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龍榻驚魘,夢中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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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簿跪在青玉算案前,眼睜睜看著吳王用狼毫蘸的不是墨,而是從遼東戰報上刮下的血痂。
筆鋒劃過“延熙十一年蜀錦“條目時,絹麵突然騰起青煙,現出被藥水隱去的三行小字:
“實則延熙八年陳貨”
“每匹短尺一寸”
“以巴郡水漬充蜀繡”
孫權突然低笑,笑聲震得算珠在銅框裏簌簌跳動。
“好個司馬老賊!”他抓起案頭夜明珠砸向牆麵,珠子嵌入磚縫竟不墜落,在陰影中泛出詭譎綠光——這是用交州毒蟾蜍液浸泡過的熒光珠,此刻正照亮了暗藏在牆皮下的天下輿圖。
明珠映照處,代表蜀地的位置布滿針孔,每孔都穿著半截絲線。
孫權扯動其中一根,整麵牆的絲線突然繃直,在穹頂投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圖案——所有絲線交匯點不是成都,而是五丈原。
“稱一稱。”
侍者戰戰兢兢捧來精鐵打造的軍餉秤,孫權卻將算盤上三粒珊瑚珠拋進秤盤。
鐵秤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秤杆突然崩斷——斷口處赫然露出鏽蝕的“魏“字銘文。
“連秤都是曹賊舊物...”孫權抹了把臉,掌心沾滿從穹頂落下的灰塵,細看竟是燒焦的糧秣碎末,“好啊,都在糊弄朕!”
拂曉時分,主簿發現吳王蜷在撕碎的賬冊堆裏酣睡,手中緊握半片龜甲。
甲背上灼痕組成了模糊的卦象,既非周易六十四卦,也非洛書九宮——倒像是孩童用香火胡亂燙出的塗鴉。
唯有當值的啞太監看清了:孫權夢中翻身時,龜甲裂縫裏漏下一縷黑沙,在地磚上拚出了“武昌”二字,轉眼又被穿堂風吹散如煙。
孫權在龍榻上猛然睜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艘顛簸的艨艟艦首。
濃霧如腐壞的棉絮裹住長江,月光被絞碎成慘白的屍斑,斑駁地浮在漆黑的水麵上。
他低頭,看見自己雙手年輕緊致,指甲縫裏卻嵌著建安十三年的血垢——那是周瑜火攻前夜,他親手折斷的令箭木刺。
霧中突然傳來鐵索崩斷的巨響。
數百艘戰船從霧中浮現,船頭“曹“字旗早已腐爛成縷,取而代之的是猩紅的“晉“字大纛。
旗麵用金線繡著扭曲的龍紋,每片龍鱗都是一張微縮的人臉——孫權在其中看到了魯肅、呂蒙、甚至自己的父親孫堅。
“吳侯別來無恙?”
聲音從最高大的樓船傳來。
司馬懿立在船樓,身上竟披著諸葛亮的白鶴氅。
鶴氅下露出魏國製式的玄鐵鱗甲,左手提著魯肅的頭顱——那頭顱雙目圓睜,口中含著半截未燒盡的東風祭詞竹簡。
孫權想喊黃蓋點火,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裏湧出大股江水。
他驚恐地摸向脖頸,觸到的卻是冰冷的鐵鏈——不知何時,所有吳軍戰艦都被鐵索連成浮橋,而司馬懿正踏著這條人骨鋪就的通路緩緩走來。
“陛下!”
宦官的聲音突然刺入夢境。孫權掙紮著醒來,發現自己正死死掐著老宦官的脖子。
……………
窗外,赤壁之戰繳獲的魏國編鍾在無風自動,鍾錘上纏著半截焦黑的東風祭旗。
孫權猛然從榻上彈起,織金龍衾絞在腰間如毒蟒纏身。
冷汗浸透三層絲絹中衣,在後背拓出森森肋骨的輪廓。
他下意識摸向枕下匕首——卻抓了個空,隻觸到一片濕冷黏膩。
借著殘燭微光,看清掌心沾的不是汗,而是半凝固的血漿,正順著掌紋滴落在錦緞上,綻開一朵朵黑梅。
龍榻右側,老宦官歪折的脖頸呈詭異角度,暴突的眼球裏仍定格著死前最後一幕:孫權雙目赤紅、嘴角抽搐的猙獰表情。
更駭人的是屍身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嘲笑主人此刻的慌亂。
一縷黑血從宦官耳孔流出,蜿蜒成“甲辰”二字,正是夢中血書所預言的年份。
孫權踉蹌撲向銅鏡,脖頸處赫然浮現五道青紫指痕——分明是被人扼過的痕跡。
可當他顫抖的手指觸碰傷痕時,卻發現指距比自己的手寬了三分,倒像極了司馬懿那雙骨節嶙峋的大手。
鏡麵突然蒙上霧氣,映出個戴晉王冠冕的模糊身影,轉瞬又被他的拳頭砸得粉碎。
殘燭爆了個燈花,融化的紅蠟與榻前血泊交融,竟在青磚地上凝成微型戰船之形。
蠟船桅杆上飄著片焦黑旗角,正是方才焚燒的曹軍殘旗。
孫權一腳碾碎蠟船,卻聽腳下傳來“吱”的一聲慘叫——不知何時,那隻信鴿的屍體竟出現在靴底,鳥喙裏還叼著半片青銅“晉”字殘符。
五更的鍾聲穿透殿門,孫權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正死死掐著右腕。
腕間玉鐲不知何時裂成兩半,斷麵鋒利如刀,在皮肉上割出“吳”字形狀的血口。
更漏顯示他才睡了一刻鍾,可榻前血泊已半凝固,分明已過去數個時辰......
殿外,值夜的侍衛似乎聽見了什麽動靜,鎧甲摩擦聲由遠及近。
“滾!”
孫權一聲低喝,門外腳步聲戛然而止。
那口繳獲的魏國編鍾仍在震顫,鍾身浮雕的饕餮紋在燭火中明滅不定。
孫權伸手觸碰的瞬間,青銅竟滲出冰涼的露珠——細看才知是血,正順著“建安十三年鑄”的銘文溝槽蜿蜒而下,在鍾底匯成一小窪血泉。
纏繞鍾錘的焦黑布條突然活過來般扭動,簌簌滑落時露出真容:哪裏是什麽東風祭旗,分明是條鱗片焦糊的獨眼黑蛇!蛇信舔過孫權手背,留下“晉“字形狀的灼痕。
待侍衛聞聲趕來,蛇已鑽入地磚縫隙,唯餘半片蛇蛻粘在鍾錘上,迎著晨風發出洞簫般的嗚咽。
當孫權用匕首撬開鍾鈕,一枚玉印“當啷“墜地。
印紐雕著斷首的朱雀——正是當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時私刻的漢室偽璽。
翻轉印麵,篆刻的“受命於天”被利器刮去,新刻“既壽永昌”四字歪斜如蟲爬,墨漬未幹的印泥竟與老宦官喉間淤血同色。
鍾聲終於停歇時,殿內卻詭異地回蕩起人聲。
細辨之,是當年周瑜火攻前吟誦的《短歌行》,此刻卻用司馬懿的沙啞嗓音唱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牆角燈樹應聲熄滅,最後一縷青煙在空中凝成魯肅臨終前伸出的三根手指——那是他未能說完的“三足鼎立”之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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