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著阿漓被陸觀強行轉移至岸上。
    湖中的生靈們，已然停止轉化為妖兵。
    太學生們與蝦兵蟹將的惡戰，卻仍在持續。
    一直從望水樓邊，延伸至問心湖對岸。
    光是目前尚具戰力的妖兵們。
    數量就多得足夠將眾人的視野遮蓋。
    上天下地，盡是追兵。
    一些閉門讀書久矣，向來不擅實戰的太學生戰至此刻，身上已然負創甚重。
    哪怕邊戰邊退至遠離湖心的地帶，蝦兵蟹將們仍是窮追不舍。
    短短兩刻鍾不到。
    死於妖兵刀槍之下的士子，已不下數十人。
    “可惡啊，湖區的守備部隊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要是那些擅長征戰詩的師兄們在場，為大夥兒的五行術法作加持。”
    “早就擊退這些蠢不堪言的妖族了！”
    儒家修行會將吸納的五行靈氣轉化為浩然氣。
    哪怕躋身玄階後，有著五德鎮物坐鎮輔府。
    所施展的五行術法的威力，相較同境的練氣士仍是低上一截。
    偏偏大部份儒家練氣士又不擅近戰。
    因此在場士子人數雖也不少。
    但在缺乏擅使加持術法的領頭者組織下，仍不免各自為戰。
    沒法與同窗間形成有效的配合。
    大部份人眼見死傷越來越多，心中也是越漸慌亂。
    隻盼湖區守衛部隊的年長生員們全速趕來。
    不說迅速處理掉蝦兵蟹將。
    好歹先止住人族一方潰退之勢再說。
    隻有暗中謀劃今日形勢的校尉府從事黃慧，知道守衛部隊不會到來。
    掌管守衛部隊的柳祭酒與她早有約定。
    會將危急時救傷扶危，收買人心的機會留給校尉府。
    此刻死在蝦兵蟹將手底的士子越多。
    活下來的人，便會更感激校尉府衛兵的雪中送炭。
    當然，最後負責出手把所有妖兵抹除掉的內學師長們。
    肯定能夠看透自己的心思。
    但為著拉攏司隸校尉府成為對抗宦官的盟友。
    他們也隻能隻眼睜隻眼閉。
    越是大儒，越會為著所謂的大義而犧牲小節。
    若然死幾個無關痛癢的太學生，就能推翻權宧使輔政從此一清。
    恐怕就連沈明燭之師太傅陳蕃，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妥。
    身處望水樓頂謀算不迭的黃慧，臉上泛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隻可惜臥虎雖不知她也持有石麵具，仍是不曾全心信任於她。
    自暗室中覓得被擊昏過去的曹淑時，黃慧便意識到情況起了變化。
    按照水族派出的代表“赤霞元君”事前與校尉府間的協議。
    阿漓按照計劃，被太學一方或是爭奪石麵具的強者們擊殺後。
    水族便會把赤龍子麵具回收。
    到時黃慧隻須處理掉手下涉事之人，沈明燭就死無對證。
    然而，古劍堂的陸觀雖然一如預料般入局，被引到太學城中。
    卻非但沒有死於赤龍子麵具引發的騷亂中。
    更展現出遠超預期的膽魄實力，將阿漓帶出了漩渦深處。
    這樣一來，沈明燭手裏便有了指證自己的人證！
    就算陸觀和沈明燭與水族前來回收麵具的強者起了衝突。
    那位強者連身為人族，份屬敵對的曹淑也未加害。
    又怎會對同族的幼崽阿漓下手？
    “事至此刻，唯有親自出馬。”
    “趕在紛亂平息前，將阿漓這活生生的證據處理掉。”
    “隻要別倒黴得迎麵撞上同樣持有石麵具的那雙男女。”
    “單憑陸觀和沈明燭，可沒有在我手底下護住那頭鯉魚精的本事！”
    她早已命令手下得力弓將率領親兵。
    代她指揮進軍太學城的校尉府兵士們。
    隻要再沒有別的變數。
    黃慧有信心把計劃牽引回正軌上！
    她取起桌麵上“托塔天王”的麵具，覆於臉龐之上。
    然在覆麵的前一刻，她瞥見了一頭落足窗頭的金色飛雀。
    就在她的氣息和動靜皆為麵具遮蔽的瞬間。
    一尊碧玉甲人驀然從天而降。
    手裏巨劍劈穿屋頂後勢道半點不減，往著黃慧當頭斬落！
    黃慧目中現出不可思議的異光。
    若非她武道修為著實過硬，百忙間舉刀橫架。
    莫說血肉之軀的大好頭顱。
    就連堅勝精鋼的巫神麵具，隻怕也得在這浩瀚劍意斫劈下碎為兩截！
    刀光環轉，連消帶打，黃慧一瞬步退出甲人劍圍。
    隻見沈明燭自天花破洞中一躍而下。
    手中軟劍連顫出百點銀光，於長空中連為一線。
    正是傳承自內學劍宮的地階劍意，星空擊！
    “當日率眾襲殺我的，果然就是你黃慧和校尉府帳中的打手。”
    “戕害同門，勾結叛逆，欺瞞師長。”
    “今日明燭忝居君子之位，絕不能容忍太學生中混有這般敗類。”
    “立即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我將你就地正法於劍下！”
    黃慧隱在麵具後方的雙目精光暴閃。
    將受巫神麵具增幅的武力，徹底地發揮起來。
    “笑話！你沈明燭自恃君子位份，我黃慧難道就不是正經冊封的君子？”
    “成王敗寇，自古皆然，你若擒得下我，師長跟前自無我說話餘地。”
    “相反若死在我刀下，也別指望身後能有好名聲！”
    ……
    火勢猶未消減的朱樓後方，一撥共十餘騎精兵馳出園林。
    通過暫時未被火勢波及的空曠大道馳上小丘。
    小丘下方，便是校尉府衛兵們與黃慧事前約好的會合地點。
    率領精兵們的將領壯年蓄胡，形貌威嚴而具煞氣。
    腰佩單刀，背負大弓，一身兵甲齊整完備。
    尚在昔日的校尉府從事高賀之上。
    這名將領名為張陌，自從軍起便以武藝精熟，臂力驚人見稱。
    一手弓術更是驚人，曾於一次遊獵中手挽二石弓連射十數野兔。
    在洛陽獵場主跟前，為臥虎大大長了麵子。
    他雖因不是臥虎嫡係出身，目前還沒能升到四大從事的位置。
    一身武道四脈的強橫修為，卻不在生前的高賀之下。
    背後的一張白牛弓，在戰場上更比高賀的長戟可怕得多！
    “兄弟們，校尉府的袍澤們就在山丘底下……”
    “咦，慢著，為何領軍接應的竟是虞柔？”
    “她素來與黃從事不合，忽然到來。”
    “莫不是將軍對咱們起了疑心，要派她前來監視……”
    張陌抬起一臂，示意身後眾騎止步戒備。
    便在此時，隻感頸後一熱，一陣血腥氣撲了上來。
    他迅速抽刀回身。
    卻見得一道臉覆石猴怪麵的矯健身形腳踏斷頭親兵屍身。
    如一頭大鳥般持戟飛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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