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十全郡主武芊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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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亮如洪鍾,呂少卿聽得格外耳熟。
    轉身望去,卻正是北梁王武遊照!
    武遊照一身亮銀蟒袍,昂首闊步,氣態非凡,幾步就走到呂少卿麵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朗聲道:
    “少卿世侄,多日不見,可還記得武某?”
    呂少卿與這北梁王武遊照之間的交情,其實僅僅限於那場暗潮湧動的侯府夜宴,此前武遊照雖多次造訪先勇侯府,但與呂少卿也不過隻是點頭之交。
    然而在那場夜宴中,縱然一眾賓客各懷心事,這兩人卻置身事外,把酒言歡,隻覺相見恨晚。
    此後武遊照沒留幾日便回了北梁,時隔近兩月再見,呂少卿也頗感意外:
    “不知是王爺大駕光臨,少卿失禮了。”
    武遊照一掌拍在呂少卿肩上,震得他渾身一麻,隻聽武遊照道:
    “你這小子,上次還說要跟我拜把子,今天怎麽如此客套生分?”
    呂少卿揉著肩膀賠笑:
    “王爺畢竟是王爺,上次小侄喝了點黃湯,造次了,造次了。”
    武遊照大笑道:
    “哈哈!廢他媽什麽話!走,今天可有好酒招待?”
    呂少卿也笑道:
    “好酒自然管夠,不過可惜家父今日啟程鄢都,陪不了王爺了。”
    武遊照點了點頭:
    “路上遇見了,我忘了呂老鬼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鄢都,不過來都來了,你小子就不能陪我?”
    “豈敢豈敢,小侄這就吩咐下去。”
    呂少卿說完便注意到,武遊照身後除了一眾仆從,還有一少年錦衣華衫,白麵儒冠,一對丹鳳眸四處觀望,舉手投足頗顯貴氣。
    然而那張玉麵實在太過秀氣,呂少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被那對秀目冷冷瞪了回去,隻得訕訕問道:
    “王爺,這位是?”
    武遊照臉上浮出一絲尷尬,清了清嗓子,回道:
    “這是……這是本王,嗯……遠房表侄,叫……叫個……”
    “在下朱實禮,隨王爺拜訪先勇侯府,還請呂少侯恕朱某冒昧。”
    沒等武遊照說完,那錦衣少年就搶先開口,搞得北梁王爺臉上尷尬之色更甚。
    呂少卿麵露狡黠,應道:
    “好說,好說,王爺的親戚自是貴客,何來冒昧。”
    再寒暄幾句,呂少卿就把北梁王一行請入府內。
    侯夫人薑氏也沒料到北梁王會在厭火節拜訪,無奈侯府廚房開不了火,隻能以幾道寒食為席。
    好在那北梁王向來到侯府如入自家府邸,隻要有酒,也不管席上有沒有菜,照樣舉杯豪飲。
    薑氏麵露愧色,親自為武遊照斟滿一杯,說道:
    “不知王爺大駕,實在是怠慢了。”
    武遊照已與呂少卿拚了十數杯酒下肚,麵色微紅,擺手道:
    “嫂夫人外道了,我與呂侯出生入死,過命交情,怎會在意這些,嫂夫人不要怪我唐突,武某人隻是來討口酒喝,順便,嘿嘿,來借閱一下呂侯的藏書。”
    呂少卿驚道:
    “王爺如此好讀?是要研究哪部經史?”
    武遊照大手一揮:
    “什麽經史,那些酸腐文章,我最無興趣。上次呂侯給我看他藏的那本九天龍相心法,我翻了一半,忘了帶回去看了,這兩月抓心撓肝,隻好覥著臉又來啦。”
    呂少卿一愣:
    “內功心法?!”
    武遊照得意道:
    “正是,這九天龍相心法和本王所修龍甲盾天心法相得益彰,傳自五百年前南陸隱士宋今何,本已亡佚多年,不知呂侯從哪得來,他自己不練,放在閣內陳灰,實在太浪費了。”
    呂少卿把自家藏書裏的刀譜劍譜翻了個七七八八,但對於需要從呼吸吐納開始練起的內功心法卻不感興趣,甚少翻閱。
    沒想到這個北梁王竟然還是個武癡,呂少卿頓時對他好感倍增:
    “王爺深藏不露啊,何時指點少卿一二?”
    武遊照哈哈大笑:
    “世侄要是想學,就是轉嫁十年功力於你又有何妨!”
    兩人相談甚歡,薑氏插不上嘴,隻好在一旁賠笑,武遊照身邊的那個朱實禮卻麵色凝重,一小口一小口地呷著杯中酒。
    眼看武遊照又要大醉,朱實禮趁旁人不備,朝他飛快地使了個眼色。
    這麽個小動作,別人沒看到,卻被耳聰目慧的呂少卿看了個清清楚楚。
    按說武遊照貴為親王,莫說是遠方表親,就算是手足兄弟也不會在他麵前做出如此出格的動作。
    呂少卿心有疑竇,卻不露聲色,照舊與武遊照談天說地。
    武遊照收到朱實禮的眼神暗示,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伸手指向朱實禮道:
    “嫂夫人,少卿賢侄,我這個表侄呢,自幼學文習武,在北梁一帶也算小有名氣,今日是特地來拜會府上那‘一文一武一博學’的,想與他們……”
    話到一半,武遊照卻如鯁在喉,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朱實禮卻劍眉微蹙,緊緊盯著武遊照。
    武遊照似是硬著頭皮一般,把話說了下去:
    “想與他們……討教討教。”
    呂少卿又是一驚,這朱實禮看起來不過與自己年紀相仿,竟揚言與侯府“一文一武一博學”討教。
    武遊照所說“一文一武一博學”自然指的就是方賀達、白衛山、何善學。
    這文的和博學的不說,畢竟文無第一,或許那少年真是個天縱奇才,文曲星下凡。
    但要說與白衛山討教,那實在是有點自不量力了。
    白衛山可能算不上武力登封絕頂,天下第一,但放眼整個下唐,除了呂定國的破霄鐵鐧,何人能在白衛山的絕地破風刀下撐過十招?!
    那朱實禮身材瘦削,纖手細腰,怎麽看也不是什麽武林高手,何以敢誇下如此海口?
    而此時,就連一旁已經很長時間未曾開口的薑氏也看到了朱實禮僅憑幾個眼神,就讓一向快人快語的北梁王變得詞頓意虛。
    雖心中頗感古怪,但也想不出其中就裏,隻好說道:
    “王爺,實在不巧,方先生隨侯爺去了鄢都,白將軍前幾日也被侯爺派往九江,何夫子則是回丹縣主持何氏宗祠祭祀,他們都不在府內啊。”
    沒等北梁王說話,朱實禮卻搶先答道:
    “無妨,晚輩冒昧討教本就失禮且不自量,聽說幾位先生今日都收了學生,若有幸與能者高徒討教,已是晚輩之福分。”
    說完,劍眉之下兩束咄咄目光,就向呂少卿直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