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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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燁堂驚愕住。
    不隻是刑燁堂驚住了,明顯沒想到刑燁堂會突然回來的阮竹也驚了。
    手忙腳亂的把煙丟進啤酒罐,起身想收拾。
    好像是太慌張。
    啤酒罐倒在茶幾上。
    溢出大堆昏黃的酒液還有……煙頭。
    刑燁堂抽煙,但是從來沒在阮竹麵前抽過煙。
    他第一反應是懵懂:“你……抽煙?”
    刑燁堂知道她喝酒。
    但抽煙是實打實沒想到。
    阮竹垂頭收拾垃圾沒說話。
    又開始了。
    刑燁堂最煩阮竹的就是這點,有事從來不說,問到嘴邊也不說,就會悶不吭聲。
    他走近把她的手丟開,沉著臉把垃圾收了。
    幾秒後垂眸看向垃圾桶裏丟著的泡麵桶。
    刑燁堂頓了幾秒,去開冰箱。
    他昨天傍晚走的。
    昨天晚上到現在,四頓,阮竹沒吃自己做好的飯。
    刑燁堂舔了舔後槽牙,回眸:“你什麽意思?”
    刑燁堂不是第一次發現了。
    每次他回家,正常幾天回來就罷了。
    隻要是提早回來,做的兩天的飯會剩一天,做了一天的飯,會剩三頓。
    平時阮竹丟哪的衣服,刑燁堂會收。
    但隻要是自己丟哪的衣服,阮竹從來都不動。
    像是拎起來放進衣櫃,對她來說很難。
    也像是嫌棄,不想放。
    刑燁堂把冰箱門關上,站直身走近,手掐腰居高臨下,“和我說清楚。”
    他聲音巨大,“什麽時候學會的抽煙,跟誰學的,好端端的飯不吃,吃泡麵,喝啤酒,你長本事了你!”
    倒不是不能抽煙,也不是不能喝酒和吃泡麵。
    是很莫名奇妙。
    刑燁堂認識阮竹快二十年了。
    這家夥一直悶悶的,也沒什麽朋友。
    看著有點像是沒脾氣好欺負的兔子。
    這兔子突然抽煙喝酒樣樣來,讓刑燁堂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更重要的是為什麽不吃他做的飯,為什麽平時她不這樣,這邊他一走就像是換了個人。
    刑燁堂看阮竹垂著頭不說話,莫名的火氣一陣陣的上湧:“你能不能有話就說,就你這樣整天跟個啞巴似的……”
    他腦中突然閃過司燁霖所說的談男朋友。
    驀地就笑了。
    環胸像是有點瞧不上:“誰能瞧得上你啊。”
    上學的時候不少人說阮竹長得漂亮。
    上大學說的也不少。
    刑燁堂那會勸阮竹別談戀愛,好好上學,以後找個好工作。
    阮竹沒談,身邊的男人跟著慢慢的都沒了。
    近幾年。
    刑燁堂幾乎沒見她身邊有什麽男人了。
    他把話題重新扯回去:“什麽時候學會的抽……”
    阮竹突然打斷,並且抬了頭。
    她進研究所做工程師後剪了個齊劉海,厚厚的,還戴了副寬厚的黑框眼鏡,看著說不出的奇怪。
    但眼鏡隻在上班的時候戴。
    在家裏不戴。
    現在就沒戴。
    眼睛卻還是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直勾勾的看著他:“我早就會抽煙了,也喜歡抽煙。”
    刑燁堂微怔。
    阮竹說:“我不喜歡吃你做的飯。我喜歡一邊抽煙一邊喝酒一邊吃泡麵,特別喜歡。因為你在,喜歡嘮叨,反反複複的念,很招人煩。所以你走了,我放飛自我了,想怎麽活就怎麽活。”
    她接著說:“還有,我不是沒有人追,隻是因為你總是纏在我身邊,讓別人以為我有男朋友,所以不敢追。”
    刑燁堂愣住。
    阮竹手掌緩慢的和成拳,幾秒後轉身去角落的簡易廚房濕毛巾,回來低頭擦拭髒汙的茶幾。
    倆人從前不是沒吵過架。
    刑燁堂說話難聽,阮竹大多時候聽著。
    聽不下去了會反駁。
    最後刑燁堂不說了。
    冷處理一會後會主動找阮竹說話,這事就算過去了。
    可這次。
    阮竹掀眼皮看向開衣櫃,拎出行李箱的刑燁堂愣住。
    刑燁堂背對她朝行李箱裏放自己的衣服。
    來的時候就拎了個行李箱。
    衣服還沒裝滿。
    開始裝起來突然發現,一個行李箱連一半都裝不完。
    他看向衣櫃裏自己滿滿登登的衣服,阮竹的一兩件,沉默許久不裝了。
    把現在收拾好的拎起來,“我剩下的你幫我收拾了,等抽時間我來拿,記住,收拾幹淨點,一件都別留。”
    阮竹睫毛輕顫,“你是要出去旅遊嗎?”
