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楊太歲迅速檢查了一遍楊開身上的傷勢，滿意點頭，拍了拍楊開的腦袋，哈哈一笑道：
    “你小子命真硬，似我，身中兩刀一錘，都被鐵甲卸了氣力，隻是背上開了一條口子，無甚大礙，養一養又是一條好”
    楊開微微咧嘴，抬了抬手感受了一下背後已經包紮好的傷口，雖然痛，但能夠感受到傷口不
    慢慢地，楊開的身體也恢複了一些力氣，他盤膝在原地坐正，看了一眼周遭的情況，問道：
    “曹二哥還沒找到我們嗎？”
    “如果按照韓老四所說的，曹老二撤退的時候，應該混在了張二殘部中退走的，方向與我們相反，他們那邊人多，官軍也追得狠，比我們這邊還慘，可能死剩沒幾個人”
    說這話時，楊太歲並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意思，反而語氣中透著沉重，自加入農民軍至今，失敗他們並非沒有經曆
    但這次，他能夠明顯察覺到與以往不以前憑借著騎兵的機動性，他們就算敗了，也能保留有生力
    現在，他們是被堵著殺，闖營中還出現了叛徒，若真按楊開所說，老掌盤會落入官軍手中，那闖營定將潰散，傾巢之下，他們該如何自處？
    他終究與尋常的流寇不同，尋常的農民軍，多是隨著大流，走到哪算哪，很多時候，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麵對的敵人是
    但楊太歲，雖身為小管隊，卻是十分關注形勢、敵人和位置等方麵的信息，他心中始終想著，就算沒辦法帶著兄弟們混的多好，起碼在逃跑的時候，要知道往哪處
    所以，在敗軍之際，他們就算亂也還能帶著傷勢不重的兄弟逃到這裏集
    剩下那些分不清方向、逃不出來的，除了戰死的外，肯定還有大批的傷
    他們很多人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但等待他們的，卻隻有被官軍割掉頭顱，拿去兌換功勳，這一個悲慘的結
    楊開看著大哥的表情，感受到那種凝重，問道：“那底下我們怎麽辦？”
    楊太歲沒有立即回他的話，黑水峪大敗，老掌盤殘補往北轉移，現在官軍定是大部分往北去了，暫時沒有時間來對他們這些殘兵遊勇追剿，但等他們調整過來呢？
    而且他還擔心，若是闖王被俘，明廷和官軍必然士氣大漲，到時候定會對他們采取更加瘋狂的圍
    僅憑借他現在手下的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官軍的圍剿下幸
    “先找到曹老二，看看闖營還留下多少香火，再決定去找李自成還是去找老回回吧！”楊太歲思量再三，最後說
    楊開也同意這個決定，現在這個形勢，再往北去，有孫傳庭和洪承疇雙方重兵把守，很難過去；加上老回回與闖王的關係一向不差，闖營剩下的人，大抵要回河南去
    天蒙蒙亮起時，韓老四回來這次他帶回來的人不少，足足二百多人，都是騎卒，其中還有一位身份與楊太歲同等的小管隊蔡
    二百多人中，蔡遷底下不到三十個人，剩下的，有一半多楊太歲部的老兄弟，剩下一半則是來自各個部分的散
    流賊一向居無定所，敗軍之後，離散在外的士卒，失去了本來的建製，多數會向高階官軍靠攏，重新形成有生力
    就像楊太歲同時也在想，要去投哪個掌盤一
    “我們的人，除了跟著曹老二的，剩下逃出來的，都在這裏了，剩下還有些缺胳膊少腿或者沒馬的，我沒要他們，將他們趕去了南”
    一條漢子走到楊太歲身前先是說了情況，然後又誇讚了楊開幾
    他三十多歲，個子不高，相貌也不揚，卻精壯結實，背一把硬弓，叫做韓
    先前，遊弋在軍陣中，頻施冷箭，例無虛發的就是他，和曹老二曹莽一起，同為楊太歲部的二號人
    據本部兄弟們的吹噓，他可在策騎之時挽弓搭箭，百步之內箭穿敵人褲襠卻不傷一根毛，因此頗受敬
    “聽他們說，老掌盤沒了，曹老二卷在人流中，被帶往了東邊，從老掌盤那逃出來的中鬥星高迎恩撤往了東邊，過天星張天琳逃往了北邊，官軍大多都去追殺他們了，怪不得我們往西北找他們不到，還見不到官”
    眾人稍稍鬆了一口氣，起碼知道自己現在是安全的，逐漸的，山下的動靜將熟睡中的眾人叫醒，所有的人都聚到了山
    楊開感覺自己恢複了力氣，也起身跟了下
    蔡遷這個人楊太歲是認得的，原屬一鬥穀黃龍部，作為嫡係常以高人一等的姿態示人，兩人的關係自然不會太
