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唱曲變臉藝人,遇南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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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唱曲變臉藝人,遇南賢先生
一場微雨將落。
街上行人紛動。
隻說那一角亭蔭下,忽聽聲聲小曲兒唱念著,杏花初放,這暮冬的餘寒未盡,連這雨也跟著發涼。
配曲的是個老叟,頂著稀疏的蒼發卻精神抖擻,守著一把胡琴,和著那人的調子,悠悠揚揚的拉著弦,身旁六歲大點的孫兒抱著他的腿,好奇的打量著唱曲兒的人。
這人唱的曲兒是昆調,而且不論是身段還是嗓子,讓人驚豔的咋舌,風姿綽約,可比那些個優伶們好多了,惹得河畔兩岸,不少的清倌名妓都好奇張望,美目翹盼,心道是哪位角來唱曲了。
在眾多冒著雨過來聽曲的人當中,忽的多出幾人來,赫然是寧休和李錦兒,還有同行的阿大和紅雲。
在李錦兒通過李雲的考核之後,師母一高興便給了李錦兒很多錢叫她請寧休吃飯,順便也可以出去遊玩,這也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小哥,這唱戲的是誰啊?”紅雲拍拍一個男人肩膀,那人見了紅雲那雙狐媚子眼睛,頓時躁動,嘴巴發幹。
“姑娘,這唱曲的是梁素蘭梁老板啊。”
李錦兒這時將目光投去。
隻見那唱曲的人水袖拂揚,脂粉繪臉,瞧著好似隨意簡單的幾筆勾勒,卻是恰到好處,鳳眸朱唇,貝齒一啟,便是珠圓玉潤的歌喉。
唱的是《牡丹亭》,“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詞曲常聞,不過唱功不俗,倒是惹得不少踏春遊玩的文人小姐駐足觀望,聽的入神了,自去那茶亭裏煮著茶,要幾份點心,靜下心湊著外麵的微雨,細細聽著。
待曲罷,亭外細雨猶深,河上舟船橫渡,幽水一朝春,聽客們意猶未盡的掏出茶錢,心情好的,還會拋下幾角稀碎的賞錢,吆喝著明天還來,好好唱。
“阿大,給他們賞錢。”李錦兒第一次見這般角在這破地方,連個戲台都沒搭的地方唱曲,估計是為了照應那爺孫,於是也投了賞錢。
“是。”阿大點點頭,拿著一錠大銀子就給了他們。
“我滴個老天爺,梁老板就開了兩次腔,次次座無虛席,聽客滿堂,喲喲,還有人出手這般闊綽,這爺孫倆倒是走運跟著沾了光!”收拾著茶湯的夥計望著那唱曲人的身段,還有那爺孫倆,嘖嘖稱奇。
“梁老板,喝口茶歇歇吧!”
體態渾圓的掌櫃心情大好,賺了錢他心情能不好麽,親自端了幾盤點心給剛唱曲的梁素蘭。
見他眼神老往賞錢上偷瞄。
梁素蘭的人收了戲衣,規規整整的疊好又包好,這才坐下來喝了口茶,洗洗手,把臉上的妝卸了,完事才有些好笑的看著一旁貪財的掌櫃,道:“行了,想拿就拿吧,之前說好的,也別不好意思,王師傅,你也那些去。”
瞟了眼這煙雨,梁素蘭收了出神的心思,見老漢身邊的娃娃盯著桌上吃的,他溫和的笑了笑。“帶幾份回去!”
“對,王師傅你趕明常來,吃食都免了!”
一碗茶一份點心能值幾個錢啊,這光分的賞錢都能抵他一兩天的生意了,掌櫃的為了討好名角,順著他的話故作大方。
他捧著那些散碎銀子,拿著一個小算盤嗒嗒嗒撥了一陣,然後又分了三份,他抽三成,梁素蘭得五,老漢本來隻是求個活路,一成就夠了,但之前這不說了個兩成麽,嘴裏嚷道:“老王你這可是遇到大善人,活菩薩了!”
可謂是精打細算到了極點。
末了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的叮囑著:“這五兩多點,你可別忘了去錢莊存上,用多少取多少,小心遭人惦記!”
