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女子一行人離去近一個時辰後。
    郭倩仍然深陷於方才的震撼中。
    無論怎樣看來，陸觀也像是白嫖了女子價值千金的承諾。
    更出奇的是，那女子居然沒有生氣。
    還答應了陸觀用幾杯酒，換取與明玉坊間和解結交的商機。
    “陸掌櫃，您知曉剛才那位是誰嗎？”
    “她說出口的話，可絕不會是玩笑啊。”
    陸觀一臉雲淡風輕：
    “我答應請她喝酒，又何曾打算不算數了？”
    他指尖輕叩女子留下的收條：
    “看，有字據為證呢。”
    交易內容，或許能夠兒戲。
    但下款書寫的姓名，卻絕不是任何人膽敢等閑視之的：
    梨戲班，鄒詠。
    “聽說這位梨戲班主，與我一樣出身寒微。”
    “早年在洛陽的各家戲班充當小廝雜役，日子很不好受。”
    “後來好不容易爭取到登台機會。”
    “即被武院副院主一眼相中，收為親傳授以武道。”
    “僅僅三年，已然打通奇經八脈，登位一堂之主。”
    陸觀感慨道：“寒門貴子，不過如此。”
    “她雖與明玉坊裴瀅，江東孫曦、溫喬等人看似交好。”
    “但心底裏頭，想必對這些高門大族仗著家勢，打壓寒門新秀的行徑頗為反感。”
    “哪怕我沒有好酒可以招待她，她大概也會隨意找個因由助我的。”
    郭倩是正宗的世家出身，事前想不得如此通透。
    聽了陸觀所言，也覺頗為合理，感歎道：
    “不出三年，想必就輪到陸掌櫃於這廣場上施恩於新秀了。”
    “修行之人若都似兩位般，院中又怎會有這許多紛爭。”
    陸觀卻立時給了她一記大大的白眼：
    “你是不是傻，要是我三年後還得趕這渾水，可不是混得倒黴到家了嗎？”
    “明年會期一到，我一定提前出遊。”
    “誰肯再陪著這群家夥，又在大太陽下暴曬三日？”
    ……
    梨戲班班主親與陸觀交杯換諾之事。
    日後在院中，自成了一時熱話。
    但此時消息尚未傳開。
    陸觀手頭的收獲，也僅是以老舊書紙寫成的收條而已。
    然而這舊也有舊的好處，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大人物碰過這紙。
    換得黃字六品仙緣，醉八仙。
    淮南八仙的傳說，最早在前漢時便有了。
    當時有一位淮南王劉賀，那可是古今聞名的修行界票友。
    把修仙煉丹，當作鬥雞養狗般的興趣來玩的。
    相傳八位仙人與其交好，助劉賀寫成至今仍然廣傳天下的”淮南子”道藏。
    這八仙的故事，於數百年間越傳越是繁瑣複雜。
    不知何時起，還被搬到戲台上去了。
    一門“八仙過海”，成了洛陽戲班每回公演必不可缺的劇目之一。
    據說鄒詠如今仍偶然會登台演戲，演的是八仙中的藍采和。
    其人形貌雌雄莫辨，芳香襲人，可驅邪靈。
    倒是與鄒詠的形象頗為相配。
    隻不知她麵具後頭，是何等顏色。
    話回正題，仙緣換得的這門醉八仙。
    乃是模仿道門八仙醉酒而創的拳術。
    腿走八卦，醉眼朦朧。
    實則形醉意不醉，拳醉心不醉。
    單論拳法本身不算頂尖。
    然而與其配套的進退步法，形跡難尋，進退無痕，猛如虎步而疾似鷹。
    可謂天下少有，足夠讓陸觀一直用到玄階中期。
    陸觀閉目入神，感受拳法真意貫通脊柱。
    腰腿間驟變得輕捷有力，靈敏遠勝往昔。
    如此一來，哪怕身在古劍堂外，無法運用地藏王菩薩像的閃現之能。
    憑藉身法高超，他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聽聞梨戲班有‘醉戲’演出，演戲者飲得酩酊大醉方才上台。”
    “行止亂中有序，意態狂而具神，獨步天下。”
    “說不定與這醉八仙的功夫，也有一定的關係。”
    陸觀心裏琢磨，不感時光飛逝，轉眼間又已日暮。
    “真是好極，距離回家之期隻有一日了。”
    他心情頗為愉快，讓郭倩幫忙收拾攤檔。
    自己則在街道上遛達，瞧瞧兩日來無心細看的攤檔是何狀況。
    結果嘛，大失所望。
    貨品本身固然平平無奇，連一件帶有仙緣的物事也難以覓得。
    檔主們比起貨品卻更是平凡。
    不論男女，一位外形亮眼出眾一點的也沒有。
    陸觀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兩日所見的遊人們心情能夠這般愉快。
    就是在家中待著，也比逛這無聊透頂的賣物會好……
    忽然間他停下腳步，驚詫地瞧向不遠處一位身長八尺的燙頭書生。
    這位倒是亮眼出眾了。
    卻沒料到是這等亮眼出眾法。
    世間術法眾多，隻要肯花時間心機。
    要把頭發弄成陸觀前世燙頭效果，不算是難事。
    但儒家素有“身體發膚，不可毀傷”之說。
    在大漢都城內，瞧見一位儒衫書生留短發燙了個錫紙頭。
    確實算得是值得記一輩子的事。
    此時，書生也已注意到陸觀的目光。
    兩人漠然對望了好一陣子。
    書生方道：“買書？”
    陸觀這才注意到，書生經營的是書攤。
    四書五經、蒙童讀本、今年最新的讖諱運程……
    盡皆堆成小山，一本也沒能賣出去！
    瞧著書生這非主流的發型，陸觀表示可以理解。
    “……不了。”
    “嗯。”
    書生兩日沒賣出一本書籍，早已受盡打擊。
    沒想到自己冒著被爹娘打斷腿的風險。
    找練氣士好友，幫忙弄了這般引人注目的發型。
    書仍然是賣不出去！
    看來自立門戶開書鋪之事，仍是遙遙無期。
    他回身整理群書，將書籍分成一疊疊放進包裹布裏。
    忽聽陸觀問道：
    “慢住，那本是什麽？”
    書生一愣，揚起手中一本“西周詩詞集”道：
    “客官問的是這本？”
    忽地瞳孔發直，眼瞧著陸觀一手接過經書。
    另一手把一尊金澄澄的大元寶塞到他手裏。
    這般分量的金子，開十家書鋪也夠了！
    “不用找了。”
    陸觀翻開書頁速掀了一遍，頗為滿意：
    “能在散會前夕碰上仁兄，實在令在下很感動……”
    書帶青色仙緣，自行掠進陸觀眉心。
    獎勵玄字七品，無聲誦詩訣。
    也是陸觀欲把三大洞府迅速修煉至“玉宅”層次。
    不可或缺的儒家修行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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