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鐵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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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廢棄化工廠的兩側都是開裂的磚牆,但從外麵看起來還算整潔。並沒有長出太多的爬山虎與雜草,隻是有一層灰黃色的灰與汙泥。
    比起工廠,這裏更像是廢棄別墅或是庫房。
    走廊並不寬闊,大概隻能容下兩三人一同並肩走。因為完全沒有照明,在進入後哪怕外麵是正午、這裏依然是一片漆黑。
    艾華斯一進門,就聞到了非常濃重的灰塵味道。還有種像是榴蓮一般的刺激性氣味,很是嗆人。
    璐璐抱著孩子,一邊輕聲咳嗽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往裏麵走著。
    哪怕她知道這裏沒有人,也是保持躡手躡腳的。
    她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哪怕自己依然沒有離開玻璃島,可她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探險感。這裏的一切都如此新奇,讓她激動萬分。
    “我們來這裏……”
    璐璐小聲說道:“是為了躲避那個凶手嗎?既然這裏是化工廠,我們要不要去拿點化學試劑防身?他如果跟過來怎麽辦?”
    “他首先要先能找到門。”
    艾華斯毫不避諱的說著過度精確地情報:“這家化工廠並不存在正門,因為這裏的後門其實算是死胡同,隻有那個倉庫後門能通往這裏。在它被廢棄之後,原本通往這裏的正門就被新修建的石料倉庫擋住了,隨著倉庫的擴建,最終被完全堵死。
    “這家化工廠有兩層樓高,還有用梯子能抵達的更高處。每一層都有大量相通的房間,而且足足有三個上下樓的樓梯。入侵者隻有一個人的話,我們有非常充足的空間打遊擊……”
    他說到一半,便突然聽到一聲喪鍾。
    於是艾華斯立刻沉默,回頭與兩人目光相交。
    “第四個。”
    夏洛克輕聲說道。
    “我們三個,再加上‘骨雕’,這就四個人了。”
    艾華斯眯著眼問道:“你覺得還有誰能活下來?”
    “可可。我懷疑她是雙重道途。”
    夏洛克輕聲提醒道:“你記得嗎,狐狸?厄莉妮大人提過‘這次有三位進階者擁有複數道途’。
    “你、騎士和璐璐顯然都是新人。國王和芝士也都不怎麽聰明。除去我和骨雕,應該還有一人……要麽是羅勒,要麽是可可。”
    “我對羅勒女士沒什麽印象呢。”
    璐璐湊過來,小聲說道:“我甚至記不起來她的特征。”
    “這就是適應道途的其中一種表現,通過隱藏自身、融入環境來獲取優勢。別小看她——你仔細回想一下,就會發現在我們九個裏,隻有羅勒什麽情報都沒有透露。我們對她一無所知。”
    報童提醒道:“如果這是新月儀式,我最警惕的不會是骨雕,而是她。每個適應道途的超凡者都是專業的獵人與刺客。她不死我絕不會放下心來。”
    “那可可呢?”
    艾華斯反問道:“為什麽你覺得可可是雙道途?”
    “我不確定,隻是更傾向於第三人是可可。要說理由的話……”
    夏洛克說道:“那就是她所說的‘我的職業並非是惡魔學者’。
    “她是最後兩個抓取過來的,比‘國王’還晚。國王在星銻,那麽可可肯定也不在阿瓦隆。
    “但在星銻,雖然超越道途是合法的,但一般人可無法獲取惡魔學者以外的超凡職業。”
    “就像是在阿瓦隆,威權道途的超凡職業隻能是律法師、仲裁官、空騎兵這三個嗎?”
    璐璐問道。
    夏洛克糾正道:“準確的說,隻有律法師和監察者。並不是所有監察者都能進階仲裁官,哪怕等級到了,但不通過圓桌廳的審查也是不允許進階的。仲裁官的必要進階條件,就是得到‘仲裁權’,能繞過法庭機構進行單人審判。
    “監察者哪怕進入督察院,最多也隻有執法權。是無法滿足仲裁官的進階條件的。
    “而‘騎士’先生的輕騎兵職業所進階的空騎兵,更是軍隊係統專有的進階……每一位空騎兵都是阿瓦隆軍隊裏精英中的精英。”
    “啊,這個我知道!”