“老漢明白!”王老漢取過錢財後,又與他喝了幾盞茶後,兩人道別,他對著梁素蘭道,“實在是對不住梁老板了。隔行如隔山,梁老板您是活觀音,是龍燈的腦袋,要亮的勒,三月的櫻桃,紅透的勒。入班這事,咱一個區區跑灘漢,那是烏龜爬桅杆,高攀不上。老漢是個孤命人,獨來獨往跑單幫慣了,抱歉抱歉。”
“如此,將軍不下馬,咱們各奔前程。”
那隨行梁素蘭的人見他起身,連忙給他披上大氅,害怕這位名角遭了風寒,傷了嗓子。
“好,袍哥兩下一請,梁老板,有緣再會。”王老漢豎起來大拇指,又對那娃子說,“狗娃,走了。”
這時,在一旁喝茶的寧休對李錦兒道:“這梁素蘭是個川劇班子的角,唱的小旦,走南闖北到了這邊唱曲,最近還扮了個觀音,聽說隻要摸一摸他座下蓮台便能多子多福,來了揚州不過半月,倒頗有名聲。”
“這唱曲的真奇,我剛剛以為他是個女人,結果一洗臉就變男人了,女相男身……還真是個活菩薩。”
紅雲這時道:“小少主要是有興趣,不如讓他來唱唱曲助助興。”
她一雙眼睛盯著那已經卸下妝容的梁素蘭,男人貌似雙十,明眸皓齒,柳眉朱唇,眸光流轉,宛如帶出一層氤氳水汽,勾人心魄。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紅雲的目光,微微側目朝他們這邊看來。
這一動,竟是生出一種驚心動魄的風情來。
“好一個仙家。”紅雲忽然對這個男人來了興趣,很有興趣。
不知道這活菩薩的滋味如何?
寧休喝了點茶,打趣道:“紅雲,你莫不是看上別人了才這般說辭?都說戲子無情,小心被別人吃幹抹淨咯,還念念不忘。”
“首席說笑了,咱身邊可是有小少主這麽個可人,怎麽會對個戲子有意思……哎呦,別生氣啊。”
紅雲樂嗬嗬地就要往李錦兒身上靠,卻被她一把推開。
幾人喝茶閑談之際,卻發現梁素蘭等人已經離去,寧休也沒有去攔,隻道:“既然幺幺想聽戲,就派人給他們戲班子傳個信,過兩日唱一出好戲。”
李錦兒微微頷首,“好,寧哥,就這麽說定了。還有,差不多到飯點了,聚仙樓那邊估計也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嗯。”
兩人說定,便朝著那邊慢慢走去。
寶帶河麵,碧水幽幽,樓船畫舫間,一艘烏溜溜的小船,載著客人,自兩岸浮華的燈火中,隨波而流,朝西駛去。
“幾位,便在舟上吃麽?”
搖槳的漢子坐在舟尾,披蓑戴笠,一條腿一縮一伸的劃著水麵,手裏還握著一支槳,小心翼翼的穩著方向,不然這要是和那些個畫舫磕著碰著,估摸著就得挨罵,說不定還得挨打,他身旁還擱著魚簍,裏麵裝著剛撈上來的魚蝦。
“好!”
聲音是從烏蓬下傳來的,隻見頂上掛著一盞昏黃暗淡的燈,兩個人坐著,李錦兒正好奇的瞧著麵前八九歲的漁家小姑娘收拾著那些魚蝦。
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窮人有窮人的活法,這些漁家依水而生,活法自然也是離不開水的。
就見掛著長命鎖的小姑娘,挽著袖子,手腳利索的把那些個鯉魚三兩下取了內髒,又用備好的淨水清洗幹淨,拿出一尺來長的小刀片成薄片,至於蝦蟹就更簡單了,取鉗摘腳,一會就擺成一盤。
接著,切好了香蔥,又倒了一小碟自家釀得醬油。
“這是魚膾。”
李錦兒認得也吃過,不過那時她在東海吃的是海魚,沒吃過河魚。
“飯前可不能多吃。”寧休又道,“這玩意嚐嚐鮮倒是可以,不能多吃。”
兩人淺嚐輒止,待會還有大餐要吃呢,而且這玩意可能會有蟲子,沒煮熟吃寧休不太放心讓幺幺吃太多。
河上細雨深,紛紛揚揚,河畔不時傳來鶯鶯燕燕的笑聲,綠窗紅燭,再一看,已經有女子手裏已多了把團扇,朝著河上遊玩的公子招呼著。曲聲靡靡,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唱著哀怨的曲兒,估摸著是身心錯負,聽的人滿腹愁懷。
“公子怎得也有鈴鐺?你也是在船上出生的麽?”
小姑娘抱著膝,縮身坐在烏蓬裏,忽瞥見寧休腰間的銀鈴鐺,有些好奇,說著,她也晃了晃自己腕間的鈴鐺。
“這個難不成有什麽說法?”
