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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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

    洛陽城一處客棧。

    寧休又看了看師父的信箋,不知師父倒底是何用意,自己剛回去又將自己支出去,到中州洛陽去與人會麵。

    不過想到此處距離有“禪宗祖庭,功夫聖地”的少林很近,剛好他身具幾門佛門武功,修煉到大成後不求甚解,正好可去佛門聖地研討一番,以化困惑。

    思緒萬千,寧休索性不想了,趁著還有時間,可以出去逛逛。

    他住的驛站規格還不算寒酸,風光也和江南大有不同,這時節恰好入夏,驛站後院的一園樹木盡是盎然綠葉,重重疊疊。

    寧休才走到一棵樹轉手處,看見院裏不遠處的暗角裏有兩個人在交談,一胖一瘦。

    他本想避開,但五感靈敏,偶爾順風傳入他耳中的幾個字眼讓他不由駐足。

    “門主到底什麽時候才叫我們回去?……我們在江湖多少也算個高手,如今卻耗在這些無頭緒的地方……”胖子語氣中怨氣十足。

    瘦子安慰道:“誰成想呢,門主堅持要找,這一找就是這麽些年,可鬼知道那什麽後人在哪裏?你才被派來,想通就好,不礙事,興許過段時間門主就不想這事了。”

    “可能麽?門主這架勢,怕是要找一輩子!”

    “哪來的說法?找到了,不就完事了。雖說……實在荒謬了些。”

    胖子聲音轉低:“可……我不是聽說,幾年前門主要找的人已經全家都死光了嗎?怎麽現在還要我們去找?”

    “你竟不知道?那先幾年的確是都死絕了,門主還特意尋到了天機門的人,以他們的本事自然能找到……

    那裏到處是錯綜複雜的地道機關,有人在那裏修了一座特別大的陵墓葬了那一家子。你也知道,門主對武功癡迷,就派人進去。結果呢,那倒鬥的了……你知道吧?就是那摸死人幹活的。門主再去看的時,發現陵墓被盜後震怒,清點遺失物品時,發現棺材裏麵屍首都被盜了……”

    “什麽?!有這等事?倒鬥的連粽子都偷?”

    “哪個沒腦子的偷粽子!那陪葬品值錢,死人屍體值甚麽錢?……門主懷疑那人詐死,跟著倒鬥的走了,或者是自己順著倒鬥的鑿開的路自個兒出去了,也不知詳細原因。嘖嘖,想著也想不通,門主想的倒也有道理。可天知道那人到底是活著死了?那麽些年前可是真死了下葬了,就算現在活著,我們哪能知道在哪?”

    “是啊!……沒來由的就要找,估計就是那倒鬥的為了方便一順給抗走了,早都不知道在哪化成灰了……”

    “哎,埋怨也沒用,找罷找罷……再找上十幾年,咱們也一並找進土裏咯……”

    接下來的對話沒有什麽可聽,寧休慢慢踱開。

    這兩個人武功很不錯,若不是寧休斂息功夫深,耳力又是極好,也不能聽見他們說出這些話。

    他將這些話暗暗來回思索。想了一圈也沒想出這倆人該屬於那個門派。

    江湖上以門成立的門派有許許多多,巴蜀的唐家堡,別名也叫唐門,掌門人叫門主,鐵劍門也叫門主,這二人口中的門主也不知是哪一個。

    這麽些年各派之間多少有點恩恩怨怨,追殺尋人之事不少,這一樁倒是奇聞,居然詐死逃離。

    橫豎也不關自己的事,權當聽了個趣事。

    寧休正想著這些事情,不知不覺就走出了驛站,天已漸黑,街道點上了明亮燈火。

    人們都開始集中地往東邊走,神色都喜氣洋洋,麵透紅光。

    想來是有什麽有趣事物,寧休遂跟著他們一塊走,難得的想去湊湊熱鬧。

    原是東邊的夜市,這次趕巧了,七天一回才聚的夜市,正好叫寧休撞見了。

    小街道來回縱橫分布,路邊全是熱熱鬧鬧的商販,每條街都不一樣,卻又很相似,走在裏麵還全是人,活像個小迷宮。

    燈火將這裏照得如同白晝,人頭攢動,異常繁華。寧休比較喜靜,可都進來了,一時也出不去,隻有到處看看。

    像寧休這樣的人,行走在街道上,燈火映照之間,宛如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引來沿途行人的注意。

    隻因他背負寶刀,稍稍釋放上位武者的氣場,絕大部分人都不會有上前搭訕的想法。

    這路上,倒也無人打攪。

    街道兩邊有很多賣些小玩意兒的,一看要麽就是女子喜歡的,要麽就是小孩子愛玩的,什麽胭脂水粉,糖丸麵人。

    可惜幺幺沒在身邊,這裏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都是那邊向來沒有的。小屁孩見了這些,一定很開心吧。

    等幺幺長大些,帶她來看看罷。

    這夜市實在熱鬧,耳邊的交談聲,吆喝聲不斷,讓寧休想起了在平安鎮的日子。

    “老板,這怎麽賣?”

