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問一答，直到季淩修把他在星月的事情巨細無遺地說完，皇帝還不肯放他走時，季淩修才露出一絲著急之色，頻頻朝某個方向望去。
    那邊是皇後的寢宮。
    一旁的大皇子看出季淩修的意圖，突然站了出來。
    季淩修對上他莫名其妙的眼神，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大皇子朝皇帝諫言道：“父皇，五弟在星月生活數年，未曾回來祭過祖，想來祖先們都要不認識五弟了。”
    “不如趁熱打鐵，先讓五弟去福堂裏拜祭各位祖先幾天？也讓五弟認認先人的牌位，免得以後記不得宗族淵源。”
    流雲皇帝自無不可。
    他的兒子不少，對季淩修這個從小不在身邊長大的孩子上不了心。
    即使看出來大皇子是想給季淩修一個下馬威，也沒有阻止。
    “大皇子的提議不錯。”流雲皇帝先是肯定大皇子的話，再看向一臉隱忍的季淩修，“先去福堂跪拜三天，之後再去看你母妃吧。”
    “你母妃也好久未見你了，她在我跟前念叨了好多遍。”
    季淩修哪會不知！
    流雲皇帝最後這句話狠狠地戳在了季淩修的胸口上，疼的他恨不得質問皇帝，福堂他是非去不可嗎？！
    但現實是季淩修不敢，他尚且年幼，反抗不了任何人，隻能咬牙切齒地咽下大皇子三兩句話間帶給他的折磨。
    “兒臣，遵旨。”
    季淩修跪下領旨，大皇子看著他再不起波瀾的表情心裏笑出聲。
    去福堂跪拜明麵上是皇帝的命令，實則大皇子在其中下了不少絆子。
    天冷夜寒，身上的衣服尚未來得及換成加棉的，凍得季淩修縮成一團。
    燭火跳動，提供著微弱的溫度。
    季淩修的眼底映照出一片紅光，他在饑寒交錯中想起了那個全身熱烘烘的奶團子。
    “昭昭……”
    有大皇子的命令，這幾天沒人敢給季淩修送東西。
    三天，季淩修一餐未食，最後白著一張臉自己踉踉蹌蹌地走回了宮。
    然後就暈了過去。
    宮中所剩無幾的下人嚇得心驚肉跳，請不來太醫，忙給季淩修灌薑水，喂米粥。
    如此一天，季淩修才緩了過來。
    他自知以他現在這個樣子無法去見母後，徒惹對方擔心，便留在宮中休整。
    季淩修回來，帶回星月不少秘密，作為大功臣，本該為他舉辦一場慶功宴。
    但壞就壞在，皇帝把主持慶功宴的機會給了大皇子。
    “慶功宴五弟是不要想了，至於父皇給你的這些賞賜……”
    大皇子看著過來與他討厭說法的季淩修，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五弟還太小，平日裏也用不著，這麽多的寶貝放在你那裏也沒什麽用，不如大哥先替你保管著，待你成年有了府邸大哥再添上一些全部還你。”
    說是還，實際上就是一句空話。
    眼下，隻有他二人在場，隻要大皇子說一句不曾說話可有人證，季淩修就不能拿對方怎麽辦。
    可即使心裏一清二楚，季淩修還是得吃下這個啞巴虧。
    “那淩修便謝過大皇兄了。”
    “不客氣。”
    目的達到了，大皇子卻還是不滿意。
    他看著一臉平靜的季淩修，忽然變了主意。
    “五弟，別說皇兄虧待你。”
    大皇子實在看不上這個窩囊的弟弟，但還是會從對方的身上找樂子。
    他拍了拍季淩修瘦弱的肩膀，“父皇命我為你準備慶功宴，我原是想著你性情孤僻不喜這種場麵，是皇兄想錯了。”
    “若是一直不與人相交，那五弟得多孤獨啊。”大皇子作出一副為了季淩修好的模樣，“所以，這慶功宴，你皇兄我，一定給你辦的熱熱鬧鬧，保證讓你開開心心的。”
    季淩修感受著停留在肩膀上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嫌惡，麵上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像是無論大皇子說什麽，都不會挑起他的任何情緒。
    “淩修聽大皇兄的安排就是。”
    “那便好。”
    慶功宴在大皇子的牽頭下，來了不少官員。
    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今天是個怎樣的修羅場。
    是以，眾人對大皇子多麽諂媚，對季淩修就有多麽冷漠。
    “避之不及”這四個字完全詮釋了他們對季淩修的態度。
    “委屈五弟在星月給人做牛做馬，給流雲帶回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我這個做兄長的，為五弟感到驕傲！”大皇子舉杯，激動的樣子像是有感而發。
    底下的官員附和，“五皇子有大皇子這樣好兄長，實乃幸事！”
    “大皇子對底下的兄弟不錯，但切記戒驕戒躁，不可自滿。”
    流雲皇帝坐在上位，聽著大臣們對他和大皇子的奉承，心情很是不錯，便開口提點了一句。
    大皇子謙遜一笑，拱手稱“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仿佛他才是這場慶功宴的主角。
    而這場慶功宴真正的主角，被遺忘在角落。
    季淩修坐在下位，表情不變，似充耳未聞。
    隻在眾人交談甚歡時，朝離他甚遠的母後快速瞥去幾眼。
    大皇子叫了季淩修好幾聲，後者都沒有反應，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
    他咬牙加大了聲音。
    “五弟！”
    季淩修這回聽見了，抬頭再與他對視前，迅速掃了一圈眾人的神色，心下微沉。
    “大皇兄。”
    他起身，行了個禮。
    挑不出錯處。
    大皇子看他是越來越不順眼，臉上的笑容緊繃著，“五弟方才在想什麽，我叫了好幾聲都沒有聽見？”
    “沒想什麽。”
    “五弟怎麽在星月學了撒謊的壞毛病，什麽事連大皇兄都聽不得？”大皇子故作不滿，微微抬高聲音，讓在場眾人都能聽到，“莫不是藏了星月的什麽重要情報，沒有說出來，心神難寧吧。”
    在大皇子的刻意引導下，眾人紛紛看向季淩修的表情。
    他們這個動作就代表著相信了大皇子的話。
    隻要一打下季淩修心向星月的心理暗示，流雲的人便不會對季淩修敞開心扉。
    他會一直被排除在外。
    “大皇兄為什麽會這樣想，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父皇，若大皇兄不相信的話，可以親自去星月探查真假。”
    季淩修不卑不亢，這時他還想用言論爭回自己的清白。
    然而，沒有人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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