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麽在門口站著？”
    斯特拉黛拉路864號的閘門緩緩打開，映入韓易眼簾的第一幕，是宅邸的所有雇員都聚集在前庭，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麽。
    “嘿，科瑞！”韓易搖下車窗，帶著燦爛的笑容，中氣十足地跟朝他快步走來的科瑞麥金托什打了聲招呼。
    “下午好，韓先生。”科瑞聳拉著腦袋，看上去情緒並不是十分高漲。
    “你們怎麽都圍在這裏？”看了一眼朝他聚攏過來的其他雇員，韓易皺了皺眉，雖然笑容的強度還沒有衰減下去，但已然掛上了些許疑惑，“驚喜派對的精髓，不就是得出其不意嗎？”
    “關於這個……”科瑞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團隊，語調猶豫，“對不起，韓先生，我希望我能告訴你一個不同的消息。但是恐怕……派對要被取消了。”
    “什麽？”
    韓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
    “我們真的很抱歉，韓先生，真的抱歉。”荷蘭姑娘約翰娜楊森雙手合十，表情顯得既惶恐又焦慮，“我們真的盡力了，可是、可是……”
    “事情超出了我們的控製。”索菲婭奧爾提茲雙手絞在一起，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腳麵，根本不敢抬頭與雇主對視，“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什麽東西是你的錯？”韓易兩邊的眉毛都快碰在一起了。
    “不是她的錯，韓先生，不是。”鮑比劉易斯摟過肩頭微微聳動，發出抽泣般嗚咽聲的索菲婭，長長地歎了口氣，“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這句話聽起來更容易接受……”
    “到底是什麽事情？”心跳逐漸加速，隱約猜到發生了些什麽的韓易，情緒開始變得焦躁了起來，“快說呀。”
    “她們發現了。”主廚菲力克斯索倫森看了一眼自己的伴侶，神情嚴肅。
    我操。
    “三天前的那件事，她們全知道了。”哈羅德漢森點點頭，語氣沉重。
    我操！！！
    “那她們現在……”
    韓易深呼吸了兩下，也沒能平複自己現在如火鍋般已至沸點的，複雜已極的情緒。
    “她們現在，沒在這裏？”
    “她們直接離開了。”基安格裏芬舔舔嘴唇，“你看，老板……我試著勸過她們了，我和費亞穆都試過，但我們……我們沒辦法把她們強行留下來。”
    “如果我是您的話，老板，我會先給她們打個電話的。”費亞穆德爾維希牙關緊咬，眉頭皺得很深，“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是一句對不起不能解決的。”
    “好、好。”心亂如麻的韓易看了一眼坐在駕駛位的喬丹，“我……”
    “你直接在這裏下吧。”喬丹揚了揚手，一臉關切，“我把車停旁邊去，你先處理這件事。”
    “謝謝。”
    一臉凝重，麵沉如水的韓易看上去很淡定，但兩次想要解鎖手機屏幕都因為使不上力氣而失敗了。他走到庭院的角落裏，避開眾人，給徐憶如撥了通電話過去。
    30秒，6聲響鈴之後，通話自動進入了語音信箱。
    無人應答。
    隨後，他又熟練地輸入麥迪遜的電話號碼，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還是同樣的時長，還是同樣的響鈴次數，還是無人接聽。
    韓易的心髒開始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一點一點地向內擠壓。
    就在此時，一個下拉彈窗消息蹦了出來。
    微信推送通知。
    “不要打電話。”
    毫無疑問，這條消息來自小如。
    “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給我幾天時間，我準備好了會來找你的。”
    “就這樣。”
    連著四條信息，重錘般敲得韓易亂了陣腳。他舔舔嘴唇，手指在屏幕前翻飛。
    “別這樣，小如，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點擊發送。
    一個紅色的感歎號出現。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
    小如把我拉黑了？？？
    這次……好像真完了。
    還沒等韓易從驚慌失措的情緒裏回過神來，WhatsApp的推送通知又來了。
    “從來沒想過我會對你這麽失望。”
    “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做這樣的事了。”
    “Hope you are happy now。”
    確認了，真完了，全完了。
    韓易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大腦一片空白。
    她們發現了三天前，芭芭拉帕文偷偷溜來洛杉磯找他的事情。
    而且，既然已經生氣到了直接把他拉黑的地步，說明她們肯定也發現，兩人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
    可她們是怎麽發現的？
    樸宰佑告訴徐憶如的？
    不可能啊，他倆不是一個專業，平時上課的教學樓一個在學校最北邊，一個在最南邊，根本就碰不到一塊。
    哪怕兩人見到了，也隻可能是打個招呼就擦肩而過，他倆沒有熟到會停下腳步寒暄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雖然宰佑這人很多地方都不靠譜，但朋友當得很是到位，不該說的話，絕對不可能從他嘴裏聽到。
    那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難道是芭芭拉自己告訴她們的？
