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會長，那麽我拭目以待。”
    虞夫人也清楚自己這麽不給南會長麵子，公然反駁她，是在無形中把虞氏與南泱商會再合作的可能給捏碎。
    可是她要是不反駁不反抗，她更會覺得南會長甚至說南泱商會本質上已經拋棄了虞家，甚至是把虞家給踹出去的，讓整個虞氏猶如喪家之犬一般失去了依托。
    她要是不反抗，豈不是更是被南泱商會任由拿捏。
    虞夫人很清楚，自己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關乎雲洲虞氏未來的興亡。
    與南泱商會為敵，雲洲虞家便更沒有退路。
    “天呐，連雲洲虞氏這樣的織造技藝，我都覺得虞家算得上是內定的前三了，不說其織造技藝確實美輪美奐，不是咱們一般絲綢織造匠人能織造出的水準，就論曾經雲洲虞家好歹與南泱商會百年來的合作，這也得判點感情分吧？
    這……這竟然一分感情分沒有！嘖嘖，我看這南泱商會是鐵了心不再給雲洲虞家兜底了呢。
    這些年來，雲洲虞家做了多少醃臢事兒，是深怕南泱商會那邊沒有風聲麽，特別是近幾年，竟是變本加厲的……”
    “噓，誰給你的膽子妄議虞家這些事兒，這次絲綢之路大展，就是京市那邊的高層注意到了南省，敲打過來呢。
    我看啊，這南三角的山水可掩不了多久了。”
    “臥槽，連雲洲虞家都沒有資格進入前三，就依虞夫人所言，虞家當初可是為南泱商會給全世界供貨的絲綢商品渠道啊，這都第四，那麽前三的實力得多猛啊？”
    “哈哈，我看不管前三有多猛，反正秦音，咱秦總拿第一總得板上釘釘了吧？”
    “是啊是啊，我看南會長還挺欣賞秦音的，說不定早就屬意秦音進入南泱商會，當然會給她開一扇窗了。
    更何況，秦音的實力確實不菲，你瞧瞧哪位企業經理人親自下場織造能做到秦音這樣比專業絲綢匠人還要專業的程度。
    那可是緙絲工藝啊，別說絲綢企業人，就算是他們高價聘請的非遺傳承人，會這一項絕活還能完成度那麽高的緙絲匠人怕也是屈指可數。
    秦音啊，這次奪冠怕是穩了！”
    “我也覺得秦音就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嘖嘖……即便秦音公開違反了賽製，用了刺繡盤金秀與緙絲技藝結合，那也是沒關係的，畢竟～實力擺在這裏嘛～”
    眾口鑠金，秦音公開用了刺繡這一點，到底還是被人拿出來做文章。
    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
    要是她真拿了第一，怕是這件事就要被拿出來大作文章了！
    這一點，不僅秦音自己清楚，南會長以及參與了絲綢作品創作的李諾諾本人也很清楚。
    可她們要的很簡單，秦音與李諾諾的合作，就是一場古法絲綢織造的複原與創新結合的“表演”。
    本質上是想做宣傳，讓更多的人看到絲綢絲織的起源與繁複精妙，以及與“未來創新”結合的可行性。
    “第三名是，梁氏集團。”
    “梁氏CEO李總，你的一手精妙絕倫的‘繭羽絲織’簡直出神入化，我曾有幸見過你丈夫梁楚山親自織造，不管什麽樣的時代，我們都需要不斷絲織創新，織造更多工藝，不斷突破的絲綢人。
    梁楚山的名字，我們絲綢業內人永遠不會忘記。”
    不可否認，梁氏集團的“繭羽絲織”有著絕對的競爭力。
    隻是所有人都以為，秦音在接過梁氏集團李諾諾已經織造的半成品後再次完成了盤金繡與緙絲技藝的結合足夠驚豔，以至於大家差點忘了……一開始整幅織品中最大篇幅的織造工藝都是來自於李諾諾的“繭羽絲織”織造工藝。
    大家想當然地把一切想象成梁氏集團與YM集團已經合作，那麽所有的光環，所有的榮耀都該被最耀眼的那個人收入囊中。
    可是，有些付出是無形的，也是最重要的環節。
    秦音與李諾諾的合作，本質上是相輔相成。
    而結果之中，確實也讓所有人看到，梁氏集團李諾諾的付出並不是隱形的，也是值得被看到的。
    “可是南會長，梁氏集團與YM集團已經合作，那麽從賽製的角度來看，是否梁氏集團拿到的第三榮譽，實則也有YM集團的一份？
    那麽，是不是也意味著，秦總的YM集團也拿了第三名呢？”
    有人不禁發問，這個問題也是多少人在意的問題。
    畢竟，秦音確實太強了。
    作為一個被所有絲綢人都無法忽視的強大存在，要是梁氏集團的李諾諾都占了一個第三的名額，秦音又再占一個第一的位置，這才是真的耍流氓吧？
    憑什麽兩個合作方，還要分開獲得榮譽與名次？
    這麽算起來，秦音簡直撿了一個大便宜，順帶地也把本該屬於雲洲虞家的“第三名”給擠了下去。
    這種無形之中讓虞氏被打壓的可能性，虞夫人自然也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這個第三名額之中包含的危機。
    秦音自己不好好用YM集團的名義參賽，拉進去一個本就很強又有絲綢底蘊的梁氏集團合作，最終兩大集團還一起分別拿獎，這不就是變相占了屬於她虞氏的名額麽。
    這事兒要論起來，她虞玉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嗬，我看梁氏與YM集團是共同製造的一副絲織作品吧，要是拿獎還有分開拿的操作，恐怕對其他參賽選手也不公平吧？”
