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遠離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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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後方的軍隊,突然放棄了原先保持的陣幾個小老管隊躍馬到了陣前,帶領著衝鋒,這一情況可謂是曠世奇
    事實上,農民軍中,不是所有隊伍都有似楊太歲部這種紀律
    野外遇敵,大多情況下,無非一窩蜂往前衝,仗著騎兵這一殺器,勝則勝矣,敗則落荒而
    但是,楊太歲已經沒有空閑功夫去理睬這些他手上的馬刀和被他叫在身邊的曹老二手中的狼牙棒,借著馬匹衝刺的速度,似兩柄殺器,直入敵軍陣地大開大
    當先的關寧軍,觸不及防間,稍有觸碰,往往兵器崩飛,人仰馬翻,加之眼前這撥流賊身後,頻頻又冷箭飛馳而
    其中一支,每每皆是穩之又穩地沒入他們身邊的兄弟的咽喉,他們陣腳大亂,稍不注意的功夫,楊太歲已經領人避開了祖寬的位置,直入關寧軍右翼數十丈
    落馬的敵人越來越多,濃鬱的血腥氣味,混跡著馬蹄翻起的土壤氣息,隨風彌漫充斥著整片戰
    楊開雖說倔強地不肯退後,還是被護住在側翼,肩負起防止敵人從腰部將他們陣營切斷的任務,他險之又險避開一個敵人的大錘,
    身後衝上來一人,不知何時搶了敵人一根“鐵錘”在手裏,將這位官軍的頭砸得稀爛,血液從對方口中噴出,濺在楊開的眼角
    他匆匆一抹,甚至都來不及看清救他的是什麽人,又要去應付接下來的敵亂槍交擊,戰事激烈,遍遭黑壓壓的關寧騎兵,火銃頻響,橫掃直
    他們這支小隊伍,直直衝入了敵人的右翼邊角之處,馬匹的速度驟然降下,隨之而來的也是壓力驟增,若非久經戰場,加之為礦盜的眾家兄弟,皆是一身力氣,他們估計一個照麵,就會被官軍吃
    根本支撐不到後方的隊伍迅速跟了上來,他們忍不住大聲呼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夠夠將他們心中恐懼、仇恨和對生存的執念,轉化為與敵一戰的勇
    但這僅僅是開始,更大的衝撞隨之而來,關寧鐵騎若隻有這麽一點實力,就不可能被稱之為明廷第一野戰軍!
    他們迅速反應,後方指揮者重新衝擊布陣,側重照顧了左翼更多的流賊進攻的方向,兩股更大、更強的衝撞,交織到了一
    殺傷力自然也隨之變得更
    一瞬間,楊太歲他們感覺壓力減輕了很他決定帶著兄弟往右翼突,並不是盲目為之的,他要等的就是身後的衝得快的農民軍為他們分散壓
    那個時候,他再集中身後兄弟們的力量,直往關寧軍右側破陣而出,這樣正麵有其他部隊牽製,他們就能實現迂回,找到一個空隙的機會脫身而
    這個計劃雖然對於身後的農民軍而言,並不地道,但已經是壓能夠想到的,保住自己身後這些兄弟的最好的辦
    他不是普世救人的觀世音,用盡全力也隻能盡量護住跟著自己出來的兄弟而已,他更不能讓最後一位弟弟死在這片亂糟糟的野地
    那樣他將無顏下去見地下將他撿回養大的父
    楊開畢竟年歲還小,力量才初有長成,先前四日一直鏖戰,從未停歇,已經消耗了大量的心神和力
    這會兒雖說被掩護在側翼,廝殺一陣之後,他還是感覺自己渾身酸痛,有些力不從心
    可他不敢停下手中的長槍,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示弱,敵人很快就會上來掠去他的性命,逐漸地,他身上這種酸痛,就變成了麻
    戰場上廝殺聲,在他的耳蝸中變得忽大忽小,時而消失不見,時而石破天
    慢慢地,他感覺自己的視線變得模
    前世、今生,所經曆的人、事,通通雜糅在一起,他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占據了這具身體,還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吞噬了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如此真實,如同腦海中一幀幀展開了一副黑白畫
    本能舞動手中的長槍似筆,槍鋒頻頻地落在敵人的胸膛、坐下戰馬身上,從傷口處飄濺出來的一股股鮮血似墨,生生給他們腦海中展開的黑白畫卷,染上了生動,也是唯一的色彩:殷
    如同他身後兄弟肩上扛著那麵“闖”字大旗一樣的殷
    驀然間,一名敵人總旗揮動短槍作錘,猛然砸向戰馬上的楊開的脖子,恰逢坐騎沒了力氣,前蹄一彎,楊開差點被戰馬甩飛出
    隨著馬匹一聲嘶鳴,奮力想要直起腿,逃得一命的楊開瞬間清醒,腦海中展開的黑白畫卷瞬間崩碎消失,但他的身邊已經有數名關寧軍圍攏過來,亂錘亂刀落下,有的向人,有的向
    戰場上的敵人,永遠都是這麽靈敏,他們總能在千軍萬馬中,一眼找到那位最接近死亡的敵人,然後輕而易舉地送他下去見閻
    大地上,一幕幕的鮮紅,重新染紅了楊開的視線,無亂前世今生,楊開從來都不會自命不凡,但他害怕死亡,尤其對他這種死過一次的人,無論如何他都想活下
    這種強烈的求生希望之下,他重新找回了身體的知覺,他能夠感受到這幅皮甲之下的身體,虛弱甚至疲乏不堪,但仍有餘
    “颯!”
