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見識過清微“玄冥陰瞳”的威力。
    知道本命神通這玩意的強弱高下純屬刷臉。
    既與背後的神明位格相關。
    也跟練氣士本身走的路子有關係。
    清微修的是水法，又因涉足巫術而陽氣羸弱，本身不擅肉搏。
    覺醒的本命神通，便自然是驅禦玄寒極陰之力的瞳術。
    說實在的，陸觀對多一門本命神通的興趣不大。
    一來他沒有尊奉的神明，對神道的了解又不深。
    要他暗地裏篩選出一位靠譜的神明，難度實在太高。
    二來，此法對體魄肉身的傷害實在太大，收獲完全彌補不了損失。
    陸觀多的是修煉變強的法子，犯不著觸碰這等副作用巨大的法門。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就連那身具八方神麵，千萬年來享有數之不盡香火的雨師所賜神通。
    對上陸觀的開明獸瞳力，也頃刻兵敗如山倒。
    可見要刷到與開明獸之瞳威力相若的神通難度之大。
    陸觀自問前世刷首抽時萬年非酋。
    就不拿自家的修行前程來開玩笑了。
    總括而言，除非日後真從兵仙寶庫之中，獲得滋養修複肉身的超妙法門。
    不然這門秘巫請神法的命運，大抵就是一直被束之高閣了。
    然而陸觀既然得了一份有價值的物事。
    就沒有任由它爛在手中的道理。
    自個沒打算練，不妨礙他把秘法抄錄下來，轉送給用得著的人來換人情。
    當下便即喚郭倩到書房來。
    讓自從跟著陸觀以來，半個月的工作量比以往半年還要多的可憐小秘書996一波。
    連夜把請神法門抄寫下來。
    兩日後，天狩堂的巡狩衛們策馬離開古劍堂。
    將密封起來的秘法抄本，送往城中要地。
    而陸觀本人，則攜一份抄本出門坐上馬車，往城外劍坊馳去。
    是日宜出行，宜習藝。
    亦是他與劍坊坊主約好，行拜師禮的吉日。
    ……
    事隔十年沒曾收徒的坊主喜得良材。
    劍坊上下的歡慶氛圍可想而知。
    陸觀剛下馬車，便見得大街兩側掛滿紅彩。
    四處都貼了劍坊中人常用在喜慶事上的捧劍娃娃紙人。
    不少人認出了他，爭相上前與他拉手道賀。
    “姑爺，您這總算來了，可教咱這一大早的便在這好等。”
    “鄉親父老們都是瞧著小姐長大的。”
    “這不眨眼工夫，就得瞧著她好事成了，心裏頭可真是……”
    陸觀聽得心裏發慌。
    這才想起自己拜師之日，也是與白虛月正式定下主仆盟約之時。
    劍主和養劍女間大道與共，同榮同辱。
    相比起世俗夫妻，甚至尋常修行界中的道侶。
    有著更為密不可分的連係。
    嚴格而言，劍主和養劍女間雖會合體雙修，名義上卻不是夫妻道侶。
    可就算任一方另有伴侶。
    因著一時激情乃至相互湊合結下的關係，又怎可能及得上同遊大道的對方？
    古來大道隻修我。
    在修行界中，唯有對大道最具裨益的良伴，才能夠攜手至最後。
    看似珍惜的是對方，實則心中唯有自我。
    眼前看不透實情的凡夫俗子們。
    卻像是嫁女兒般興奮雀躍，一些人還不禁流下熱淚。
    陸觀忽然感到一陣可惜。
    他背負仙劍，手執抄本，長袍木履，步步登上觀劍台。
    千重石階彷佛將天上人間隔絕。
    觀劍台上的一張張臉龐，不論內心如何想法，看起來都遠較大街上的群眾平靜。
    濃霧難得退散，任一線晨暉進駐，照在寬闊平整的石台上。
    十餘道人影並未像武院門人參加儀典時般，規規矩矩地列在兩旁。
    而是疏疏落落地站著。
    與位處觀劍台中心的坊主和白虛月師徒，維持著遠近不一的距離。
    站得離陸觀最遠的是紀千畫。
    初升的陽光，照在她那如雕塑般輪廓深刻的臉龐上。
    朝向遠方的雙瞳透徹而明亮。
    這時陸觀才會想起，假如不是總被白虛月的風姿掩蓋。
    紀千畫本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對自己和師姐流露的敵意，似乎也變得易於理解了。
    許千柏竟然也被從閉關中放出來了。
    陸觀略一思索，便即了然。
    坊主未必能教自己多麽厭惡許千柏。
    卻必須誘使許千柏對他切齒痛恨。
    兩位坊主弟子間的生死鬥勢在必行。
    不問俗事的劍修，行事卻如蠱蟲相爭。
    隻見他與幾位陸觀不認得的劍修站在一起。
    瞧向陸觀時，目光充滿怨毒。
    但當坊主一眼射去，許千柏視線便即回避。
    貂裘披肩，姿容俊美的洛千弈悄地傳音陸觀：
    “你曉得座師想讓大師兄成為你的磨劍石嗎？”
    “大師兄人品雖壞，一身玄階巔峰的修為卻是貨真價實。”
    “稍有不慎，你隨時便將飲恨其劍下。”
    一旁，黑布遮目，麵容清冷的養劍女沈虛語補上一句道：
    “倘若你能將大師兄斬於劍下，他就是你的磨刀石。”
    “反之，以座師的心胸，也不會介意犧牲不成器的新弟子來成就首徒。”
    洛千弈低斥道：
    “師妹，怎可擅自猜度座師的用心？”
    隻是他沒再向陸觀解釋。
    似乎心底也對沈虛語的猜測頗為認同。
    陸觀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會小心在意。
    他步至坊主和白虛月跟前，雙膝下跪，舉劍與視線平視。
    隨後按照坊主指示，咬破指尖。
    與白虛月一同指書血字於兵仙劍上。
    血字烙於劍身，化為莊嚴古篆。
    隨即於晨暉照耀下淡化隱去。
    陸觀起身之際，已是劍坊坊主的關門弟子。
    與白虛月間，也已建立起以陸觀本命劍為不動根基的血誓盟約。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失去了對方，大道將從此遭受重挫。
    因此為著捍衛自身重如性命的大道。
    必須把對方當作性命般竭誠守護。
    這就是古來大道隻修我的修行界中。
    少有地可以維持互不相負的盟約。
    猶勝於人間的山盟海誓。
    陸觀抬起頭來，隻見得白虛月臉龐豔如桃花。
    柳葉眼眸柔柔地低垂著，瞳中如有水光流連。
    坊主目中閃過滿意神色：
    “傳功。”
    白虛月伸出手掌，與陸觀掌心相接。
    要以熔爐裏頭修養多年的深厚劍意。
    為練氣士三座洞府修煉早已圓滿的陸觀開辟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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