    璐璐眼前一亮:“是要紅獅鷲變成會說話的白獅鷲,才能從輕騎兵變成空騎兵對吧!”
    “對。要等他們的獅鷲夥伴成年,危險的棕紅色的體毛全部褪去化為純白、體格從一米八迅猛增高到兩米五以上、暴躁的習性變得沉穩、智力提高到能夠說簡單的人話時……輕騎兵才能進階成空騎兵。而這就需要他們用威權之道來不斷強化他們的夥伴。白獅鷲每天在不訓練的情況下就要吃三十磅的鮮肉,訓練與作戰時要翻倍。
    “而普通監察獲得的獅鷲因為品種不同,養一輩子最高隻能長到一米五、也學不會人話。食量也隻需要每天五磅左右的鮮肉,壽命更是隻有短短的三十年。比起夥伴更像是能載人飛行的忠誠寵物。軍隊使用的那種白羽獅鷲能活幾百年——他們的人類夥伴衰老而死時,獅鷲都還活著。
    “在星銻王國,對應監察的超凡職業是魔人,而對應律法師的是惡魔學者。一個普通人進入王立律法大學成為超凡者,他畢業的時候不可能成為一名輕騎兵。因為純正獅鷲的資源稀少,必須要保證輕騎兵的忠誠,因此輕騎兵隻會從騎士家族裏麵選——就如同我們的‘騎士’先生,他在舉行儀式可是戴著頭盔的。”
    “騎士”或許沒意識到,他其實才是第一個自我開盒的人。比璐璐開盒還更快一點。
    因為在阿瓦隆,騎士家族以外的人是不允許私藏盔甲的。那大概率會判處死罪。
    這意味著他的父親或是母親,肯定是圓桌廳的騎士。所以他才能拿到騎士頭盔,也所以他才能成為輕騎兵。
    “……星銻王國的貴族嗎?”
    璐璐喃喃道:“我聽說星銻那邊是有代代相傳的‘貴族’的。他們有著爵位,還有自己的土地和莊園。我從不少戲劇和詩歌裏麵讀到過。”
    阿瓦隆將星銻視為敵國,卻並不敢直接發起戰爭……其中一部分的原因,的確是他們無法肯定王室詛咒是否由星銻王國發起。而阿瓦隆的權力與其說是集中在女王身上,倒不如說是在圓桌廳……這樣模糊的借口,是不足以讓國力相對弱小許多的阿瓦隆主動向星銻宣戰的。
    星銻王國如今正是這片大陸最強大的國家。
    他們曾經是這片大陸唯一的帝國。即使在分裂成四個國家之後也依然強大。
    由寫下均衡道途的神聖典籍《銻的凱旋車》的瓦倫丁一世所建立的星銻王國,如今已經吞回了曾經帝國的兩個碎片,恢複了帝國八成的版圖。
    阿瓦隆能戰勝鳶尾花,但肯定打不過星銻。比阿瓦隆先進五十年以上的煉金術研究,讓星銻的科技異常發達。他們在前幾年才剛發起戰爭,吞並了之前從帝國分裂出去的另一個鄰國……戰場上那種能夠不斷再生的巨大魔像令人生畏。
    隻有在阿瓦隆與鳶尾花和教國聯合時,才能勉強在政治格局上維持均勢。但如果有誰真的被星銻進攻,除非表現出強大的抵抗力、否則其他盟國也未必會參與防守。
    但伊莎貝拉公主心中產生了另一個疑問:
    這樣強大國家的貴族……為什麽這個年紀才成為超凡者呢?
    雖然她看上去很是年輕、仿佛隻有二十出頭。但伊莎貝拉作為美之道途的敏銳感知能力、以及同為女性的認知,讓她確信可可小姐……或者說可可夫人至少也有三十歲以上了。
    她應該是使用了能駐顏的煉金藥物,才能維持如此年輕、宛如少女般的清純外表。
    三十多歲才成為超凡者,會不會遲了點?