    加上他的隊伍大抵是列陣之時，位於陣型的側翼，被官軍的火器進行了特殊關照，這剩下二十多個人中，有一半身上帶有燒
    作為頭領，蔡遷也是被燒得渾身血跡斑斑，頭發結成一塊，渾身發臭，額頭上頂著斑斑豆大水泡，叫人差點認不出
    “蔡管隊，不去找你官爺邀功，怎麽跑到我這來了？”楊太歲大概了解了情況，幾步走到蔡遷身
    少有能夠看到他們嫡係的人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敗軍之際，方才還一臉凝重的楊太歲，也不禁笑出了
    原本還打算躲閃過去，發覺被楊太歲認出，隻能喪著臉走出來，毫無底氣地說到：
    “楊管隊莫要再說了，誰能想到掌盤子竟是這樣兩麵三刀的人呢，我們跟了他，真是倒了大黴”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楊太歲哼哼兩聲問
    “我們本來就在你們的側翼，關寧軍從兩翼包上來時，還是我們幫著抗下了第一輪的炮擊呢，後麵看到你們跑了，我們就跟在了後麵，一路跑到了這”
    他們重新搜集到的這些兄弟中，倒也有人見到過蔡遷的身影，也算是給他當了人
    “那你們的後麵還有沒有跟著別的隊伍？”
    “有人，但沒有看清，出了周至縣，就各自跑各自的道了，後麵也沒有再遇”
    楊太歲並未就此放下警惕，蔡遷與他官職相同，本來同等級的長官，他是並不想要但是又想到，對方既然能夠跟著他後麵跑出來，那跑出來的就不應該隻有他們一加上蔡遷已經沒了依靠，日後定是很難抬得起頭，以他的身份，留在自己隊伍中，兩個小管隊坐陣有助於提高他們這支隊伍的號召力，這才決定留他下
    遲疑半晌，蔡遷舔了舔嘴唇，上前問道：“有沒有幹糧？兄弟三天不吃東西，都餓壞”
    楊太歲看著他頭上的水泡，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哪來什麽幹糧，這裏有田地，有田地的地方就有人要是運氣好，能找到大村子，就可以撈上一票，我已經派人去找了，馬上就會有消息回”
    蔡遷聽他如此說，隻是點頭沒有作
    接下來，蔡遷問楊開要了把刀，把頭上燒焦的頭發眉毛剃了個幹淨，然後將額上的幾個豆大的火泡戳破，要了些傷藥包起
    楊太歲部眾人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叛徒，讓他渾身不舒服，但他其實並沒有犯錯，反而犧牲了很多兄
    整個流程下來，唯有楊開對他的要求非常配合，並且適時給他一些安慰：
    “蔡管隊，來先喝口水，軍中已斷糧數日，我們也沒有吃的，隻能等外麵探馬的消息”
    蔡遷接過楊開的水袋，他沒有將事情往什麽白臉紅臉上想，這個時候，有一個人還願意站出來，給他一些安慰，他是感激
    於是乎，楊開在他印象中，成了一個還不錯的孩他接過水袋，默默記下這份恩
    天空越來越亮了，當黎明第一縷陽光從雲端上撒下，楊太歲還來不及去想，如何將這支混入了三分之一外人的隊伍徹底變為部
    山丘之下，漸漸響起幾道馬蹄聲，有哨探急急回來稟報：
    “附近的幾個小村子已經荒棄，東南邊十幾裏外，有一個村子，我看到了炊煙，還聽到了土狗的叫”
    聽聞此言，一個個賊寇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幾天沒有一粒米下肚，他們早已不耐，一想到村子裏的糧食和女眷，就忍不住興奮起
    楊太歲身邊的韓彬說道：“還是不能丟下曹老二，你再挑幾個醒目的，把兄弟們手上能吃的都交給他們，讓他們往東去探探，看看能找到什麽線索不”
    曹老二就是戰關寧軍時，跟著楊太歲衝在最前頭的大漢，原名叫做曹莽，天生骨骼奇大，屠狗的出身，性子較韓彬要內斂一些，也較
    當初出為礦盜時，他們六個結拜兄弟，如今就剩下三個，他們雖然說不上是什麽桃園結義，但楊太歲向來不輕易拋棄任何一個兄弟，兄弟們也因此願意相信賴
    這個也是為什麽，他們這支隊伍，具備別的隊伍不具備的凝聚力和紀律性的原
    十幾裏地的距離，拍馬轉瞬就
    太陽也漸漸升得高了，灑下的陽光亮堂了大七月的天氣，陽光也不見顯熱，策馬奔騰，晨風撲臉還帶著幾分涼
    村外，幾隻鳥兒正叫的熱鬧，大概感覺到大地開始發出不詳的振動，展翅高飛而
    事實上，楊太歲的判斷的確非常準確，這邊跟著蔡遷逃出來的，的確還有別的
    此時，他們還搶先一步，進入了這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