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危機才冒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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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婉玲沒有那麽敏銳的大局觀,也不需要了。經曆過了太多的動蕩,她已經心神俱疲,早早顯露中年婦女的疲態,再也無力奮發了。
    即便現在回到了領導崗位上,她對於仕途也沒有太多的奢求。這相較於當年堅持以事業為重的自己,早已判若兩人。
    穩定和家庭,是她目前唯一想要的。
    “我覺得做好本職工作就行,能有多大的能量就發揮多少,得隴望蜀的事情我不會像你那麽執著。”杜婉玲悠悠地說道。
    “哎,你這是目光短淺。”
    何偉國沒好氣地埋怨道,看著杜婉玲還想爭辯幾句,他不耐地岔開話題:“算了,今天不提這事,嗬嗬,今天怎麽說都是為了慶祝咱們亦安的回歸!”
    有了祁師傅重點關注,上菜的速度沒得說,三人沒坐多久,所有的酒菜便上齊全了。還好有著杜婉玲的交待,要不然真如何偉國所說的,天上地下的都能給你整過來。
    看著從未見過的“珍饈美味”,何亦安咽著口水,心情反而更加惶惶起來。
    唇腔裏溢滿的口水是生理的本能,潛意的排斥則是心理的本性。
    是自己狗肉包子窮慣了?
    亦或是懸殊太大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
    反正陌生感就是陌生感,生活的陌生,感情的陌生,甚至是理念的陌生,突然間統統圍繞著你。一塊香噴噴的肥肉吃起來固然是香,但卻沒有家中一塊冷饅頭啃的那般踏實。
    酒菜全齊,何偉國笑嗬嗬地擰開茅台,給何亦安也倒上了一杯,隨即端起杯子來,衝著何亦安滿麵春風地說道:“來,亦安,今天高興,你也喝上一杯!”
    “爸,我不會喝酒,幹爸從來不讓。”何亦安連連擺手。
    何偉國眼神迅速眯成了一條縫,隱隱間帶著些許的冷光,連酒杯也停在了半空中。程家安的身影一旦出現在這本該“和諧”的環境裏,怎麽都像是在香噴噴的米粥裏扔進了顆令人生厭的老鼠屎呢。
    而且你聽聽兒子講的什麽意思:“幹爸不讓!”
    哼!他算什麽東西,能左右起我的兒子來了?
    何偉國臉色隨即陰沉了下來,呼出的氣息明顯帶有點急促,他不容置喙地說道:“他不讓我讓,我才是你爸,來,聽我的,今天咱們就好好喝上一杯,慶祝慶祝。”
    在一邊早已經察覺不對勁的杜婉玲,蹙了蹙眉,勸解何偉國道:“孩子還上著學呢,就別讓喝酒了。”
    何偉國瞪起了眼睛,滿腹怨言地責怪道:“你怎麽和姓程的一個鼻孔出氣呢,這麽好的日子,不喝點酒怎麽能行!你別掃了興了。”
    語氣突然變得如此生硬,看來不隨著他的意,這頓團圓飯都沒法好好吃下去。實在是沒必要為這點小事掀起難控的軒然大波,杜婉玲也是出自維護初次團圓的和諧,無奈地轉頭對何亦安說道:“那,那就給亦安少倒點吧。亦安,既然你爸這麽高興,要不…要不你就陪你爸喝一點?”
    “哦,爸,那,那敬你!”何亦安猶豫地雙手舉起了酒杯,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與何偉國碰了一下。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何偉國的好兒子嘛!”
    看著兒子擰巴著臉一飲而盡,何偉國說不出的暢快,像是打贏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仗。
    “來來來,吃菜,快吃菜!嗬嗬……”
    這一頓飯,在何偉國的極力攛掇下吃到很晚,樂不可支的他將近乎一整瓶的茅台都倒進了自己肚子裏。醉意闌珊中,天空海闊地又滔滔不絕了一番,更加地如癡如醉了。
    臨近打烊,杜婉玲和何亦安隻能夾著他的臂膀,一路踉踉蹌蹌地攙扶回家。
    開了門,略微清醒的何偉國還不忘對著何亦安喋喋不休。
    “兒子,回到自己的家,咱們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以後啊你就聽我的話,我會給你把今後的路鋪得妥妥帖帖的……記住!你將來是要站在金字塔頂上的人!不要再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混為一談,沒出息!”
    亂七八糟的人?其人何指?
    何亦安或許不明白,但杜婉玲卻是心知肚明。
    隻是眼下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緊蹙著眉梢,歉然地對何亦安說道:“亦安啊,你爸喝多了。來!先幫忙把你爸放到床上去。”
    何亦安點了點頭,協力將何偉國放到主臥的床上,等一切都安頓好了,二人這才默然地來到何亦安的房間。
    看著正襟危坐卻又茫然若迷的何亦安,杜婉玲臉色微僵,抿了抿嘴唇:“亦安,你爸今天是有點太高興,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有些話……你聽著就好,可別往心裏去啊!”
    何亦安一臉愁雲地抬起頭,凝望著母親,喃喃地說道:“媽,我今後真要像爸說的那樣,去沿海城市嗎?”
    杜婉玲愣了愣,錯愕地問道:“怎麽,你不願意?”
    何亦安低下頭,神色黯然:“我要是去了那麽遠,那以後怎麽照顧幹爸幹媽他們?我是答應過幹爸的,等我有了力量,就要回去照顧他們。”
    看著母親逐漸暗淡的眼神,何亦安趕緊又補充了一句:“呃!當然也照顧你們!”
    孩子進門才短短的幾個小時,似乎問題的苗頭和潛在的危機就要開始冒頭了。
    杜婉玲壓了壓心頭的煩躁,盡可能平和著語氣:“亦安,你有這份心,媽媽覺得很安慰,不管是對你幹爸幹媽,還是對我和你爸,這都說明你本性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孩子。至於未來的路怎麽走,這需要我們一起來好好商量的。”
    “那你也想讓我去沿海城市了?”何亦安疑惑地問道。
    杜婉玲臉色一苦,略顯無奈地說道:“作為父母的,誰不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好的前途。從根本上說,你爸的設想也沒有錯,都是為了你好,畢竟你現在還年輕,看不了那麽遠。”
    看來母親的意思,或多或少已經站在了何偉國是一邊了。
    何亦安有點失望:“可我就想在隴佑待著,我不想去那麽遠的地方。”
    未來不確定的東西,實在沒必要在眼下分出個一清二白來。更何況一家才剛剛團聚在一起,難道非要在這個該和諧的時刻討論這些不和諧的事情麽?
    擱置問題,亟待來日不是更好?
    於是杜婉玲說道:“亦安,這件事情咱們現在先不做定論,好嗎?等你大學畢業了,未來的路該怎麽走,也許你那時候就會明白的。”
    “那,那好吧!”何亦安黯然地點點頭。
    突然想到了什麽,杜婉玲蹙眉提醒道:“還有,亦安啊,你和江水的事情先別跟你爸說好嗎?我怕他一時轉不過彎來。回頭有機會,我慢慢給他說明白。”
    “媽,那你說爸會同意嗎?”何亦安希冀地看向母親。
    杜婉玲心中哀歎著,這恐怕又是一個不和諧的因子,甚至是一顆一點就炸的巨雷,一把隨時懸著腦門上的犀利尖刀。稍微處理不當,那麽隨後接踵而來的惡果,恐怕連自己都無法承受的了。
    難啊,為什麽會遇到這麽多的坎呢?
    這難道就是人間大道演繹出的“得失法則”?在你剛為得到而慶幸歡喜的時候,又給你拋出一道無法解開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