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給我買的？”
    徐憶如的指尖無意識地抵在冰涼的玻璃櫃麵上，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防塵玻璃折射的冷光在她瞳孔裏碎成星點，映襯著頂層錯落擺開的三方黑檀木匣——它們大小不一，但每方匣內都以墨色天鵝絨為內襯，溫柔地托起那些令她呼吸凝滯的物件。
    “都是給你買的。”
    將徐憶如從懷中放下的韓易，臉部紅心不跳地點頭稱是。
    其實，這三份藏品裏麵，隻有一份是他準備送給徐憶如的禮物。
    另外兩份，是他覺得意義非凡，準備自己收藏的物什。
    但方才二人閑聊的時候，恰巧提到了原來都沒有互送過生日禮物這件事，心念轉動間，韓易便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準備以此為由頭，將買下的三份藏品統統送給小如。
    看看那兩份買給自己的藏品，能不能因為擁有者的變更，而給他多返還一筆獎勵。
    “你記得生日要給我送禮，我怎麽會不記得生日要給你送禮呢？前兩年我什麽都沒給你送過，這下，一次性都給你補齊了。”
    “我……我不要。”
    小如忙不迭地搖頭拒絕，向後倒退半步，卻恰好撞進了韓易的懷裏。
    “不準跑啊，今天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韓易低沉的磁性嗓音裏裹滿了笑意，他的手臂橫過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下頜虛虛抵在她的頭頂，溫柔而又霸道地把她鎖在了飾物櫃前，動彈不得。
    “我真的不要了啦。”
    小如的呼吸因為脊背傳來的炙熱觸感而變得有些急促，心緒更是因為麵前這些必定價格不菲的禮物而慌亂不堪，促使她喉頭間溢出了幼貓似的嗚咽。
    “說好了不要送貴重的東西，這些……是什麽嘛。”
    “沒之前在Harry Winston買的那些貴。”
    “你騙人。”
    “我沒騙你。”韓易漫不經心地用指腹在玻璃櫃麵上畫了個不成型的圓，“不信你隨便挑一件問，我給你說真實成交價，保證不騙你。”
    “這個……白玉佛像。”
    小如猶豫片刻，隨後指向了那尊靜置在最左邊的長方形木匣裏，約莫半米長的佛像。
    在普台度過了幾乎整個童年的她一眼就能辨認出，這位右手結說法印，左手持定印，臉型長圓，頭盤高螺髻，眉間有白毫的佛尊，正是釋迦牟尼。
    “我就知道你要先問這個。”韓易笑了笑，輕聲解說道，“不過這不是白玉佛像哦，這是青白釉做的。”
    “青白釉……”小如在腦海裏搜尋著相關的記憶，“瓷器？”
    “是。”
    “哪個朝代？”
    “元。”
    “天呐。”小如倒吸了一口涼氣，“七百多年前。”
    “曆史學得挺好嘛。”
    “我國中曆史都是滿分喔。”小如嬌嗔著回頭看了一眼韓易，隨後往他的懷抱裏又拱了拱，“我沒記錯的話，元代瓷器，還流傳於世的應該很少吧？”
    “曆史短，所以傳世的數量比起其他朝代就要少一些咯。”韓易微微頷首，“而且，據他們佳士得的人介紹，元代流傳至今的青白釉菩薩造像，大多數描繪的是觀音。這種佛陀造像的，堪稱鳳毛麟角，沒幾個的。”
    “而且你看哦，南宋時期的青白釉佛像，一般是半釉，留白的地方要等著用‘冷彩’描金。而元朝就不一樣，主流的做法，就是像這尊佛像一樣，通體施釉。而且到了元朝，景德鎮造瓷的工藝有所提升，瓷土裏麵高嶺土比例增加，使得氧化鋁的含量也隨之增加，胎骨更適合塑造大型器物，所以這一時期的佛像，比南宋時期要恢弘不少。”
    “咱們麵前這尊37厘米的佛像，都算是小的了，所以被普遍認為是元初的產物。現在在首都博物館展出的那個，足足有67厘米呢。”
    “那……”小如沒有被韓易天花亂墜的描述迷惑住，她手指一伸，直擊要害，“你買的這個……多少錢？”
    “……這個佛像啊，說錢就落入俗套了。它流失海外多年，抗戰時期被一個叫盧芹齋的文物販子偷運出來，一直在法國的私人藏家手裏輾轉，現在我買下來……”
    “多少錢？”
    “我們中國人不管走到哪裏，都不能忘了本，收集這些流失在外的偷運文物，也是為了有朝一日……”
    “不說我走了。”
    “85萬歐元。”
    待到懷中的女孩子開始像不想洗澡的小貓咪一樣掙紮起來，韓易才被迫吐露出了真實成交價。
    “我……一定是瘋掉了。”
    聽到這個價格，小如先是一愣，然後搖了搖頭，自嘲地笑笑。
    “我居然覺得，這個價格能買到這樣的曆史文物，是一件很劃算的事情。”
    “是吧！”韓易精神一振，“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你看啊，Harry Winston隨便一個高定珠寶就上百萬美元了，而一件曆史悠久、意義重大的文物，才八十五萬歐元。這麽一對照，是不是性價比……哦，你們那兒說CP值，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你自己也知道Harry Winston的CP值很低喔？”小如轉過身看著他，說起話來總讓韓易感覺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裏麵，“項鏈耳環這種東西，最貴最貴幾千美元戴一戴就算了，你一買就是上百萬美元……伯母辛辛苦苦一分一分賺的錢，你就這樣一口氣花掉，不會覺得很浪費嗎？”
    “這就是你伯母下的死命令啊，我的如姐。”韓易趕忙給自己叫屈，“花不完她都不準我回家的。”
    “我明白啦，但伯母她也……”小如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這個佛像……太貴重，也太稀有了，我不能收。我覺得喔，易易，是不是把它免費出借給……內地的博物館展覽會比較好一些？讓它回歸故土這樣。”
    “可以啊。”韓易爽快地回應，“我送給你，你再把它出借回去，如何？”
    “不可以喔，我怎麽能幫你做這種決定。”
    “咱倆不是韓氏夫婦嘛，都已經共同成立了一個……哎，對啊！”
    韓易的聲調驟然提高了一個八度，把小如嚇了一跳。
    “怎麽了，突然這麽大聲？”
    “基金會！”韓易將徐憶如摟得更緊，看看她，又看看眼前的飾物櫃，眼眸裏的光彩，與他方才在DJ台上發表關於瀚音樂的激昂演講時，相差無幾。
    “你說，我倆再成立一個專門收集中國文物的藝術基金會怎麽樣？”
    “盡我們所能，把流失海外的文物，一件一件買下來，讓它們回家。”
    “把可支配的財富，用在這種利在千秋的正道上。”
    “我出資，你管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