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韓易的目光在雕花木盒與少女的梨渦間逡巡。
    “生日禮物。”
    徐憶如將纏枝紋的盒子又舉高半寸，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我知道這是生日禮物，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說好生日不送禮物的嗎？”
    “啊？”小如杏眼忽閃忽閃，一臉無辜，“有說過嗎？”
    “你自己都說這是你陪我過的第三個生日，但卻是第一次送我生日禮物啊。”而韓易則是咧咧嘴，一臉無奈，“2014年10月15號，你生日當天，我給你送了一瓶香水，你堅決不要，說還想跟你做朋友的話，以後過生日就不要送禮物，請你吃飯就好了。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我怎麽記不得。”小如撅起嘴巴，“你送的哪一款我都記得。”
    “哪一款？”
    “Le Labo，Vanille 44 Paris。”說到這裏，小如的唇角忽然勾起了一道淺淺的弧線，“我看喔，你才是記不清楚的那個。”
    “什麽東西記不清楚？”韓易不明就裏，“這款式我記得啊，我親自去店裏，一個一個聞，一個一個挑的。”
    “那你怎麽會……聞不出來呢？”徐憶如踮起腳尖，騰出一隻手將長發束至腦後，給韓易展示她修長光滑的脖頸，“這一款香水，我已經用了一年多了喔。”
    “我……”韓易一怔，隨後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頭，“可能隔得太久，我已經忘記這就是那個香水了……每次都能在你身上聞到這個味道，所以在我腦子裏，已經把它跟你劃等號了。”
    “跟我劃等號了？”小如咬住下唇，眼眸裏跳躍著光點，“也就是說，現在的你聞到這種香水，就會覺得它是‘徐憶如的味道’，是不是？”
    “對。”
    “好，那就請你繼續保持這樣的記憶力吧。”小如笑眯眯，“對家庭和睦有很大作用。”
    “家庭……”韓易忍俊不禁，“別打岔啊，我們現在說的是你擅自送生日禮物這件事。自己定的規矩，自己不遵守。”
    “那……之前定這個規矩的時候，我們還是朋友嘛，現在不一樣了啊。”小如為自己發聲，“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喜歡你也講了，還不準讓我送禮物喔？”
    “我不是不準你送禮物。”韓易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你要送可以啊，但你為啥不讓我送？上個月你過生，還專門提前跟我打招呼，說隻能帶你出去吃飯，其他任何禮物，堅決不收，送了你就跟我翻臉。”
    “因為……誰敢收你送的東西啊。”徐憶如小聲抱怨，“阿……伯母光是見麵禮就送了一百多萬美元，誰知道你一份生日禮物要花多少錢。”
    “我沒我媽那麽有錢，不會花那麽多的。”韓易連忙辯解，試圖為以後的獎勵返現開辟一條穩定的新道路，“而且男的給對象花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重點不是花多少錢，重點是這花出去的錢能不能讓你高興。”
    “亂花錢我就不——高——興。”小如用念力揪自己腰上的肉，努力抑製住上揚的嘴角。
    以前怎麽沒發現“對象”這個詞聽起來這麽爽？
    “那你自己呢？”韓易指了指眼前的木盒子，“你還不是亂花錢了？”
    “沒有花錢喔。”
    “嗯？”
    “我送你的這個禮物，不是花錢買的。”小如一邊解釋，一邊將盒子打開，“喏，你看，是小時候外婆給我求來的。”
    “念珠？”韓易打量著靜靜躺在雲錦裏的木質手串，略顯驚奇。
    “沒錯，這個是南投中台禪寺製作的九瓣金剛菩提子。菩提子是比丘尼佛誕日的時候在埔裏鎮的菩提樹上采摘的，然後誦經加持的是惟覺法師本人喔。”
    “就是你們學校的創始人？”
    “是。”
    “那得有半個世紀了吧？”
    “沒那麽久，這個手串是……嗯，我想想，2005年，我十歲的時候，外婆去求到的。”