    刑燁堂很少出去旅遊,像是不熱衷,但一年還是會跟著爸媽出去一兩次。
    刑燁堂搖頭:“不,我搬回家住。”
    他解釋:“我之前和你說了,吵吵要生了。”
    阮竹打斷:“你昨天走的時候說家裏有你的衣服。”
    刑燁堂點頭:“先搬回家住,等她生完孩子出院再回學校住。”
    從家裏來這,開車要一個多小時。
    刑燁堂開車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司燁霖說的話。
    女孩子的清譽,賠不起。
    還有……阮竹二十八了。
    刑燁堂對自己什麽時候結婚沒規劃,也沒想過。
    但是身邊的朋友有。
    海城開放,女的懷孕結婚離了的多得是。
    晚婚的大多是職業女強人,對自己的事業有規劃。
    阮竹的事業一塌糊塗。
    刑燁堂把錢還給她了。
    勸了很多次,她就是死活不願意違約出來,說違約了檔案上會抹黑,她研究生沒跟項目,再找工作會很難找,不如熬到解約再說。
    阮竹倔起來不是一般的倔。
    刑燁堂不說了,隨便她。
    但也清楚她不管是熬到到期換工作,還是沒到期解約,事業都一塌糊塗。
    該結婚了,再晚點,會碰不到合適的了。
    尤其是現在白晚班顛倒,對身體很不好。
    刑燁堂來的路上動了搬走的心思。
    聽見阮竹說那些,心裏莫名有點受傷,像是自己這些年和她纏在一起,把她這個無依無靠的人當朋友好好照顧,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其實她很嫌棄他。
    刑燁堂心情不錯的時候會吐槽她像個沉默的倔驢。
    但是不高興了,卻不會說什麽難聽話。
    因為正常說話是玩笑。
    不高興的說出口,可能就真的是傷人。
    刑燁堂確定搬走,不在她麵前討人嫌,省的心裏煩的連朋友都不想和她做了。
    他繞開她把窗簾拉開,窗戶打開。
    順手把外麵掛著的自己的內衣收下來,“告訴那些追你的人,咱倆隻是朋友,也可以說成是哥們,什麽都沒有,如果他們願意追,就追,不願意也不用可惜,證明他們不是個好東西,再等下一個。”
    刑燁堂看手裏的內衣。
    再側目看向洗手間外麵。
    他的內衣洗完都是丟在小陽台那曬。
    阮竹的卻不是。
    一直是在洗手間外麵背光的小窗口那曬,還用簾子擋著,像是不想讓他看見。
    刑燁堂這瞬間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被嫌棄了。
    他有點難堪的握緊了手裏的內衣,深吸口氣,笑笑說:“談戀愛結婚吧。如果有可能換個工作,尤其是……”
    他看向垃圾桶,“你喜歡吃的這些東西會把你身子給吃垮,讓你二十八變成三十八。”
    刑燁堂把衣服塞進行李箱。
    找垃圾袋換上,拎著垃圾袋和行李箱開門走了。
    哢嚓一聲關門聲後,屋裏恢複了平靜。
    阮竹怔愣在原地。
    刑燁堂在下午告訴文棠和司燁霖,從阮竹家裏搬出來了。
    文棠追問:“就這麽搬出來了?”
    刑燁堂翹腳吃著薯片看電話,隨意的昂了一聲,補充:“以後不去了。”
    文棠把感覺阮竹好像喜歡刑燁堂的事告訴司燁霖了。
    司燁霖說如果喜歡的話,大抵不會搬出來。
    沒人舍得跟自己喜歡的人分開,不管怎麽著,都會留下。
    文棠覺得有道理。
    卻沒想到刑燁堂就這麽搬出來了,效率高到離譜的地步。
    文棠沒忍住,對悠哉沒半點傷心和不適應的刑燁堂翻了個重重的白眼。
    文棠預產期在一個禮拜後,家裏商量的是預產期前三天就去住院。
    準備去住的前一天晚上。
    文棠無意識的動了動腿。
    這些天一直半靠床頭摟著她閉眼的司燁霖睜開眼,“肚子疼嗎?”