    這種可能性存在，但也不大……剛剛成為戀人，按照芭芭拉這種聰敏審慎的性格，不可能就這樣冒冒失失地衝到其他三個女孩子麵前去炫耀，免得喚起她們的危機意識，被這幾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反超。
    她更有可能做的，是悶聲發大財，埋頭發育，在小如、宥真和麥蒂在洛杉磯廝殺得難解難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悄悄地跟韓易增進感情，拉開與競爭對手的差距。
    不是樸宰佑，不是芭芭拉……
    還能是誰呢？
    小如和麥蒂知道了，宥真知道嗎？
    心神極度不寧的韓易，壓根組織不起符合邏輯的思維鏈條，隻是本能地在腦海裏重複著這些問題。
    “很抱歉打擾您，韓先生。”
    原地徘徊踟躕了好幾圈，不知不覺間，科瑞又來到了他身前。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心情不好，不想再處理更多麻煩，但門口又來了一位……對我們有點意見的訪客。”
    “您也許想要親自去看看。”
    “誰？”韓易並不是語氣生硬，而是確實現在興致不高，所以在語言表達方麵顯得很簡潔。
    “特雷弗諾亞。”
    “特雷弗諾亞？”
    韓易吃了一驚，這位喜劇明星最近幾年的上升勢頭極快。從喬恩斯圖爾特手中接過《每日秀》的主持之位後，雖然整體收視率下降了37%，但這尚在喜劇中心的接受範圍之內，畢竟，沒有人能夠真正百分之百繼承偉大的喬恩斯圖爾特的衣缽。電視台不僅沒有責怪諾亞，還給他奉上了一份直接續約到2022年的合同。
    究其根本，是因為雖然整體收視率有所下降，但《每日秀》在千禧年代的收視人群中，依然維持了深夜脫口秀節目收視率第一的寶座。並且在YouTube上屢有播放量突破百萬甚至千萬的爆款段子出現，數量甚至超過了喬恩斯圖爾特在位的時代。
    拿到大合同的特雷弗諾亞，幾乎是前後腳跟韓易搬進了同一條街。韓易在斯特拉黛拉路864號，特雷弗諾亞在斯特拉黛拉路833號，隻隔了一棟房子。但神奇的是，迄今為止，他倆彼此還沒有見過麵，甚至都未曾有會車而過的經曆。
    今天他為什麽會突然登門拜訪，而且還據說對自己……有點意見？
    “諾亞先生，下午好。”
    帶著這樣的疑惑，韓易跟在科瑞身後，走到自家門口，看到了一個穿著深藍色運動套裝，雙手抱胸，麵色頗有不豫的特雷弗諾亞。
    “Hey，ho。”相比起韓易，特雷弗諾亞的開場白要直接得多，“你是韓先生，對吧？”
    “是的。”韓易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有什麽我可以幫到你的嗎？”
    “有。”特雷弗諾亞直截了當地點點頭，然後衝韓易有些輕佻地勾了勾手，“我們能到外麵來說一下這件事嗎？一分鍾就好。”
    “好。”對方不客氣，韓易也就沒有了繼續保持禮節的念頭，他轉頭看了一眼準備跟上的基安格裏芬和費亞穆德爾維希，左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們待在原地。
    “好了，我們現在在外麵了。”隻往街麵上走了兩步，韓易便停了下來，“有何貴幹？”
    “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你車子發出的噪音，大到讓我的牆壁都在震動。每次我待在家裏，隻要牆壁開始輕微震顫，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出門了。”
    “這也……太誇張了。”韓易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家裏的所有汽車都沒有做過改裝，也沒有把消音器或者減震器取下來過。更重要的是……這震動得多強，才能讓你家的牆壁也一起震？”
    “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直在嚐試去忽略它，但每次你來來去去的時候，那種聲音都響個不停，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或放鬆。有的時候我想打個盹，剛躺下去，就又開始震動了……我都要神經衰弱了，老兄！”特雷弗越說越激動，“你能不能檢查一下你的車？把那該死的聲音搞小點，它真的讓我很煩。”
    “我知道你可能因為休息不好怨氣很大，諾亞先生，但我保證，我的車發不出來你描述的那種，大到離譜的噪音。”很是無語的韓易，幾乎快要維持不住最後這份禮貌了。
    “展示給我看看。”
    “哈？”韓易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展示給我看看！”特雷弗揚起手臂，指向韓易身後，將聲調提高了兩分，“帶我去你的車庫，讓我聽聽看它們到底能不能發出快把我殺了的噪音。如果不行，我會親自給你道歉的。”
    “行。”
    韓易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
    “我帶你去我的車庫，不過我得提前告訴你，諾亞先生，你可能到時候真的需要真誠地給我道個歉。因為，當我發動它們的時候，你會發現，哪怕是在我的車庫裏，它們也不可能讓牆麵……”
    韓易竭力抑製著憤怒的表達，在他轉過身後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斯特拉黛拉路864號的庭院裏，此刻已是人頭攢動。
    徐憶如、麥迪遜比爾、趙宥真、喬丹布羅姆利、科瑞麥金托什、碧梨艾利什、Diplo……甚至還有Dr.Dre、Snoop Dogg、巨石強森和凱文哈特。
    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麵孔，將韓易的視野塞得滿滿當當。
    笑容或強或弱，或深或淺，每個人的嘴角，都掛著一道惡作劇得逞的弧線。
    “Surprise！”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