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遠哼笑一聲，道：“你年紀雖小，這口氣可不小。真是不知分寸！”

    林德一雖然心中惱怒，但並沒有像林思遠這般，對林蔓蔓的話嗤之以鼻。他身為一家之主，凡是都以林家的利益為優先考量。若是林蔓蔓留在林家，比她嫁出去對家族更有利，他也不會反對到底。

    他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幾人安靜下來，接著看向林蔓蔓，問：“你說說看。”

    林蔓蔓深吸一口氣，道：“諸位長輩不是覺得我天賦差，即使待在上組，也不能為林家作多少貢獻嗎？如果我能證明，我能比上組的其他人都做的更好呢？”

    林德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可知道上組現在定下的都有誰？難道你覺得你能做得比你的二姐、三哥更好？”

    她沒受傷的那隻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昂起小臉道：“我可以！”

    “癡人說夢！”林思遠不禁再次哼笑出聲，“不說明辰，你的天賦和姣兒比起來，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蔓蔓道：“父親，天賦不能決定一切，那些上界大能中，難道就沒有多靈根的？我雖然天賦差，但是我願意用十倍、百倍的努力去縮小我與其他人之間的差距！我想，即使是二姐，從剛入煉氣到煉氣三層，速度恐怕也沒有比我更快吧？”說著，她看向林德一，“請族長給我一個機會！”

    雖然她進步這麽快，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白玄子。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

    “好！”

    這回出聲的是那位名不副實的周家族長，周楚楚。

    她撫掌一笑，淩厲的鳳眼挑了挑，對林德一道：“林道友，這修真一途，天賦固然重要，但心性堅固也是不可少的。我看這孩子也是個知上進的，你不如就給她一個機會。”

    林蔓蔓朝周楚楚投去感激的一瞥，繼續注視著林德一，目光灼灼。

    又是這種眼神啊。林德一在心裏歎了口氣。

    之前除夕家宴上，他就覺得她的眼神非常像一個人，自己的胞姐，林箏。當年林家陷入一場困境，在絲羅城的地位岌岌可危，也是他這位姐姐力挽狂瀾。這才給了他時間，讓他成功築基，鞏固了林家的地位。

    而他這位天賦並不算上佳的姐姐，在麵對危機時，也常常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現在，上界的人，應該是喚她為林嶽真人了吧……

    若林蔓蔓真能做到比她這一對姐弟更出色，放棄段家許的那一點蠅頭小利也無妨。她到時去了上界，若真成了人物，還能讓她承林家一份情。

    林德一停了一會，威嚴地看著她，道：“你打算怎麽證明？”

    太好了！他願意這麽問，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

    林蔓蔓剛剛是被逼急了，這些話才一股腦地蹦出來，現在林德一這麽問，她的大腦立刻飛快地轉動起來。

    “請族長、父親、母親給我一些時間……仙門大比前，我願意以切磋比試的方式，證明我不比二姐差！”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嘩然。

    “蔓蔓，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林二夫人蹙眉，柔和的聲音裏帶著焦急，一副為她擔憂的樣子。

    “是不是多此一舉，要試了才知道。”林蔓蔓看著她，堅定地道。

    段丞自然也聽出了林德一有讓步的的意思，陰陽怪氣地笑了幾聲：“德一兄，你林家的女兒可真是有誌氣。”

    在段瑜寫完字後，段夫人在旁一直垂眸不語，許久才歎了口氣，款款走到段澤身邊說了些什麽。段澤聽後麵色更黑更冷，聽著林蔓蔓這一番話，不耐地冷哼了一聲。隻是再看向眼部蒙著黑紗的少年時，他眼中的冷意才稍稍化了些，最後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段丞還想再接著說幾句嘲諷的話，卻見兒子走了過來。

    在自己布下的隔音結界裏，段丞麵無表情地聽完了他的話，才皺眉看了他們一家，目光停在了段瑜身上。

    自己這孫兒倒是心地善良，還想著讓父母將此事作罷。這種性格，就算身體健全，去了上界，隻怕也是要吃虧的。兩相比較之下，若不論出身，倒真是不如眼前這個林家養女來的果敢決斷。

