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納德勒？”
    “我之前見過他，但沒記錯的話，他那會兒還在羅伯特卡茲曼法官手下當書記員呢……第二巡回上訴法院。”
    喬丹布羅姆利眯起眼睛，竭力在腦海裏搜尋著關於邁克爾納德勒的記憶。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韓易為他說明情況，“紐約南區的聯邦地區法院幹了一年，又在第二巡回上訴法院幹了一年，按照父親的規劃積攢好履曆之後，現在已經進入了私營企業，在格信律師事務所當初級合夥人。”
    “時間過得真快啊。”喬丹感歎道，“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在哥倫比亞讀書呢，都還沒上法學院。”
    “真是一輩子都在老爹的庇佑下成長啊。”韓易搖頭笑道，“本科哥倫比亞，法學院紐約大學，兩個聯邦法院的經曆都在紐約……看得出來傑裏對下一代的成長很是上心。”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真的把這樁收購案交給這個孩子，來取悅他的父親？”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喬丹故意扭過頭去看後視鏡，讓自己的姿態和語氣都盡可能地顯得隨意而漫不經心，但韓易怎麽會捉摸不透他的小心思？
    喬丹布羅姆利一直垂涎於這樁與娛樂業關係緊密，但又不能完全算是在好萊塢範疇內的度假村收購案。
    不隻是為了豐厚的傭金，更為了開拓全新的業務板塊，讓自己從一個人們眼中專攻娛樂法和娛樂業交易的好萊塢法務顧問，蛻變成一位在任何領域都吃得開、玩得轉的世界級律師。
    然後……
    他也不是一輩子都必須待在馬納特娛樂，當個所謂的管理合夥人的。
    布羅姆利律師事務所，這個名字不是更好聽嗎？
    為了完成這個掩藏在心底深處的目標，喬丹必須把握住每一次破圈亮相的機會。
    而韓易正在推進的這些收購案，就是他能接觸到的，最好最實際的機會。
    沒有任何理由他會讓它們溜走，讓某個毛都還沒長全的國會山二代摘了桃子。
    “我當然不可能把整個收購案都交給他來負責。不過，如果有合適的職位和角色，倒是可以讓他參與其中。”韓易給喬丹吃了顆定心丸，“一方麵，我必須對我所領導的項目負責，保證它能夠順利落地，讓各方都能看到收獲，不至於因為某些流程上出現的紕漏讓所有人都白忙活一場。另一方麵……”
    “我不覺得傑裏納德勒會因為他兒子拿到了一個傭金豐厚的代理合約，就給基胡恩承諾實權委員會的席位。這種級別的籌碼，充其量能讓納德勒在某個無傷大雅的法案上聯署。”
    “舉個例子，作為新人議員，你的選區裏有個醫藥企業想把一種口服腎病藥包含到聯邦醫療保險的報銷範圍裏麵，而納德勒的選區內根本就沒有醫療企業，在這種情況下，他肯定樂於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幫你站台，因為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麽，隻需要提供一個聯署的名號，打幾個電話給負責審核的委員會，讓流程走得更快一些，僅此而已。”
    “這種法案，無關政黨立場和意識形態，隻要搞定委員會，投票通過就不存在太大問題。”
    “賣了人情，又得了好處，類似這樣一錘子買賣的合作提案，才是納德勒想要看到的。想用一樁收購案的傭金，就妄圖獲得他的支持，讓他全力幫助你搞定實權委員會的名額，簡直是白日做夢。”
    “而基胡恩之所以會做這種夢，想以Circus Circus作為破局的起手，跟納德勒坐在同一張談判桌上，是因為他手上確實沒有什麽能夠讓納德勒感興趣的東西。Circus Circus的收購與重建案，已經是他現在能為納德勒爭取到的最大項目了。”
    “而這個項目還是他從你手上‘借來’的。”喬丹一語道破關鍵。
    “沒錯。”韓易知道喬丹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講出來，“他已經承諾會全力支持我們，從MGM那裏拿到Circus Circus，並且在重建階段利用他在國會和本地的影響力來提供便利。除此之外，他在第115屆國會宣誓就職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積極參與到音樂現代化法案的立法工作中去，奔走呼籲，使它可以得到通過。”
    “這個法案又不會有哪個黨派刻意阻撓。”喬丹顯然對魯本基胡恩的這一表態不太滿意，“這種維護全行業共同利益的法案，想不全票通過都難。我們現在麵臨的困難，是如何把最符合我們利益的條款加到裏麵去。”
    “而這是司法委員會的職權範圍。”韓易微微頷首，笑道，“聽證會、證人質詢、委員會審查，最終將音樂現代化法案的規章法條確定下來，都需要基胡恩有司法委員會列席委員的身份，才幫得上忙。”
