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蔓回到林家，聽春蘭、石蒜二人道昨晚沒人出事，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二人雖是沒出事，但喝酒誤事，處罰是逃不了的。”石蒜接著道，“罰了半年月錢呢。”

    兩個仙廚喝酒是真，誤事就另有原因了。林蔓蔓心裏有點小愧疚，問：“他們不能……”

    她本想說辭職，想想這好像沒這個詞，就換了個說法：“不能直接不幹走人嗎？”

    二人都笑起來，春蘭道：“不怪小姐不知道呢。這來府裏幫工的人，都是簽了契約的，不做滿要倒賠錢的。”

    石蒜點頭補充道：“何況他們闖了這麽大禍，管事的說他們要走，還得把廚房的折損給賠了呢。”

    軒德院的廚房可與準備她夥食的廚房不同，廚具皆是用靈材製成，食材也是上等的靈獸靈植。再加上那被燒成斷壁殘垣的房子，通算下來，這損失對普通修士而言可不是小數目。

    而且這裏肯定沒有什麽意外火險的說法。

    和賠償損失一比，難怪這兩個仙廚會選擇在林家打半年白工了。

    林蔓蔓問：“他們月錢多少啊？”

    這可把二人問住了，好一會石蒜才不確定地道：“挺多的吧……一兩個下品靈石？府裏好像還會發其他東西。”

    林蔓蔓默默點頭。

    要是有機會，想個辦法補償一下這兩人吧。

    沐浴畢，林蔓蔓將靈草編成的蒲團擺在床上，輕巧地爬了上去。

    正收拾衣飾的春蘭見了，問：“小姐，你又要連夜修煉？”

    林蔓蔓盤膝坐好，點頭“嗯”了一聲。

    春蘭有心勸勸她，可想到她發的心魔誓，勸誡的話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

    她無奈道：“那我一會把水壺和糕點放桌上，夜裏若有什麽需要，小姐盡管吩咐我就是。”

    夜晚寧靜，伴著風吹葉動的輕微沙沙聲，銀月升至中天，又緩緩西沉。

    天邊逐漸顯出一抹魚肚白，在清晨鳥兒的啾鳴聲中，林蔓蔓從修煉中清醒過來。

    這段時日以來，她逐漸習慣了這種休息方式。雖然是一夜未合眼，但人卻很精神。

    翻身下床，先倒了杯水潤潤嗓子。她就推開房門，喚來春蘭、石蒜二人。洗漱打扮完，用過早飯，她就出了門。

    林蔓蔓坐在馬車上，從掀開的側簾裏看著街道。從東城北邊到東城南邊的東市，路上的車馬行人逐漸變多，不時能見到各種奇珍異獸。

    半年前，她還覺得這是一大奇景，如今卻已司空見慣了。

    一邊看著車外的景色，她一邊思考著。

    想來想去，白玄子雖是開玩笑，但那個讓她與羅莎同行的提議確實還挺靠譜的。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如果羅莎不願意的話，她就隻剩下兩個選擇。一是和林家同輩的修士一起去曆練，二是加入到城中的修士探險小隊中。

    而這兩個選擇都很糟糕。前者有被林姣、林明辰兩兄妹坑一把的可能。而後者，暫且不論以她的年齡，這些小隊願不願意接納她。即便是接納了她，幾個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也保不齊會坑她一把。

    與他們相比，和她沒利益衝突，對她又有著“莫名好感”的羅莎，反而成了最好的選擇。

    不過要找到羅莎就有點麻煩了。她在世家圈子裏就是個小透明，不好貿然到城主府去登門拜訪。看來隻能找機會混進幾個世家弟子小聚會裏，看能不能找到羅莎了。

    走到金氏靈器鋪門口，夥計眼尖地瞧見了她，大聲招呼：“喲，小草姑娘來啦！”

    林蔓蔓笑著點點頭：“狗……哥好，吃過了嗎？”

    林蔓蔓來靈器鋪的次數多了，才知道這夥計名喚“二狗子”，爹娘都是不識字的鄉下人，起這麽個名字權是為了好生養。

    他在村裏，和別的孩子一般長大，到了十七歲，有修士偶然從那路過，才發現他是個有靈根的。也是看這一家人雖然貧窮，但為人熱情，這修士便同他父母講了，帶他到絲羅城來修煉。

    隻是他乃是五行靈根，起步又晚，花了六年功夫修煉到煉氣二層，修為便再難寸進。

    他倒是個知足的人，也不氣惱，就在金氏靈器鋪找了個夥計的活安定下來，逢年過節帶著財物回家。靈器鋪的月錢，對修士來說不算多，但對他一家來說，就是一筆巨款了。他爹娘得了錢，在村裏新蓋了房子，又置了良田，供著幾個子女讀書，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進了城，他也沒動過改名換姓的心思，這“二狗子”的名字就一直跟了他。

    雖然叫對方狗哥很奇怪，但二人又沒親緣關係，總不能叫對方二哥。

    夥計歡快地應了一聲：“正吃著呢！”

    說著，他從櫃台後托起幾張油紙，油紙裏包著幾個金黃流油的煎包。

    “小姑娘要來一個不？”

    咦，看起來不錯啊。

    林蔓蔓謝過他的好意，順便問了這家店在哪。

    夥計告訴了她位置，便朝後院喊道：“老板！小草姑娘來啦！”

    屋後傳來金文洪亮的“知道啦！”，不多時，就見他從後門走了進來。

    “丫頭你來啦。”他大聲地打了聲招呼，“我正準備鍛個長槍胚，這你還沒試過吧？來來，你先看我怎麽做的，等會自己鍛一個！”