    但父母能照顧得了他一時，難道還能照顧得了他一世？真是個傻孩子，倒是白費了自己和他父母的一番苦心。

    段丞也知道，林蔓蔓這一番話說得漂亮，這位神秘的白姓修士又站在她身後，自己今天恐怕是不能強迫她的了。但今天這事，也不可能讓林家這樣當著眾人的麵回拒了，掃了自家的麵子。

    他眼珠一轉，道：“好吧，既然林四小姐一心隻想待在上組，去上界，此事確實不好強求。”

    說著，他頓了頓，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眯：“可要是林四小姐你比不過二小姐呢？那這樁婚事——恐怕還得多考量考量吧？”

    林蔓蔓一愣，很快明白了他想說什麽，冷笑道：“好，若是到了仙門大比之時，比不過二姐，我甘願嫁給段家。”

    燈光從上方投下，把段丞眼角擠出的皺紋照得分明，隻聽得他道：“光是口頭上說說可不行，四小姐不也說自己嫁過來也不甘心麽？”

    林蔓蔓收回撐在桌邊的手，直起身子，將右手橫抱在胸前，不耐煩地道：“然後呢。段前輩不會想要我簽賣身契吧？”

    “四小姐說笑了，你怎麽說也是世家子弟，老夫又怎麽敢讓你簽賣身契呢？”段丞笑得越發讓人不舒服，燈光從上方投下來，加深了他眼角的溝壑，“不如，四小姐發個心魔誓吧？若是你勝不過你二姐，你就嫁到段家來照顧瑜兒一輩子。”

    他的重音放在“一輩子”上。

    “心魔誓？”林蔓蔓驚了。

    段瑜聽了，也是倒吸一口涼氣，拉住段夫人的手，急急寫了些什麽。段夫人情緒複雜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最終還是一翻手，將手指合攏成拳，緩緩放下，輕聲道：“不行。”

    修士所發的心魔誓，在冥冥之中有天道見證，如果違背誓言，在修煉中就會遭到心魔反噬。到時，不僅修為難以寸進，還會致使道心破損。

    臥槽，這個老頭真的狠。如果不是打不過他，她真想把這一桌菜都掀他臉上。

    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林蔓蔓歎了口氣，道：“好，我發誓。”

    這麽爽快？段丞微怔。

    結界內的眾人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見林蔓蔓四指並攏，拇指微微內扣，大聲道：“我林蔓蔓，對天發誓，若我仙門大比前切磋勝不過林姣，甘願嫁給段四公子照顧他……”

    說到這，她頓了下，抿了抿嘴：“一輩子！若違此誓，願受天道懲罰，心魔纏身。”

    她放下手，冷冷地看著段丞，道：“行了吧？”

    林蔓蔓此誓一發，林德一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再說如此一來，林蔓蔓進可為林家在仙門大比中獻力，退可嫁入段家，拉近兩家關係。今日之事雖然出人意料，但仍是有一個相當不錯的結果。

    林二夫人沉了臉色，暗中扯了扯林思遠的衣袖，林思遠會意，道：“既然你如此選擇，為父也不好多說什麽。”

    那你還開口做什麽？林蔓蔓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比試，隻怕也不能一直拖到仙門大比之時吧？父親，依我之見，不如提前一年，就讓兩個孩子比試比試。若是蔓蔓實力不濟，那也來得及換人嘛。”林思遠道。

    林德一看了他一眼，威嚴地點了點頭，道：“說得有理，就這麽辦吧。”

    總算將此事了結，林蔓蔓再不願意多待一會，直截了當地向眾人辭行，向外走去。打算找了春蘭，就回春歸角去靜一靜。

    站在路上回望鏡月湖，湖邊燈影迷離，落英繽紛，像是一個溫柔的美夢。遠遠的，還能聽見隱約傳來觥籌交錯的喧鬧聲。

    林蔓蔓麵無表情地看著，一半臉隱在晦暗難明的陰影裏，好一會，才邁開腳步。她走得極快，燈光從湖邊彌漫過來，給她的揚起的頭發、衣袂勾勒上一層昏黃的金邊。

    正走著，她身後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

    路上來往的人並不少，她一開始並沒有注意。直到有一個陌生而恭謙的女聲喚道：“林四小姐。”

    林蔓蔓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猛地回過身去，沒好氣地道：“又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