    “所以所謂的‘他一點都不挑，能進幾個進幾個’，也是假話空話。”喬丹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早就選定了自己的目標委員會，也知道這次大選你隻成功地在他一個人身上下了注。你想在這部法案裏發揮影響力，就必須幫助他進入司法委員會。”
    “他不知道我在共和黨這邊有魯賓斯坦引薦，有司法委員會的主席鮑勃古德拉特在調動他能指揮得動的共和黨同僚，幫我在另一端發力。這是件好事，傑裏納德勒目前也不知道這個情況，而這更是個大好事。他們覺得我在國會山上無依無靠，這樣他們分別跟我開出合作條件的時候，就會更無所顧忌一些。”
    “無所顧忌，就無所保留，你就能更快地摸清楚他們的真實需求和底線。”
    “沒錯。”說到這裏，韓易輕聲歎了口氣，“如果有得選，我真的不想跟這幫政客打太多交道。太複雜了——納德勒覺得他吃定了基胡恩，基胡恩覺得他吃定了我。我需要基胡恩作為籌碼去打動納德勒，而基胡恩也需要我作為籌碼去跟納德勒談判。”
    “很遺憾，如果你想要完成你設定的目標，那這件事就沒得選，沒得商量。國會山是你繞不開的，必須要打交道的地方。”喬丹說得很誠懇，也很真實，“更何況，這還不是最複雜的地方。最複雜的地方是，你們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納德勒到底想要什麽東西作為交換。而且這一次，納德勒想要的應該會比之前更多。畢竟之前你隻是需要他幫你為音樂現代化法案站台，而現在，你還需要他幫你把基胡恩搞進司法委員會。”
    “有點繞了彎路，我知道。但基胡恩能在國會山紮根下來，對我也有好處……NV4就在那裏，不會搬家到別的地方，隻要我想把Circus Circus拿下來，想在拉斯維加斯深耕，就得有他這麽一號人物坐鎮，免得被MGM和金沙生吞活剝了。”
    對於憑空又多加了一項任務這件事，韓易自己也感覺很煩躁。但沒辦法，做事情，特別是跟人談合作，哪有那麽多謀定而後動？都是根據他人不斷變化的動態需求，和自己同樣在不斷變化的經營情況，盡量做出最符合雙方利益的妥協罷了。
    “更多的事情，現在沒法聊，也沒法確定，隻有等十二月去紐約見了納德勒，才知道他到底對基胡恩是什麽想法，會給我開出怎樣的條件。”
    “當然。”話及此處，喬丹欲言又止。過了半晌，他才重新開口說道，“但改進現有狀況是一回事，向外擴展也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尤其是當你……隻有一個棋子可以部署的時候。”
    “你是說傑姬羅森和凱瑟琳馬斯托？”韓易瞬間會意。
    “與她們聯係，並看看她們是否感興趣並不會有什麽壞處。”喬丹晃晃腦袋，“而且，不隻是內華達。我們馬上也要去佛羅裏達辦音樂節了，那裏關心音樂產業發展的議員也不在少數……整整28個國會選區呢。”
    “哈哈，一個國會選區就讓我腦袋快爆炸了，讓我今天先休息休息吧。”韓易瞥了一眼喬丹，笑道，“說到這個……我們還要在外麵待多久？家裏的驚喜派對準備好了嗎？”
    “什麽……驚喜派對？”喬丹一怔。
    “不用瞞著我了。”韓易擺擺手，“中午約我出來吃飯，還專門要跑到羅蘭崗去吃飯，美名其曰想要嚐試中餐……吃完了之後說要跟我談事，絮絮叨叨又聊了半個小時，才提出要開車送我回辦公室……把我支開這麽久，不就是為了在家裏做好布置，請賓客提前進屋藏好，讓我回家的時候被嚇一大跳嗎？”
    “易，你的這個觀察力，不得不說，真的……不對。”
    喬丹布羅姆利咂摸了一下韓易剛才的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是在你家裏，而不是在辦公室？我明明說的是開車送你回辦公室啊，你剛才自己不也說了嗎？”
    “因為科瑞已經告訴我了。”韓易忍俊不禁，“格蕾絲和麥迪遜剛開始籌備這場派對，詢問科瑞能不能打好配合，幫她們保守秘密的第一天，他就告訴我了。”
    “什麽？”喬丹目瞪口呆。
    “你真以為，格蕾絲和麥迪遜搞的這些小把戲，我會不知道嗎？”看到喬丹驚訝到失語的表情，韓易笑得更歡快了，“科瑞是我的物業經理，不經過我的允許，他們預定的那些裝置，邀請的那些廚師，怎麽可能進得了我的家。”
    “該死的科瑞。”喬丹呼出一口濁氣，不住地搖頭，“還是他叫我帶你到羅蘭崗去吃飯，而且一定要保守住這個秘密的呢……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別埋怨他了，他隻是在完成他的工作而已。”韓易拍拍喬丹的肩膀，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怎麽樣？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你放心，我保證會認真表演，裝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絕不掃了大家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