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門主長老齊聚

    日色西沉，暗紫色的晚霞如火如荼地橫漫在天際上，沒有風的歸晚，即便是春天，也提前讓人感到了隱約地燥熱不安。

    今日門中裏放出消息，門主召集數位長老聚於紫金殿，明日商量要事。

    李錦兒放下手中的香茶，指尖上捏著一根翠羽，濃綠的翎毛間雜著紅豔的碎絲，在暮色中看來倒也冶豔。王九被酷刑處置，而紅雲還被關著，隻看李雲界時如何作為。

    轉頭望向遠天的霞色，窗外一枝華櫻探了進來，李錦兒掐下一朵戴到發間，喃喃自語道：“瞧這天色，恐怕要變天了。”

    第二日早早起身，李錦兒翻箱倒櫃地把鎮箱寶貝都掏了出來。對鏡穿上紅綃長裙，從上至下連成一體的衣裙修身飄逸，輕漫的寬大袖幅會在舉手投足的瞬間，於身側劃出優美的弧度。腰身上緊束一條濃黑織錦帶，正中纏繞兩圈金絲絞線，從腰直垂腳畔，兩根金流蘇隨風搖擺。

    一旁服侍的宮人笑說，這還是頭次見少主打扮得如此隆重，早前連門主的生辰也隻是素衣素麵。李錦兒衝她抿唇而笑，今日這一身行頭，全是穿給門中長輩看的，自然半分馬虎不得。

    紅綃裙開胸極低，李錦兒特意挑件燙金黑襦穿在裏麵，仔細地審視著鏡中人，紅黑相間中幾點滾金濃熾，配上纖合均勻的身段，雖沒有傲人曲線，也還不算煞風景。

    將滿頭長發高高地梳到腦後，盤成流雲髻，斜插上幾隻步搖，纏枝花簪中鑲嵌了幾枚上下拂動的小小銀蝶，李錦兒微一轉頸或側頭，蝶身輕晃，俏麗活潑。

    宮人伸手拿過桌上的胭脂，李錦兒抬手示意不用，從妝奩中挑出隻玉夾，將擋在額前的短發全部別了上去。

    一點殷紅朱砂痣映在眉心，時常不注意，李錦兒自己也淡忘了它的存在。拿起一管口脂膏，李錦兒用小指甲挑出桃花膏子塗在唇上。

    鏡中的女子星眸暗斂，英眉挺鼻，隻是以李錦兒這副尊容，在那位的紅顏知己中實在稀疏平常。

    打扮妥當，李錦兒起身，在雙臂間挽上一條白紗飛綾，宮人看著那條紗綾的顏色欲言又止，李錦兒緩步走出閨閣。

    紫金殿前的十裏華階兩旁端列宮人，李錦兒踏上雲階，款步朝著那座矗立高宇的白石牌坊而行。

    邁步走進殿中，冗長殿廊中鮫人燈明燒著油脂，一股混合著鬆油和肉香的氣息飄蕩在穹隆下。

    眼前迷迷蒙蒙亂舞著飛綾帷幕，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狂卷起天梁上懸下的水晶簾，輕淺的冰晶亂撞聲彌漫在過道兩側，平添幾許詭秘氣氛。

    這座殿宇即便空置了許久，依舊讓人無端肅穆。走到盡頭，黃金雁翅榻上端坐的人不再是她的父親，而是李門主。

    李雲一雙冰凝眼眸睥睨座下的眾人，隱含著至高無上的威嚴。不知是否出於錯覺，他坐在幽深的大殿之上，瀲灩眉目如輝月清冷，渾身散發出讓人由衷折服的氣度，仿佛神祗臨世般俯瞰著三千世界。

    今日實在是個莊重的日子，大長老尹仲，二長老關七，七長老孫玉伯，十三長老白老，還有首席趙寧，皆至於此。

    “幺幺，坐這邊來。”

    見到李錦兒到來，李雲神色稍稍緩和，讓李錦兒坐在自己右側的位置。

    大殿中聲音漸消，片刻之後靜得出奇，惟有陣陣風吹紗幕帶起的弧旋。李錦兒的目光轉過下方諸位長老，最終停駐在寧休身上。

    寧休今日穿著那套有著鵬鳥標誌的首席弟子服飾，不同的是今日係了條銀芒腰帶，白衣銀帶，不似少年時。

    她的唇微微翕動了下，隨即緊抿，一言不發。

    李錦兒的眼眸流轉，掃到了自己的臉上。

    除了幾位長老，今日還來了幾位護法，當前一人捧起酒壇走上兩步，恭恭敬敬地擺到席地條案上。

    那人撤身退後，孟護法帶領眾人對李雲跪地遙拜，道：“門主，罪人王九已經帶到。”

    他這話說完，雙腿已經腐爛的王九被抬了進來。

    李雲盯著他看了半晌，又將目光調到紫金殿的宮道上，似乎透過王九看到了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看，隻是沉默地坐在座上，冷著一雙看戲般的眼神。

    王九跪在紫金殿冷硬的磚石上，雙膝開始顫抖，寧休的目光隔過眾人投注在李錦兒的臉上，神色間略怔，隨即相望了然一笑。

    “王叔，你起來吧。”

    李錦兒代李雲開口，短短幾字將王九從森冷的地磚上挖了起來。李雲的唇邊挑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深邃的眸中閃爍瑩華。

    王九被吊在寒潭之上，每日都有異獸啃食其雙腿，因為寒氣和強悍生命力的緣故，他並不會因為流血而亡，待到腿上血肉殆盡，又使了肉白骨的藥，讓雙腿生長出肉來，再放入寒潭中。

    如此重複幾次，王九的腿看起來無恙，其實早已廢掉，根本站不起，就連來的路上，也是被人抬著進來的。

    李錦兒說這話，完全是不知此事，隻是念及舊情，而李雲卻覺得欣慰。

    自己的女兒終究多出了幾分自己的性格。

    李雲望著紛飛的冰淩珠幔，在眾人屏息中冷冷開口：“王九，你與本座相識多少年了？”

    王九立刻趴上前幾步，跪到李的階下，畢恭畢敬地回道：“我與門主相識，至今三十二年整了。”

    李雲點頭，臉上笑容越發深刻：“三十二年？也夠久了。”

    “是！”王九俯首叩拜，膝前的地磚被砸出砰一聲。

    “王九與本座相識，隻三十二個年頭就厭了。如今東海總舵裏無人坐鎮，你們誰想頂王九的位置，隻管說出來。”李雲的話說完，諸多護法均是噤若寒蟬，額頭隱隱滲出汗水。

    空氣中彌散開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人頓覺呼吸艱澀，紫金殿中所有人一瞬間僵如凍石。

    此刻的李雲，是李錦兒從所未見。他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言辭，讓人從骨縫裏冒起寒意，讓人無端懼怕，仿佛千年不化的冰峰，直插入心肺。

    冰雪固然冷，但與他相比，不值一曬。

    正僵持中，殿外傳來蹣跚的腳步聲，腳步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上，久久盤桓不去。

    那人一襲紅衣，乍見之下，李錦兒差點驚叫出聲，手腳冰涼如被魘住。

    她怎麽會來？

    今日來此，絕無活路……

    待那身影走近，細看時正是紅雲，今日她刻意裝扮了容顏，穿著華貴繁複的紅色宮裙，行走間顧盼生姿，美不勝收。

    王九回頭看向緩步走來的紅雲，忽然在唇邊綻起笑容，像是失心瘋那樣猙獰可怕。

    看著他們之間暗湧的交際，李錦兒的心頭驀地閃過一個模糊不成形的想法，莫非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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