    “這樣啊，我還以為……”
    “中台禪寺的曆史本來也沒那麽久啦，01年才正式建成啟用。”
    “原來如此……外婆最近怎麽樣？”
    韓易對徐憶如的外婆並不陌生，後者和他的家庭情況相似，除了母親之外，最親近的人就是外婆了。
    “很好呀，最近教會了她用Facetime，現在天天打給我。”
    “什麽時候帶她來美國玩？跟你媽媽一起。”
    “怎麽？”小如挑挑眉毛，“你要幫我接待喔？”
    “那肯定啊。”韓易拍拍胸脯，“全程陪同，包她滿意，你外婆本來就很喜歡我的嘛。”
    “什麽時候喜歡你了，她就隔著手機見過你兩次而已，說不定都不記得有你這號人物嘞。”小如嬌俏地橫了他一眼，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將念珠拈了起來，“好啦，戴上去看看合不合適。”
    “大小差不多。”念珠套在手腕上，顯得格外契合，不緊窄也不寬鬆，正正好好。韓易來回翻動了兩下手臂，說道：“就是這個……啥來著，菩提子？”
    “對，菩提子。”
    “這個菩提子，每一顆都好大啊。”韓易晃晃手腕，“感覺跟平時看到的那些佛珠都不太一樣呢，這一串加起來有沒有十個珠子？”
    “有。”小如吞咽了一口口水，極力掩飾住自己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十二個。”
    “謔，十二個這麽大的，盤包漿不知道要多久。”韓易捉過徐憶如纖細的手臂，貼在自己的手腕旁邊比劃著，“我戴合適，但你戴是不是也忒大了點兒？你之前戴著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我又沒戴過。”寶島姑娘小聲嘀咕。
    “啥，你沒戴過？”韓易一臉疑惑，“這不是你外婆給你求的嗎？”
    “她、她求給我是……”小如支吾了半天，話沒說清楚，反倒把自己臉蛋急得通紅，順著毛細血管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哎呀你不要問那麽多啦，外婆給我求過那麽多東西，不可能每一件都戴身上吧？你也說了這個很大，那我就送給你囉，你到底要不要嘛。”
    “要、要，你別說，戴久了這咯著還有點舒服。放心，不出三個月，我一定把它盤包漿。”
    話及此處，韓易突然轉了轉眼珠。
    “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既然親手打破了你定下的規矩，那我應該也可以給你送生日禮物了吧？”
    “不可以。”
    “過分了哦。”韓易瞪瞪眼，“gender equality，這個時候就拋諸腦後了嗎？”
    “Gender equality是這麽用的嗎？”小如捂嘴偷笑，“好——叭，既然我都送了，那也允許你送吧。但是！不準偷偷買那種超貴的。以後送我東西，得先告訴我，經過我的同意。”
    “這也太霸道了吧？”韓易眼睛睜得更大了，“而且送禮送什麽先告訴你，哪兒還有驚喜可言？”
    “也對。”小如思忖片刻，點點頭，“那就……至少要提前告訴我價格，我覺得不貴才可以買。”
    “行。”
    韓易故作思考狀，眉頭緊蹙，叉腰看著天花板。就在徐憶如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奇怪，循著他的視線也看向天花板的同時，韓易忽然蹲下，在女孩的驚呼聲中，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你幹嘛啦？！”
    “來。”
    韓易一隻手托在小如的膝彎間，另一隻手輕柔地攬住她倏然間變得僵硬無比的腰肢，大步朝國王床邁去……
    然後在小如的體感溫度上升到幾近沸騰的臨界點之前，掠過國王床，徑直走進了主人房的更衣室裏。
    “看看吧。”
    韓易俯下身子，親了一口小如的額頭，隨後用眼神示意已經完全陷入宕機狀態的後者，讓她看向麵前用透明玻璃覆蓋住表麵的飾物櫃。
    “這三個盒子裏麵，裝的都是我給你挑的禮物……你更喜歡哪個？”
    “你來選，我來給你說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