寧休看著自己的鈴鐺問道。
“老人說我們生在水上的,命都薄,就像水裏無根的草一樣,守不住,所以才給我戴了長命鎖,還有鈴鐺,說是能帶來福氣,能安定下來!”女孩晃了晃鈴鐺,天真爛漫,“這可是我們漁家姑娘才有的說法,我這個是九顆,我九歲了,你那是幾顆呀?”
她眼睛一轉似在數寧休的鈴鐺。
“十九顆!”
原來她已經二十一歲了。
這時候,搖槳的漢子招呼道:
“公子小姐,到了!”
寧休和李錦兒下船,那邊的阿大和紅雲也到了,他們是為了保護李錦兒安全才派來的,不過李錦兒卻想盡辦法甩開他倆,特別是紅雲,這才分了兩艘船坐過來。
……
他們在三樓。
臨窗而坐,窗下柳梢迎風盡展,行人遊船不絕。
這是個雅間,掌櫃把最好的位置騰出來招待歸元門的二位,免得再出現當年六合幫和歸元門出手打得半個酒樓都沒了的結果。
寧休和李錦兒坐在這裏,可俯望大半揚州,將這春水盡收眼底,但見河如玉帶,塔樓倒影盡在其中,向西而去。
極目處,恍惚間,他似是看見那晴空下有一角飛簷傲立,雕梁畫棟,氣象雄渾。
再遠一些,便是瘦西湖了,遠遠看去,真似個美人。
兩人先喝了點茶,潤潤嗓子等菜上桌,這茶入口極為苦澀,不過淺淺抿上一口,再細細回味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聽說這一兩茶得賣上幾十兩,饒是李錦兒也覺得貴。
但那菜更貴,取了些花裏胡哨稀奇古怪的名字,說是帶著什麽好寓意好兆頭,但李錦兒可不覺得什麽吃了這些菜就能帶來好運。
李錦兒摸了摸錢袋子,娘給她的銀子不少,但寧休卻說自己留著花,他請吃飯便是。
今日一看,確實如此,寧休早已闖出大名堂,身家也厚實,更不像自己那般還往家裏要錢。
兩人聊著聊著,寧休便像個長輩似的給李錦兒說以後的路該怎麽走,李錦兒沒來好氣,便道,“你又不是我親哥,為什麽這麽管我。”
“小丫頭翅膀硬了。”寧休還想說什麽,被她瞪得沒脾氣,隻能放輕語氣,“行………麽幺,聽哥哥一句勸,你這樣好看的小姑娘,太容易被騙了,江湖險惡,以後得小心啊。”
“你覺得我好看?”
寧休哽了一下,旋即噴笑:“你們女人可真是的,怎麽就這麽在意這個呢?難道好看就能當飯吃,長得好看這頓飯就不用付錢了?”
這頓飯不知吃了多久,趁著寧休去結賬付錢時,李錦兒的目光看向外邊,忽的看見一個書生打扮的藍袍老人出現在眼中。
“先生!請留步!”
李錦兒忙跑過去追那老人,因為那老人家當年送給她一本《神雕俠侶》,還給她算過命。
自當年遇見之後,李錦兒後來再也沒有見過他,如今一見,先生風貌如舊,如何讓她不激動。
“哦?你是……”藍袍老人轉身看向李錦兒,目光上下打量著李錦兒,“你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如今已經成了大姑娘了。怎麽,找老夫有何事?”
“先生當年贈書一事,小女子還未來得及感謝,若是先生不嫌棄……”
那老人擺擺手拒絕了李錦兒的錢財,李錦兒當即有些歉意地道:“先生淡泊明誌,豈會在意這些錢財,是小女子唐突了。”
“姑娘不必如此,老夫野號南賢,今日再見實屬有緣。不知姑娘如此急切,是為何事?”
“是為了……我想請南賢先生再為我算一算命。”
李錦兒想問的問題有許多,比如當年那本《神雕俠侶》是何人所著等等,但覺得就這樣直接問不妥當,又想起了這位先生不光會說書,還給人算命,於是便想著先且問問自己的命數是否有變。
時隔多年,恐怕南賢先生已經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李錦兒便說了一遍,又回答了一些問題。
南賢原本舒展的眉頭一皺,看了看李錦兒又垂眸,如此重複幾次便道:“姑娘,你的命真是好命,一生富貴,前程似錦,隻是我觀你眉宇之間有一絲黑氣,恐怕最近會有些禍事發生,最好注意些,和強運之人在一起或許便能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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