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巫族男子所言，清微是唯一敢於長期攜帶石猴麵。
    而不像其餘巫族般，擔心被雨師責難而遭降罰的人。
    他與雨師相性極佳，也在一次次傷筋動骨的請神過程中悟得神通。
    成為這位身具八麵神相的古神眷屬。
    單是持有另一位神明的遺留物，還不至於招致雨師的怒火。
    當然，對雨師態度的顧慮，似乎也限製了清微對石麵具的研究。
    若然真研究出什麽來，與另一位神明建立了連結。
    會引致什麽後果就難以預測了。
    這似乎也是清微沒把麵具交給傳人的原因。
    那個被稱為雨師妾的少女與雨師之間，似乎有著比清微更高的相性。
    不宜沾染別家神明之道。
    既然如此，巫族們當初犧牲大量人命，隻求得一片不敢動用的麵具。
    可不是愚笨得過份？
    陸觀道出疑問。
    巫族男子神色複雜：
    “一開始，大家都被前往長生門處探索的慘烈遭遇嚇怕了，沒幾個人有膽子去碰石麵具。”
    “但隨著時間過去，人們心中的恐懼一點點在淡去。”
    “花費大量人命才得到手的寶貝，憑什麽棄之不用？”
    “又憑什麽落入來自中原，與我等沒有血緣的清微手裏？”
    及後發生了什麽事，男子縱不明言，在座三人也能猜得十之七八。
    三眼兒沉吟道：
    “二十年前，清微忽然孤身現身於漢中、蜀地的道門圈子裏。”
    “自稱是西域上清支脈的末代後人。”
    “因著朝堂上有心人的助力，身份好快就得到認證，在道門中有了一席之地。”
    “我本以為朝中的貴人們留著清微，是盯上了他煉造妖魔的本事，想把那股力量運用在戰場上。”
    “如此看來，恐怕石麵具的秘密，在當中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巫族男子卻搖了搖頭，麵色高傲：
    “朝廷那些不學無術的雜碎，哪知曉麵具的妙用？”
    “怕且連十二巫神殿的名字，也不曾聽過。”
    三眼兒嗯了一聲，似是頗以為然。
    陸觀卻抱持著另一番想法。
    從表麵上看來，自孝武時巫蠱之亂，大批原先於朝堂內外潛伏活動的巫族已被殺戮殆盡。
    苟全性命的極少數餘孽，也被逼進南疆深山數百年。
    斷絕了自上古延續下來的大量傳承。
    按照道理，像石麵具和十二巫神殿般於巫族內部也算冷門的情報。
    即便於收藏大量秘檔密史的朝廷裏頭，知悉的人也絕不會多。
    但如果朝廷打從一開始，就是為著離神明更進一步，才對巫族發動毀滅性的打擊。
    那麽，朝中那群看似半點正事不幹的貴人公卿們，就比想像中危險得多。
    陸觀問道：“你們知曉其餘長生門的位置嗎？”
    此事涉及族內核心隱秘，巫族男子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
    半晌，方道：
    “清微於都城打穩根基後，族裏為著利用他的關係網轉變了方針。”
    “不再把追尋石麵具視為首要目標。”
    “至於另外一十一座長生門，盡皆處於隱密秘境之內。”
    “即使是傳承完好的大巫族，最多也隻知曉其中的一二處而已。”
    “你們手中的石麵具，也是從這些巫族處，而非長生門前得來的罷。”
    蓮藕仔冷笑一聲：
    “我宰掉的那家夥話比你少得多，實力也沒強到哪去。”
    “就像是專程前來送麵具的送財童子呢。”
    巫族男子目中露出怒意，卻沒敢說話。
    但想到陸觀的承諾，沉默片刻，又道：
    “長生門的所在我是說不出來。”
    “但我知道此刻在這洛陽城中，另有一張石麵具，落到了巫族以外的人手裏。”
    這話一出，三眼兒和蓮藕仔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蓮藕仔說道：
    “這是你整天下來說過最有用的話。快快交代，那麵具現在何處？”
    巫族男子開口，道出的卻是眾人意料未及的所在：
    “在……在太學。”
    ……
    陸觀睜開雙眸，趕在兩刻鍾時限殺到前將麵具擲開。
    思索半晌，便將膝前劍器擲到巫族男子被捆得緊實的肉身之旁。
    隨著琉璃劍身緩緩褪去漆黑，重返淨白。
    巫族男子被封禁於劍器內的陰神，也回到了四肢齊斷的肉身裏頭。
    他慘然睜目，自知再無抵抗餘力，隻道：
    “公子，能給我一個痛快嗎？”
    陸觀站起，遞出兵仙劍架在男子頸邊。
    “可以啊。”
    “告訴我如何將那顆光球化為己用，我養你一輩子也成。”
    巫族男子抬頭，隻見頭頂魚眼眸的女妖正緊緊抱著無芒之星不放。
    張口將光球散發出的陰邪氣息吸噬化為己用。
    得到此物滋養後，陰魚的元神強度又上了一個台階。
    現已可以短暫飄浮於半空了。
    巫族男子頹然說道：
    “這是我自行練出的本命神通，在我死後便即消散，如何能為公子所用？”
    “我在巫主跟前立過誓，就算想要透露神通練法也辦不到。”
    “公子想要殺我，直接下手就是。”
    被帶到迷霧之上，親眼見證過自幼聽聞的十二巫神殿後。
    巫族男子的認知遭逢巨大衝擊。
    對眼前清俊公子的畏忌之心，猶勝於昔日對巫主、師尊之時。
    陸觀點頭，向陰魚道：
    “有東西吃便別浪費。”
    “吃光抹淨後，便把這廝脖子踢斷，屍身丟到下水道裏頭去。”
    “記住，不準吃他。”
    陰魚乖乖地點頭，嘴角卻不自禁流出了一絲涎液。
    他轉身便走，隻聽得巫族男子驚駭話聲自後響起：
    “慢著，公子，您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公子慢走，公子！”
    ……
    陸觀需要陰魚留守在古劍庫裏頭。
    防止自己出門期間，有什麽玩意經由牆洞闖將進來。
    他在牆洞邊上埋了一尊木羅漢像，必要時想趕回去。
    隻須請白虛月全力往自己劈一劍就是。
    墨門的兩位修士過年不開工。
    因此要把牆洞補上，建起鐵閘，隻怕尚要等上好一段時日。
    向郭倩交代好諸般事宜，陸觀便即起程前往劍坊。
    與座師和同門們，吃第一頓開年飯。
    也可能是最後一頓，坊主座下十二弟子齊聚的年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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