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陌的武藝著實非同凡響。
    光是見他能遠遠一箭便將曾把溫喬逼下馬來的玉龍鐲震開。
    便可見其臂力沉雄，勝於同儕。
    此刻他乍遇奇襲，不守反攻。
    一記鷂子穿心刀直刺猴麵男子胸膛。
    看似吃了兵刃較短的虧。
    其實張陌早已算定，對方沒有與他不死不休的打算。
    遇著這拚著同歸而去的一刀，必然退開。
    到時，對方手中青銅長戟的長度。
    就會反過來成為變招的障礙。
    誰不知猴麵男子壓根沒打算變招，長戟仍是奔著張陌喉頭而去。
    同時左臂橫掃，五指將張陌單刀刃鋒攏住。
    瞬間迸發出精純的內家勁氣。
    將穩坐馬背的張陌震得口吐鮮血，險些摔下坐騎！
    “這，似乎是太學中流傳甚廣的君子拳？”
    “拳勢卻又比起黃大人施展的君子拳，更加古樸而厚實，實戰時的威力更勝一籌！”
    按照武學常理，張陌此時應當順勢落馬。
    寧可受些皮肉傷勢，也得卸去猴麵男子精純渾厚的君子拳勁。
    免得對方勁氣破穿護體真氣，傷及自己的髒腑。
    然而久在軍中，使得張陌養成了厭惡下馬的本能。
    須知身處沙場戰陣之時，坐騎的作用遠遠勝於江湖搏殺之際。
    有馬無馬，在大部份時候便是生死之別。
    便是短短一瞬的遲疑，使得張陌錯過了僅餘的自救時機。
    隻見得猴麵男子掌心閃爍白光。
    五名白玉小人驟然從中冒出，緊緊抓住了張陌手中刀刃。
    隨即齊心合力，將張陌連人帶刀拉扯得往前猛一踉蹌。
    恰恰把喉頭送往青銅長戟戟尖！
    張陌大驚，第一時間撤手棄刀，往側傾倒，卻已然晚了一步。
    但見那戟尖往前直送，斜斜一挑，利落挑開了張陌的喉嚨！
    武道四脈的宿將身形沉沉墜地，
    陸觀毫不猶豫，揮戟將鬥膽上前迎救的兩親兵攔腰斬斷。
    玉龍鐲劍意遊走如龍。
    對上不過身為黃階武夫的親兵們，呈現出近乎碾壓的優勢。
    白芒到處，鮮血飛濺。
    校尉府麾下一眾精兵頃刻橫死當場。
    陸觀單手持戟，立馬丘上，目光冰冷俯視而下。
    山丘底下，身披戎裝手捧古劍的校尉府從事虞柔，雖有百餘銳士聽任號令。
    對上陸觀眼神之時，雙唇竟也微顫起來。
    彈指之間斬殺張陌，恐怕校尉府中除了司隸校尉本人，並無一人能夠做到！
    雖可能是借了那片奇異麵具的好處。
    且按黃慧的性子，想必早在事前便收繳了張陌身上的臥虎令。
    借以避過將軍無孔不入的監視。
    從而也斷絕了張陌請求支援的可能。
    縱然如此，這名戴著石猴麵的男子，顯然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對手！
    身旁親兵輕聲問道：
    “從事，我等應當如何？”
    虞柔神色陰沉，五指緩緩握起腰間臥虎令。
    卻也清楚一旦有所動作。
    山丘上的男子，便會毫不猶豫地衝殺而下。
    隻怕將軍力量未及降臨，自己已然被長戟斬為兩截！
    “古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虞柔若無其事般說道：
    “連將軍也不知此人來曆，貿然交手，死傷必眾……”
    “傳我號令，即時撤退！”
    ……
    奉司隸校尉楊獨之命，校尉府麾下最強精銳“虎賁衛”守於太學城外，已近半日。
    二百餘名全副武裝的甲士，於寒冬中肅立良久。
    竟無一人立姿稍有動搖。
    巍然軍威，可見一斑。
    與交由宮中常侍們領兵後，軍紀便急劇下降的北軍虎賁衛。
    說是全無關係的兩支軍隊也不為過。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支軍隊。
    苦等半日等來的，卻是狼狽不堪的殘兵敗將。
    虞柔臉上仍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隻是但凡稍有眼力之人，也看得出她已然失卻一貫的淡定。
    黃慧的狀況則更糟糕。
    她身上造工精巧，價值堪比一頭大宛駿馬的輕裝戎甲。
    此刻已然被打得破破落落。
    胸前甲片被大片掀飛，露出血色深紅的內衫。
    若非身旁僅餘的精兵拚死護駕，恐怕早已死在沈明燭劍下。
    虎賁衛中有一騎馳出，乃是位神色狂傲，眉目極其年輕的披甲男子。
    他皺眉盯著兩名從事同僚：“什麽回事？”
    “將軍為防水族妖邪懷有異心，四大從事中派出三人前來太學城。”
    “每人腰間均有一枚臥虎令防身，就算是被六品高手悍然襲擊，也有脫逃的能力。”
    “為何竟鬧得如此狼狽，墮了我校尉府的軍威？”
    黃慧為著向楊獨隱瞞“托塔天王”麵具的存在，來前便已摘下臥虎令。
    聽了這話，隻是默然不語。
    虞柔沒想跟這新官上任，氣焰正盛的愣頭青爭執，隻無奈一笑道：
    “什麽六品高手，你太瞧得起我們了。”
    “對付我們哪裏用得著地階宗師，玄階強者便能打得我們棄戈丟甲了。”
    “我們都是擅鬥智，不擅鬥力的頭腦派嘛。”
    “又不像狄兄你般是武院上十堂的顯赫出身，自小打架比吃飯還多的主兒。”
    狄姓青年覺得虞柔話中有刺，也不深究，哼了一聲道：
    “玄階強者？是七品還是八品？武夫還是練氣士？”
    “要是打通七脈以上的玄階巔峰，七品武夫。”
    “你們打不過也在情理之內。”
    “可若隻是五輔齊開的七品練氣士，打通四到六脈的八品武夫。”
    “甚至隻是三至四輔的八品練氣士。”
    “本將初入致聖堂學拳時，就越境打過這般的所謂高手！”
    如果狄姓青年知道，嚇得虞柔不戰而退的陸觀。
    隻不過是位武道未通三脈，輔府剛開兩座的九品武夫兼練氣士。
    大概早就氣得贈送虞柔一記飛腿了，
    至於黃慧這邊，單挑打不過當代太學生中最強的沈明燭，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而且她至少已全力以赴。
    倒不似虞柔般，甫被問及便開始心虛。
    虞柔神色不變，說道：
    “我遇見了一名戴著石猴麵具的持戟男子，一招之間已將張陌斬於馬下。”
    “以我所知，那名男子手裏的長戟設計與現今不同，倒與楚漢之時的古戟類似。”
    “因此我推測殺死張陌者，大有可能是兵家修士。”
    “同時也是從南溪鎮遺跡中，得到了好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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