    於是她立刻反應了過來,非常肯定的說道:“可可應該就是那個雙道途的人!”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夏洛克反問道。
    “因為可可小姐年紀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年輕,她應該有三十歲以上。她使用過煉金藥物來維持年輕。”
    “……原來如此。那就說得通了……第五個幸存者應該就是可可。”
    夏洛克緩緩點頭,表情反而變得凝重了起來:“那可能就不太妙了。”
    艾華斯挑了挑眉頭:“你是說,敵人有可能是惡魔學者?”
    “聽著,兩位。我想起了一個事件。”
    夏洛克低聲說道:“十年前的1888年,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線的四年後,勞合區發起過一次連環殺人事件。每過八天,就有一位孕婦被殺、腹中嬰兒被殘忍的剖開取出、體內的腎髒也被奪走。這是明顯的儀式殺人痕跡。
    “監察局將其稱之為‘開膛手傑克’事件。我當年十六歲,參與過這件事的調查。”
    男孩麵貌的偵探緩緩開口:“這個案件的凶手是一位年輕的惡魔學者,他從自己導師手中繼承了一隻鐵鉤魔。那是一百多年前,從‘手術墮胎’這種意象中誕生的惡魔。因此他試圖強化這種意象,通過這種儀式來強化自己得到的惡魔。
    “他最終被我們逮捕並處死了。但傑克被處死之前,向我們供出了他還有一個師父。
    “——他供述,他的師父在玻璃島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持續為某位人物服務。在過去的幾年裏,他為那位幕後黑手殺死了許多人。而最近他出國了,據說目的地是荷魯斯帝國或者安息古國。‘為了通過沙漠、他需要保持自身的潔淨,所以他將惡魔轉讓給了我’,此後他的那位師父就一去不複返了。
    “按照時間推算,那位惡魔學者現在應該就在玻璃島。鐵鉤魔本身是下位惡魔,正麵戰鬥能力不強、隻是格外擅長偷襲……”
    夏洛克說到這裏,突然反問道:“你們出現的時候身上有詛咒嗎?”
    艾華斯和璐璐對視一眼,開口道:“我們身上沒有,但是小艾華斯身上有。那是一個威力不大,但是用來定位的詛咒。”
    “那就對了!”
    夏洛克肯定道:“我出現的時候也有,一模一樣的類型。我自己用法術驅散掉了。這或許就是我們到現在還沒有被襲擊的原因……詛咒定位克製適應道途的藏匿能力。那個剛剛死去的人,應該就是羅勒。她堅持了很久,還是沒逃掉。
    “鐵鉤魔可以通過詛咒來定位目標,直接跨越空間跳躍過來。同樣符合這個要求的鏡魔需要鏡子作為媒介,影魔無法出現在正午。而且這兩個惡魔都是上位惡魔……”
    “可可隻有第一能級吧?”艾華斯發問。
    “超越道途本身就精通惡魔知識。她針對施展的反惡魔儀式應該可以驅散下位惡魔。也有可能是她將自己身上的詛咒轉送給了他人。”
    “也就是說,我們的敵人是那個駕馭鐵鉤魔的惡魔學者嗎?”璐璐明白了過來。
    “嗯,準確的說,是他遠程操控的鐵鉤魔。唯一的問題是,鐵鉤魔雖然隻有第二能級的強度,但它的速度太快,又善於偷襲……對於第二能級的超凡者來說也幾乎不可能戰勝。除非我們中有一個律法師,能將其瞬間壓製住、才有可能將其擊殺。”
    夏洛克眉頭緊皺,有些不滿的低聲斥道:“不知道骨雕和可可究竟拉高了多少這個儀式的難度——他們抬高了難度,卻又不與我們一起合作!
    “我們三個是肯定打不過鐵鉤魔的,加上‘騎士’恐怕也不行。他不是監察者也不是律法師,而是輕騎兵,沒有壓製能力。按照這個儀式的難度計算,估計必須得可可或者骨雕中的至少一個願意配合我們,才有希望擊退鐵鉤魔。
    “如今隻能希望你們沒有遺留其他的詛咒物品……第二能級的惡魔學者一天隻能詛咒一個人一次。我已經被詛咒過了,還剩你們夫妻倆。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能拖時間一直拖到結束……也就還剩兩個小時了。”
    聞言,艾華斯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有一說一。
    不是我吹啊。
    假如敵人是惡魔的話……那這次儀式的難度,可能是我不小心拉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