    一聲悲鳴,戰馬率先中了一錘,倒地下
    而馬背上的楊開,卻似在生死之間,找到了自己的潛能,他大喝一聲,在馬倒地的一瞬間,橫掃長槍,抹向了身側那名總旗的咽
    也正是戰馬倒地的動作,將楊開的身體帶著離開了眾人的夾擊,隻見他落地之後,忽地又猛然跳起,跑到那位掩脖慘叫總旗的身前,將他從馬背上拽下,然後一個翻身,躍上馬背夾緊馬腹,摒棄要花更多力氣才能舞動的長槍,換了一把馬腹上的雁翎刀,繼而朝著身邊敵人繼續揮
    他發瘋也似,一邊揮動著鮮血淋漓的長刀,一邊應天呼喊,縱聲狂此時此刻,置身死戰中的楊太歲、曹老二等人看到了一幕,先是一愣,隨即也是個個如受刺激,紛紛嚎
    如此場麵,盡管個人的勇猛對於戰局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種情緒對鼓舞己方士氣的價值絕對難以估
    楊太歲正要下令側突,卻也就在這個時候,官軍後方兀然升起了兩麵旗幟,一麵顯白,一麵顯
    同一時間,關寧軍的攻勢越發勇猛,到了這個時候,還有餘軍,從側翼分散作兩撥,攜帶充足彈藥,繞行衝上山地,對農民軍形成了三方合圍之
    緊接著,又有官軍傳令騎兵接連闖出,高聲揚言:“至白旗之下,可就撫不殺,至紅旗之下,則視為頑抗而必盡數誅”
    “至白旗之下......”
    隨著官軍傳令兵卒的傳頌,重複的軍令在緊張的戰場上鋪張開三翼關寧軍火銃配合齊名鳴起,火雨再一次天降般砸落農民軍陣營之
    緊繃的弦不知從何方開始繃斷,起先衝在最前方的老小管隊,竟是率先棄戰,轉至白旗之下,隨即農民軍奔赴白旗下者越來越多,第一戰線麵臨全線崩
    兵敗如山的壓力瞬間回落到楊太歲部營下,此時他們已經不是衝在第一線的將士,那些投降受撫之人跑得比他們快得
    這道搶先一線在楊太歲之前發出的軍令,也是徹底打亂了他的部署,敗軍的恐懼氛圍瞬間如洪水一般衝泄在他的身
    “老二老四,沒得打了,快,帶著兄弟們,撤!”楊太歲頓時大吼
    他們先前為了破陣,衝得太猛,由此戰線也拉得過長,這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對全軍的掌控,加上他們的人也沒了力氣,全靠一股瘋勁支撐
    這會兒更似蒙頭蒼蠅,遭遇迎頭重擊,隻能裹在敗退的亂軍之中亂糟糟地往後撤
    官軍趁此機會,成群結隊的追擊在後,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伏誅,逃亡的農民軍月越跑越散,他們回到原先的營地中,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失去了領導的指揮,離散的農民軍,隻顧著往遠離戰場的方向逃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一直到身邊的兄弟越來越稀疏,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越來越稀當他們再一次意識到,自己還活在世上,身上的酸痛,讓他們難忍得從馬背上跌落,天地間已然變得安靜
    荒棄的田地中,已經一根野草都看不到,赤地千裏的景象曆曆在他們知道,這是已經遠離陝西戰場,逃出來
    “哈哈哈!”
    望著身後還跟著二十多個兄弟,楊開赫然還吊在隊伍最後頭,楊太歲淒慘一
    “都他娘的說,好人命不長,看來我們鐵定是千年禍害了,所有的人,都給我原地休整!”
    嘴唇幹裂,滿臉血汙泥漬的楊開勉力抬起頭,想要衝他露出一個笑容,卻是眼前一黑,又一次從馬背上栽了下
    這一次他沒能再奇跡般跳起,隻能任由還能動的兄弟,將他搬到平坦的地麵上,加以照
    ……
    一斧劈頭而落,楊開從噩夢中驚
    天已經黑了,弦月懸掛夜空,見得繁星幾點,周遭橫七豎八倒地的兄弟鼾聲如
    楊開掙紮起身得動作,牽動了背上不知何時留下的刀傷,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哼,驚動了傍邊倚樹而睡的楊太
    “怎麽樣?”
    眾多兄弟中,他的運氣算好的,隻是臉上被長槍刮了一下,其他無甚大
    楊開勉強搖了搖頭,周圍看了看:“大哥,這裏是哪裏?”
    “天華山西邊,再往前就是儻駱道,離開官軍的包圍圈”楊太歲大概跟楊開介紹了下位
    楊開虛弱地點了點頭,又問道:“現在的戰況怎麽樣?”
    “大爺的,韓老四帶人回來了一趟,劉龍和張二那兩狗慫都投了官軍,他們出賣了老掌盤的位置,現在具體的情況還不知道,韓老四又去探
    沒想到,竟然都他娘讓你小子說中哈!我當初跟他們說,還沒有一個人信,這下你小子可要出名了,各位兄弟對你都可是佩服得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