去過精彩紛呈的生活。
可他呢?依舊在這裏掙紮、戰鬥,生存。
她強撐著笑意說道:“皇上,如果再去江南,別忘了去揚州欣賞瘦馬。”
朱見深笑了:“好。到時候,你來給朕安排。”
上次就命她安排瘦馬,一直到今天也沒有落實。
方元芷這次有許多醫書需要收拾攜帶,忙到下午天色近黑才收拾妥當。
朱見深本來看著她慢慢收拾,後來被求見的閣老叫走了。
方元芷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喜歡當麵道別。
隔壁景祺閣的小宮女過來送行,眼睛紅紅的。
“元芷姐姐,可不可以把這個包袱捎給我娘?”
方元芷自然應允。
小宮女名叫李書妹,進宮有幾年了。宮外隻有一個身子不好的母親,吃藥看病多年一直不見好轉。
之前李書妹怯生生地來說了一通症狀,求方元芷開個藥方,給她娘治病:“聽人說您是神醫,書妹求求姐姐發發慈悲,救我母親一命。”
方元芷聽她描述的症狀,大致知道是什麽病,隻是未曾親自確診驗證,也不敢妄下結論,便找李書妹問了個地址,讓濟民醫藥堂的坐堂大夫上門去診治了一番。
因憐其家貧,免收診金,醫藥費也是按照一成價格收取的。
李書妹母親卻病情大有好轉,曾捎信讓她放心。
方元芷的書籍箱籠由內侍搬運到神武門外的馬車上。
暮靄沉沉,方元芷也不得不動身。
李書妹把她送到神武門外,羨慕地看著方元芷上了馬車。她多想離開皇宮和母親團聚啊!
方元芷揭開馬車車簾,最後一次看向巍峨的宮門。
說她不後悔,說她沒有遺憾,那是假的。
她後悔過去這半年多,故作矜持,假裝清高,錯失了與那人相濡以沫的許多時光。
此次離開,她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