    林蔓蔓應著好，跟他到了煉器房內。

    長槍，由槍頭、槍杆、槍纓三部分組成，嚴格意義上，需要使用金屬進行鍛打的隻有槍頭。槍杆多用木製之，一是為了輕便易使，二是為了在出槍時槍杆能有一定的彈性，攻對方不備，否則就會過剛而折。

    金文要鍛的這杆槍，槍尖用的是火精金，槍杆用的則是龍紋鐵木。這種木頭色澤呈黑色，堅硬如鐵，卻又保持了一定的彈性，是製作槍杆不錯的材料。而在剝下樹皮，予以拋光之後，木頭的表麵清晰可見扭曲蜿蜒的紫色紋路，故有“龍紋”之稱。

    林蔓蔓默默端詳著製好的槍杆。

    非要給這歪歪扭扭的木紋起個名，她覺得“蛇紋”還比較貼切。

    因為火精金本身自帶火屬性，熔爐的溫度無需設太高，隻是冷卻的時間要更久一些。很快，金文就“鐺鐺”地打造了起來。

    原本金文隻打算鍛一個普通的長槍槍尖，但他尚未開始鍛打，林蔓蔓就來了。他便改了主意，計劃打個複雜些的槍尖，也好讓她多學些。

    眼下他在打造的則是九曲槍頭。

    尋常槍頭的打造其實與劍差不多，式樣同是單個菱形，也講究刃薄頭尖，不過整體要比劍寬些、沉些，脊要高些。而九曲槍頭則不同，在刃薄頭尖的基礎上，要對刃身進行彎曲，使槍頭如蛇身九曲。這種槍對使用者要求高些，但殺傷力也更強。

    金文用大錘將火精金塊錘薄，便鉗起火精金塊，換了個方向，謹慎地從側麵下錘。

    鐺~咣當~

    他翻動著火精金塊，在雙側都鍛打過後，又翻回寬的那麵，鍛打起來。

    雖然為了照顧林蔓蔓，他將鍛打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但如此反複，一刻半之後，仍可看出這九曲槍頭有了大致形狀。金文便取下小錘，大錘小錘同時發力，更細致地打磨起槍頭形狀。

    叮叮當當~

    又過了一刻半，這九曲槍頭就完全成型了。金文便將之鉗入冷卻池內進行冷卻。

    等著火精金槍頭完全冷靜的時間，金文便同林蔓蔓說起了話。

    “怎麽樣，丫頭，看明白了不？”

    林蔓蔓點頭：“大致是明白了。”

    金文粗聲“嗯”了一聲，道：“明白了就好！我就說你是個聰明人，悟性高！哎呀，你說我要是有你這悟性，也不至於把我爹氣得到外麵擺攤去了，一大把年紀，也不知道圖個啥……”

    見林蔓蔓笑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話頭：“唉扯遠了，你看這槍頭的打造，大體就是這樣。要想威力更強，就在槍頭邊做些改動，加幾處短刃、鐮勾之類的……不過會使槍的修士少些，大部分人還是愛劍。”

    林蔓蔓讚同道：“我看出來了，店裏的劍類靈器賣的是最好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當個帥氣迷人的白衣劍客啊！

    金文提起長鉗，看了一眼冷卻狀況，又將之浸了回去，道：“正是如此！不過我們煉器的，不能啥賣的好煉啥，還是得多學多會不是？”

    林蔓蔓笑著點了點頭。

    金文道：“一會我去店裏整理下貨，你就自己鍛一杆。這槍杆的處理方法同你之前做過的棍棒差不多的，你照著來就是。”

    見林蔓蔓乖巧地應了是，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麽，又道：“對了，昨兒那位城主大小姐又到店裏來了，是來找你的吧？”

    她嚇了一跳，忙問道：“她還說了些什麽？”

    金文回想著，道：“她就問丫頭你在不在，說是有話想問你。我說你不在，她就走了，說是今兒再來。”

    還好她沒向金叔暴露自己的身份，林蔓蔓鬆了口氣，然後又高興起來。她還正愁上哪去找這位大小姐呢，想不到對方也正在找自己，這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不過……”金文臉色突然又凝重起來，道，“丫頭你可得小心些，我聽說這城主小姐是個好女色的，仗著城主家勢大，還逼迫那林家的養女拒婚！指不定對你動什麽歪心思呢！”

    林蔓蔓：“……”

    金叔這八卦都傳到你這兒了？

    還升級了一個版本？

    她打著哈哈道：“不會吧。”

    “我也覺得奇怪，”金文將冷卻好的槍頭用砂紙和軟布細致處理後，裝到槍杆上，“以前也沒聽說她好這口。再說她自己長得老好看了，還能喜歡上別的女人？”

    金文的這個邏輯好奇怪啊。林蔓蔓默默汗了一下。

    將槍頭和槍杆處扭緊卡死，金文又給連接處纏上紅纓，搖頭道：“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到時她來，丫頭你要是不想見，我就說你不在。”

    說完他將槍杆往地上一頓，驚喜道：“哎呀！我剛是不是說了句詩？”

    林蔓蔓：“……”

    她當然拒絕了金文這個主意，隻說自己多注意就是。金文也不再說什麽，想著就在自家靈器鋪內，就是真出了什麽亂子，自己也能幫這小丫頭兜著。

    果然，在林蔓蔓費盡力氣，煉好一杆長槍之後，羅莎就上門了。

    林蔓蔓聽見夥計來說，抬頭看了一眼比自己高的長槍，嘴角抽了抽。她在心底將之命名為“七歪八扭九曲紅纓玄鐵槍”後，將它放到煉器房成品區的一個角落裏，就跟著夥計到了前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