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身懷開明獸之瞳神通，哪怕未曾刻意逼視他人。
    修為高明，感知靈敏者亦能感受到壓力。
    疑似就是神明麵具“三眼兒”之主的龍虎山道士，顯然就屬於靈覺敏銳之人。
    當察覺到陸觀的眼神之際。
    他停下腳步，再次回視回去。
    眼內的懷疑神色更增三分。
    眾人此時都已注意到情況有異，視線均集中到兩人身上。
    葉天顏凝視著龍虎山道人，目光深沉。
    “道兄識得我的好義弟嗎？”
    道人仍舊眯著眼眸，半晌才搖頭道：
    “恨未識荊。”
    陸觀接過話頭笑道：“一見如故，敢問尊名。”
    道人說道：“龍虎山天師堂，張清節。”
    此言一出，席上一些見多識廣之士登時議論聲起：
    “張清節，莫不是那龍虎山張靜之張老天師的嫡子？”
    “聽聞張小天師家學淵源，更兼天資極佳，生具道心。”
    “雖隻二十出頭，卻已躋身玄階巔峰。”
    “修為境界比起家中一堆清字輩的兄弟、堂兄弟們都強得多。”
    “江東十虎中的碧落天刀、流炎聖拳，都曾敗在他的神霄五雷道法之下。”
    “據聞他一旦施展張氏家傳秘學，敕使雷部神將降臨。”
    “就連初入地階的宗師，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龍虎山天師張靜之共有二妻五妾。
    光是為人所知的，就有十餘位子女。
    正一道男女不忌，均有機會繼承天師之位。
    因此在龍虎山外，對這十餘人的稱呼一律是張小天師。
    若不開名道姓，絕不會知曉說的是誰。
    其中卻以張清節、張清霖、張清雨三名較年輕者名氣最大。
    有“正一三傑”的美名。
    至於年歲較長的兄姐們。
    大多已結茅於名山中鑽研道法，甚少於江湖上活動了。
    與會眾人眼見一日之內，竟能遇見這許多聞名遐彌之士。
    無不歡喜雀躍，大感不虛此行。
    若在別的場合，號稱“江東十虎，不敗名花”的溫喬。
    原本也是大夥見了會興奮地搶著搭話的知名人物。
    但在這頂流遍地的文會上，她就成了被擠到一旁的小咖角色了。
    甚至連陸觀受關注的程度也比她高。
    一般而言，當世的年青高手機緣巧合地聚首一堂時。
    都是有什麽準備發生的前兆……
    類似念頭剛在陸觀心中掠過。
    忽見得一道火光於窗外升起，將蔚藍宛如與湖水一色的午後天空一割為二。
    那方向……
    沈明燭霍地起身：“是阿漓的住處！”
    溫喬也驚呼道：
    “不好，我新買的限量版文房四寶，還有征西三君子的手辦人偶都在房間裏！”
    陸觀已經顧不得吐槽，為什麽會有人為征西三君子製作手辦人偶。
    直覺告訴他，阿漓所住小樓起火之事。
    隻怕與剛被踢進問心湖的黃家兄弟脫不了幹係。
    但若無人授意，這兩個三流角色真敢在太學城縱火燒樓嗎？
    他目光如電，往主位上的黃慧射去。
    黃慧身形微微一顫，卻很快憑著精純的養氣功夫寧定下來。
    “當下的世道確實是越來越亂了。”
    “就連我大漢王朝培育人才的核心重地。”
    “也竟有狂徒放火行凶，危及太學數千門生性命安危。”
    “我這就向管轄湖區的柳祭酒請示。”
    “請他批準我率五十校尉府銳士前來平息事態。”
    明白人一聽便知。
    黃慧顯然沒打算放過這個乘亂立功，在太學生群體中施德立威的機會。
    主理問心湖一帶事務的柳祭酒，向來與黃慧親近。
    自然不會在關鍵時刻為難黃慧，阻攔校尉府兵士進入太學城。
    黃慧的鐵杆支持者們好快反應過來，紛紛叫好。
    卻聽沈明燭說道：“不可！”
    “諸君可是忘了上回朝廷軍隊馳進太學時是何情形？”
    “把軍士請進來容易，要打發他們離去就艱難了。”
    “難道到時非要請動恩師出麵將人請走，使得我等從此與軍方交惡？”
    她手腕一翻，已自紫檀腰帶底下抽出一口銀光閃亮的軟劍：
    “我會親去救火殺賊，通曉水法者均隨我來！”
    太學生中即有多人起身應和，呼應之勢隱隱壓過黃慧一方的支持者們。
    陸觀拍了一下溫喬的肩頭：“這明擺著是叫你呢，快去快去。”
    溫喬狠狠瞪了他一眼：“堂堂男子，遇事時竟想要畏縮不前嗎？”
    陸觀也不生氣，隻是低聲感慨道：
    “沈姑娘終究是關心即亂啊。”
    “當此重要時刻，卻沒能第一時間控製住引發事故的元凶。”
    他伸手指向主位，卻見黃慧不知何時已然離座。
    溫喬吃了一驚：
    “你說這火是她要人放的？為著取阿漓的命，用得著鬧出這般大動靜嗎？”
    陸觀說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假設這場火是為著要害阿漓，而燒起來的。”
    “背後也一定有著我們所不知曉的動機。”
    他雙目閃露湛然神光：
    “而且，我或許猜到了那動機是什麽。”
    ……
    “阿漓……阿漓。”
    “阿漓！”
    小鯉魚精於來自悠遠之地的呼喊聲中如夢初醒。
    為著躲避烈焰濃煙，她冒著一身焦灼火創登上了朱樓頂層。
    原本澄藍如彩鱗島鄰近海域的天空。
    已被異常熾熱的火柱散發的煙雲熏得灰黑。
    阿漓低頭望向木欄柵外的深沉湖水。
    對水族而言，一躍入水便如虎入山林，雁上青天，遨遊天地再無拘束。
    她緊緊抱著懷中木盒，就欲一躍而下。
    忽然間，一道細微電光劃過湖麵。
    將深藍暗沈的湖水，刹那切割成蜘蛛網般的碎裂破片。
    一閃而逝的電光，將阿漓嚇得不敢再往前一步。
    顯然知曉若躍入湖中，下一瞬間便將被雷電劈成碎散焦肉。
    她的視線移向電光來源，隻見一道紙質古舊的紅字符咒懸於半空。
    周遭虛空時刻閃爍吞吐不定的雷光火星。
    而在那符咒後頭，結印維持紙符懸空的。
    正是將爺爺的骨灰灑在自己頭頂的兄弟兩人。
    阿漓的瞳孔驀地張大。
    隨即平生頭一回地，自眼底深處迸發出不折不扣的恨意。
    啪咧一聲，她懷抱的木盒從中迸裂，掉出一張紋理粗礪的石麵具。
    雙頰生鱗，垂眉斜目。
    對應一尊久已隱世的上古神明的麵具，“赤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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