    寧休停在一個小攤前,目光忽然被一個小物件吸引過去。一塊玉佩,薄薄的一塊白玉,看起來光華流轉,冰涼適手。

    那上麵的圖案精美細紋,繁複好看。

    “不貴,您看著給就行。”

    寧休看了會兒,伸出手去拿那玉佩。

    冰涼手指才觸上去,忽然和另一人的手指相遇。

    瞬間的接觸,那人溫熱的指尖柔軟感覺在自己的指尖綻開,讓寧休下意識立刻抽回手避開。

    寧休抬眼看過去,隻見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立在自己身邊。

    那女子也正看他,眉眼如同水墨畫一般清朗明媚,顧盼生輝,長及大腿的黑發隻在發尾鬆鬆一綁,極有韻味,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但給人感覺很是內斂。

    氣氛一時尷尬沉默。

    兩個人一同站在路邊對視,一個勁裝幹練,超凡脫俗,一個沉靜秀雅,眉目如畫。一時間引來許多行人側目。

    “公子也喜歡這個?你拿去吧。”青衣女子先開口,口吻謙卑禮貌,眼神中沉澱著超過她年紀的成熟的沉穩。

    “多謝好意,我隻是看看,失禮了。”寧休微微頷首,示意後轉身離開。

    隻是才邁兩步。

    “請留步。”青衣女子買下玉佩,又叫住寧休。

    “何事?”

    寧休停住,把笑停下才轉過去。

    “我記起來了,我認得你。十年前你還小的時候,我見過你。”青衣女子朝寧休走近幾步,唇角含笑,“你是……趙寧,對麽?”

    寧休再次打量青衣女子,可實在一點印象都沒有:“抱歉,我不記得你。”

    “嗬……不記得我了麽……可你應當聽說過我,我叫……我姓趙,名字而已,不必太在意。”

    “嗯?”寧休半邊眉毛挑起,他還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這樣的人。

    聽她的語氣,也是皇室之人,隻是寧休真的沒有一點印象。

    “十年了,你長成了這樣,一點也不見怪。你十年前,約莫才到這裏罷。”青衣女子在自己胸口比劃一下。

    那副模樣,還蠻好笑的。

    寧休看了看,笑道:“那你有什麽事情嗎,趙姑娘。”

    “我竟然在夜市裏碰見了你,還……和你一同看中同一塊玉佩,實在有緣。”青衣女子看著寧休,笑意漸深。

    “你接下來準備去哪?”

    “我待在洛陽,驛站裏呆著無聊,我來這邊轉轉。”

    寧休對於這等美人確實沒有多少抵抗力,又看著她自來熟的模樣,覺得有趣,簡單聊了幾句。

    青衣女子抱手在胸,微微抬頭道:“嗯……既然咱們是一個姓的,何不一同走兩圈,結個伴?”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結巴,估計腳趾都扣緊了。

    隻是這是什麽理由?

    見她長得好看,寧休便也就不在意適才那檔子事了,頓了頓,淡淡回道:“不了,我這就回去,姑娘你慢慢逛。”

    她的意圖很是明顯,寧休雖然對她有些好感,但不清楚對方倒底是何用意,故不想過多糾纏,免得惹一身騷。

    青衣女子又道:“等等。”

    說著,青衣女子抬起右手,將玉佩拿著要給寧休。

    “今日算是初見,一點小玩意兒,聊表心意。”她說道。

    “……多謝。”

    寧休沒有推辭,收下後同青衣女子道謝,轉身便踏著輕盈慢步,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她看著寧休離開,定在原地許久不動,望著寧休消失的地方出神。

    黑夜街道邊的燈火照在瑩潤白玉上,原本冰涼的白玉被昏黃光線鍍上一層溫暖光暈,更顯別致。

    ……

    夜色如水,銀月橫空,天色渺渺,寂靜無聲。

    一處宅院,女子香閨,青煙嫋嫋暗香浮動。

    懸梁上掛著三十六盞夢幻般精致的琉璃水晶燈,仿佛一朵朵怒放的嬌豔薔薇,鑲嵌著金邊的花瓣包裹著一顆顆南海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微芒。

