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布衣謀士東陽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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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瞳,是一個傳奇。
    這個名字本隻屬於一個刺客,一個幾乎憑借一己之力顛覆王朝的刺客。
    數百年前,寧州鐵騎萬裏奔襲,直取鄢都,入主陽闕宮,宣稱大昊三世而亡。
    北陸夷族鐵勒部在南陸建立了一個短暫的政權,國號大沅。
    當時整個武氏家族僅剩永安王武平安一脈,他借助天下第一刺客組織玄羽之力,在胤州伺機複國。
    武平安收容了大昊十萬殘兵敗將,還有五萬江湖遊勇,但這些人馬如何能抵擋幾乎所向披靡的寧州鐵騎?
    自然隻能“斬首”。
    玄羽原本隱匿在南陸多年未曾現世,其立場也一直搖擺不定,不知因何緣由被武平安招致麾下。
    當時玄羽門下有一名號稱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在那個天下紛亂,南北動蕩的年月裏,他隻身一人刺殺了南陸使節、鐵勒部大王子,均未留下絲毫痕跡。
    大沅風炎皇帝鐵勒榮列在入主鄢都的第二個冬天,突然暴斃於陽闕宮,胸口被箭矢貫穿,身邊僅留下一片黑色箭羽。
    這是玄羽的標誌。
    玄羽本殺人不留名,而在弑君之後留下箭羽,顯然是在昭告天下。
    木瞳之名,更是從此便響徹整個南陸。
    從一個活在暗處的刺客,變成了誅討逆賊的蓋世豪傑。
    大昊上下因其壯舉,軍心大振,四方援軍洶湧而至。
    半月之內,武平安麾下已擁兵四十餘萬。
    沅二世匆匆繼位,卻再難有其父親的號召力,再加上補給草料不足,在鄢都被圍七個月後,獻都而降。
    武平安複大昊國號,史稱高祖,也有野史將武平安之後的昊朝稱為後昊。
    可高祖卻沒有為在複國之戰中的首功玄羽正名,這個天下第一的刺客組織,自成立第一天起就從未被當作過正規軍,此後也依舊會是隱匿在王朝背後的殺人機器。
    木瞳卻在死後被追封為至聖翦沅公,在南陸廣立生祠,而此後世人也多隻知翦沅公之名號,漸漸淡忘了他本來的名字。
    木瞳,這個名字被玄羽作為頂尖刺客的稱號,賦予每代玄羽中的佼佼者。
    沒有人知道如今的玄羽門下有多少被稱為木瞳的刺客,也沒有人見過木瞳的真實麵目。
    當然,除了玄羽的雇主,誰也不會想見到木瞳。
    白衛山怎麽也想不通,傳說中數百年隻受雇於武氏的玄羽,怎麽會和這個寧州來的謀士扯上關係。
    他也不禁暗自慶幸,畢竟與天下第一刺客交手還能全身而退,看來並非因自己武藝超群。
    方才原以為能以破風刀法一擊製敵,到底還是托大了。
    若不是東陽郭出言製止,可能自己已經橫屍於此了。
    此刻的東陽郭盯著白衛山,麵色卻比白衛山還要難看,剛才情急之下喝退木瞳,也暴露了他手中的這張殺神王牌。
    他一直自信手中握有一副足以攪亂天下時局的好牌,可讓他在各方勢力間遊刃有餘。
    但這張底牌,他可沒想這麽早就亮出來。
    東陽郭穩住心神,緩緩開口:
    “白將軍,你聽得沒錯,他就是玄羽門中的木瞳,天下第一刺客,但你可不是他刺殺的目標,你也該知道,木瞳的目標可從未有過活口。”
    白衛山此時也冷靜下來,他重新握緊長刀,一字一句問道:
    “你,帶著他來到下唐,意欲何為?!”
    東陽郭答道:
    “白將軍放心,木瞳並非隨我從寧州而來,我與他是在稷下城見的麵。”
    “我也不會蠢到去行刺呂侯,且不說呂侯武功蓋世無雙,一個木瞳並無十足把握。我也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去刺殺目前與鐵勒最為堅定的盟友。”
    白衛山冷哼一聲,道:
    “我一直對侯爺說,你是個騙子。你的話,我從不信,但我會一字不差的轉述給侯爺。”
    東陽郭拱手作揖道:
    “有勞白將軍,東陽還有一事相求。”
    白衛山冷顏不應。
    東陽郭卻麵色凝重地接著說:
    “玄羽之事,將軍自可告知侯爺,以免將軍為難。但……若是再有旁人知道此事,玄羽可不會總聽我所勸。”
    “你這是……威脅我?”
    “非也非也,隻是玄羽之事關係南陸皇室,其行跡不可為外人所知。”
    “哼……皇室,東陽先生不愧有縱橫天下之謀略,這高枝可是攀得夠高的!”
    “東陽不過是個說客……”
    “好了!”
    白衛山粗暴地打斷了東陽郭,不耐煩地說:
    “我懶得管你這些陰謀陽謀,但你休想帶這麽個人進侯府!”
    東陽郭似是鬆了口氣,麵色稍緩,道:
    “白將軍,此事你大可放心,木瞳今日就會出城,離開下唐,白將軍可命人隨行,直到木瞳離開稷下境內之前,我都不會去拜見侯爺。”
    白衛山瞥了一眼暗影之中一動不動的刺客,思索良久方才開口:
    “我帶了十二名輕騎,醜時一過,三名輕騎會帶他出城,另外九人會在驛館陪著東陽先生。”
    東陽郭聞言朝木瞳點頭示意,木瞳立刻閃身而出,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像一個幽靈一般消失在了白衛山的視線裏。
    白衛山仍舊心有餘悸,與這樣的人交手,就如同以凡胎對抗魍魎妖魅,實在是沒有取勝的把握。
    而東陽郭卻恢複了以往的懶散模樣,坐下身後在散落一地的雜物裏拾起傾倒的酒壺搖了搖,發現還剩了半壺,滿意地給自己斟上。
    方才屋內地動山搖,這東陽郭倒是把他那琉璃酒盞護得很好。
    東陽郭痛飲一杯,長舒口氣,看著滿地狼藉笑道:
    “白將軍好武藝,都知先勇侯府武有白衛山,文有方賀達。今日能親眼得見將軍的破風刀法,才真是大受震撼啊!”
    白衛山將長刀收入刀鞘,仍冷冷地盯著東陽郭。
    東陽郭卻毫不在意白衛山的咄咄目光,仍在自斟自飲。
    再是一杯清酒入口,他的眼神也似乎開始迷離開來,麵露微醺,嘴角含笑,說道:
    “白將軍,不要站在這兒啦,九位輕騎精兵還看不住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嗎?你要去侯府複命就趕緊去吧,你我明日再會。”
    白衛山想要再冷哼一聲,可覺得今晚實在是哼了太多次,鼻孔都在冒火。
    隻能再狠狠瞪那東陽郭一眼,轉身便走。
    身後卻響起東陽郭懶洋洋的聲音:
    “白將軍,告訴侯爺,東陽這次帶來的,可是大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