    文棠睜眼,點頭:“肚子疼。”
    文棠要生了。
    司燁霖叫醒自己家人和文棠家人,送文棠去醫院。
    文棠去醫院的路上感覺這輩子都沒這麽疼過,卻不敢說。
    因為一堆人都關切圍著她。
    說了疼痛也不會消失,甚至是減小,隻會讓家裏人徒增擔憂。
    文棠在司燁霖懷裏疼到直哆嗦。
    後背被輕輕的一下下的朝下順。
    司燁霖說:“別忍著。”
    “吵吵,疼了就說,爸媽在這,我也在這。”
    文棠就這麽說了,手揪著司燁霖的衣襟,啞聲說:“我好疼啊。”
    文棠如果知道,因為這晚的叫疼。
    讓她和司燁霖這輩子就一個女兒,打死文棠都不會說。
    但這一秒哪知道以後的事。
    文棠小口小口的呼吸,汗漬卻還是極快了蔓延了全身。
    她擠在司燁霖懷裏:“我好疼啊。”
    文棠哭的全身直哆嗦:“好疼好疼啊。”
    司燁霖摟著文棠,啞聲說:“一會就好,一會就好,很快,很快就不疼了。”
    司燁霖再帶文棠回海城後多了很多的閑暇時間。
    時間多了,就開始算文棠每天運動多久可以有助於生產。
    他結合了文棠的身體情況,睡眠情況,飲食情況等等,每天都有帶她去運動。
    他感覺文棠生產會很順利,卻不順利。
    文棠的生產就像是懷孕,煎熬到了極點。
    順產了七個小時,遲遲生不下來。
    醫生建議再等等,已經順產了一半,現在轉剖腹產會再受一茬大罪。
    刑南藝看了眼坐在手術室門口垂頭沉默的司燁霖。
    頓了幾秒走近手抬起放在他肩膀,“沒事。”
    文棠不讓司燁霖進產房,從文棠進去後,司燁霖就一直在外麵鐵凳子坐著,一言不發。
    看著像是沒點關切。
    但自己家人都知道不是。
    刑南藝再把手輕觸司燁霖肩膀後發現何止不是,壓根不適到了極點。
    司燁霖的黑色薄外套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汗水浸濕了。
    冰涼又潮濕。
    從上往下看,才發現不隻是肩膀,他的發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也被汗水沁到潮濕了。
    肩膀甚至在微微的打著顫。
    刑南藝在司燁霖身邊坐下,“知道為什麽你媽那麽想要個女兒,我卻不願意要嗎?”
    無憂無慮的司意涵,這輩子就一個遺憾,沒有女兒。
    司燁霖垂頭輕語,“為什麽?”
    “因為疼。”
    司意涵生司燁霖的時候,受了大罪。
    刑燁堂來,是個意外。
    但還好。
    刑南藝想讓司意涵養養月子病。
    她生刑燁堂其實非常非常的順利,不過一會就結束了。
    刑南藝卻因為親眼看著司意涵疼,而留下了心理陰影,不想讓司意涵再要孩子了。
    後來……
    刑南藝說:“她生你的時候真的受了很大的罪,但生刑燁堂的時候卻一點都不害怕,生完刑燁堂不過半年,就鬧著想要個女兒。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說別怕,不管文棠現在有多疼,過不了多久,她自己都會淡忘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人類的本性。”
    司燁霖想說,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確是人類的本性,但卻無法掩蓋現在她經受的疼。
    我知道,你知道,二萬伯伯也知道。
    文棠在被推進待產室的第十個小時,生下一個女孩。
    白白胖胖的,很漂亮的女孩。
    在一個半小時後被送待產室推了出來。
    文棠紅腫的眼睛睜開,看著輕推她病床邊框沉默寡言的司燁霖。
    對他笑了笑,啞聲說:“別怕。”
    司燁霖垂眸,眼淚突然就這麽下來了。
    砸在文棠的臉頰上。
    文棠手掌微動。
    抬起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別怕。”
    她寬慰麵前這個一言不發,卻明顯一眼看過去就怕的快要碎了的司燁霖,“別怕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