    一屏繡著錦繡山川圖的雲母屏風之後,騰騰熱氣混合著淡淡幽香飄溢而出隱約可見,沉香木浴桶中躺著一個清水芙蓉般的女子。

    嘩啦啦……

    女子獨自穿好衣衫,神情很是淡漠,穿著很是保守,一股子浸如骨髓的清冷。

    她叫朝辭,朝辭白帝彩雲間的朝辭。

    她總是獨自一人,雖是皇族女子,但卻連個貼身侍女都不要,少與人交好,並不是生性冷淡,隻不過是無所謂罷了。

    一番整理後,她拿起一卷書,體態舒閑的斜臥在一張長長軟墊上,絹裙輕薄,一手攪動著一縷從耳旁垂下的青絲。

    趙朝辭自幼在宗室長大,十二歲開始修煉《皇極驚世寶典》,十九歲步入先天,如今雙十年歲,八年歲月,神功已然修至第六層,十世人皆謂她是五百年一遇的天才,同族又冠了她一個“宗室第一美人”的稱號,嗬,她自是懶得理會了。

    他們本就說的是事實,或者不過是他們以為的事實,他們根本不了解自己。

    看了一會兒書,趙朝辭有些倦了,起身朝外邊走去。

    “不知道玲瓏在外邊怎麽樣了?”

    自是在這想著,眼前一個青衣女子似乎是太過緊張竟不小心跌了一跤,趙朝辭條件反射的扶住了她,剛剛的那抹笑還未收回去,就見她結結巴巴的衝自己道謝,嘴角的笑又不禁加深了一分。

    “玲瓏,怎麽如此慌張?”

    若是寧休在場,定然會一眼認出,被朝辭喚作玲瓏的女子正是與他在夜市“偶遇”的美人。

    有詩曰:“玉雪竅玲瓏,紛披綠映紅。”此女正是如此。

    “姐姐,你可知一見鍾情是什麽意味嗎?”

    “是那位叫趙寧的男子麽?”

    趙朝辭看著她微紅的雙頰,想起她們到此的目的,淡淡的笑笑。

    而玲瓏的臉竟更紅了,跳腳跑走,隻留下了一道頗有惱怒羞澀的聲音:“誒呀,姐姐你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明白了!”

    趙寧麽,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竟會有如此惑心之力?

    誅不知,此時心底的一絲好奇,竟將她推向了無底深淵。

    侍女端來甜點,一塊桃酥吃進嘴裏,嚐著有點太甜膩,不是她喜歡的味。

    “誰?過來!”朝辭感受到轉角處有道隱晦的目光注視著她,輕喝道。

    “您……”

    一個婢女急急忙忙跑過來。

    “你是想說,我是怎麽發現你的?”

    趙朝辭雙手規矩放著,那身皇族貴氣和武者威勢給了婢女莫大壓力。

    婢女被趙朝辭目光中的冷意煞到,無法動彈,連請安的規矩都給忘了。

    “好大的膽子,敢偷聽本公主說話。”

    那黑黢黢的視線激得那婢女頭腦發熱,幾乎將她的理智攪碎。

    婢女身軀劇烈顫抖,猶如卡殼的機械,好像被什麽牽製著,將膝蓋彎了下去。

    重重跪在地上,朝著青石地板撞擊。

    那沉悶的敲擊聲足見他用的力道有多大,將額頭磕破了皮也沒停下。

    “奴才不敢,奴才罪該萬死!”

    她知道此刻大公主估計恨毒了自己的偷聽,她賣身到此不久,知曉規矩卻因好奇心作祟,偷聽主子的談話,罪該萬死。

    一旁的侍女端著木盤,幸災樂禍的。

    “你的確該死!”趙朝辭麵色依舊漠然。

    “求主子開恩。”婢女原本受傷結繭的掌心,再次被刺穿,染出殷紅。

    見那婢女普普通通的臉,那恭敬中透著誠惶誠恐的姿態,趙朝辭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可笑,她居然已卑賤到從奴才那兒得到那點優越感了嗎。

    半響,她也不打算繼續追究,轉身離去,吩咐了兩句。

    “既如此愛跪,就跪到外邊去。”

    遠遠的,傳來主子的命令。

    “是,謝主子賞,奴才知錯了!”

    “什麽時候太陽東升了,再回去。”

    “奴才遵命,恭送主子。”

    直到人離得遠了,婢女緩緩抬頭,看向地磚上的血液。

    安靜擦去,直到光可鑒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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