    “就是就是，咱們也不是真看不出來梁氏集團的實力與YM集團的合作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但，梁氏與YM集團到底隻是合作關係，這作品啊……隻能一家集團拿吧，至於這個獎到底該給哪家，我看梁氏倒是可以與YM集團爭一爭呢。
    畢竟，這樣大的榮譽，還有能加入南泱商會的資格，即便你們是合作方，那利益劃分也得明確吧？
    依我看，梁氏集團到底隻是與YM集團合作的企業，兩家企業也該同拿一個獎項，那麽梁氏的第三也就取消吧，YM集團第一他也算巴著雞犬升天了，這第三的名額，也該讓回給雲洲虞家了吧。
    雲洲虞氏跟南泱商會合作多年，那麽契合的合作關係，曾經怕也是跟李諾諾和秦音一樣成為知音後因緣際會地磨合才有了現在的共同成就。
    現在南泱商會要把雲洲虞氏踹出去，未免吃相也難看……”
    “……”
    麵對四麵八方的質疑，這些都在南會長的意料之中。
    虞夫人那難看的臉色更是在南會長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她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做事。
    實力說話，真正評判一個企業絲綢非遺傳承的實力本質，是要專業團隊去判斷的。
    而非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揣度，就能詭辯影響事實判斷的。
    “錯了，這絲綢織造第二輪比賽的第三名，就是實至名歸的梁氏集團，李總李諾諾。
    賽製確實有可以多企業合作的規定，但其中也隻能有一個公開代表的企業，李總的梁氏集團與秦總的YM集團中填寫的參賽代表——是梁氏、李諾諾！”
    “YM集團不參賽，隻輔助參賽，所以這個第三名，隻屬於梁氏集團，與YM集團無關！”
    “簡而言之，秦音第二輪比賽沒有任何名次，她作為輔助的織造匠人用盤金繡以及緙絲工藝製造的作品隻呈現表演以及替絲綢織造宣傳的初衷，不存在賽製競爭，第二輪比賽，YM集團沒有名次！
    如此，你們還要我解釋麽？”
    南會長簡單利落地說出真相，參賽的賽製確實也如此，雖然南漾本人也有些不解秦音為什麽沒讓YM集團參賽，畢竟南泱商會的大門雖說她也是明確可以為秦音敞開的，但以她對秦音的了解，她要是想加入南泱商會，就會憑借自己的實力爭取到。
    譬如這次這麽好的機會，相當於她在直接向秦音的YM集團敞開大門。
    以秦音的實力，她隻要想，那就能。
    可是，在專業團隊開始核算眾企業的絲織作品時，第一時間關注到的當然就是秦音所織造的工藝幾乎完美的作品——“雲起龍驤”！！
    所有人都覺得秦音使盡全力就是為了加入南泱商會。
    所有人也都覺得秦音第一場比賽這麽費盡心機把夏之月給擠下去，不就是為了奪冠麽。
    那麽第二場她怎麽會放棄呢。
    可，秦音就是根本就沒有把這個位置放在心上，甚至合作了梁氏集團後，參賽企業也寫了梁氏集團，並未給YM集團署名。
    這讓南會長想要給秦音一個該有的榮耀，都沒法違反賽製給她開後門。
    不過，秦音這種魄力，這樣我行我素能夠掌控自己節奏的鬆弛感，卻是讓南會長極其欣賞的。
    這性子，著實很像她年輕的時候呢。
    這小妮子，倔得很，但搞藝術的小姑娘，又怎該循規蹈矩呢。
    狂，就是要有狂的資本。
    譬如此刻，所有人都把她當做最強大的對手，恨不得攻擊她最薄弱的，也是被她刻意暴露出來的弱點。
    可，秦音早就算到了，直接讓你無法選中。
    那狂勁兒，簡直就是在說，你們所有人所追逐的，恨不得咬死不放的，我秦音可以唾手可得，可我就是不要～
    她就是不稀罕，也並不覺得加入南泱商會這一捷徑有多好，她就是年輕，就是喜歡闖，喜歡挑戰，並且無畏挑戰！
    全場懵了。
    對秦音這一神級操作，給搞麻了。
    搞半天，所有人都把秦音當最強大的假想敵，誰曾想人家根本沒參賽～
    偏偏隻是實力的展示，就讓所有人慌了神。
    這一瞬間，萬眾矚目的視線接踵而來，秦音站在YM集團的展區，兩手一攤，神情冷靜中透出幾分涼徹的輕慢：
    “虞夫人，現在還覺得賽製有任何的不公平麽？”
    “這場比賽，不管有沒有我YM集團的參與，雲洲虞氏都是第四名！”
    “恭喜虞夫人，是實至名歸的第四名呢——”
    淡淡的語調，輕慢的眼神，落在虞夫人的眼中這根本就是秦音的挑釁，偏生秦音還真什麽障礙都沒有給她設置，她所謂的把秦音當做假想敵，從一開始就自信雲洲虞家的絲織技藝就是前三的料。
    現在這一結果，即便前麵兩個名次都還沒公布，都已經是狠狠扇在虞夫人臉上的巴掌了。
    這就是公開透明地表示，雲洲虞家的絲織實力已經跟不上現有的絲綢市場織造，這才被淘汰的。
    而非虞夫人自以為是地覺得是南泱商會要刻意清牌。
    這裏頭，是雲洲虞氏的絲織實力衰敗，走下坡路而得到的必然結果。
    與他人……無關呢。
    沒有什麽結果，是讓人承認自己的實力就是不足更殘忍的方式。
    虞玉一生要強，何曾想過自己苦心經營的虞氏會在自己的手裏因為與京市墨家的糾纏終於救回來的虞家，又在幾十年後在她的手裏呈現頹勢。
    而這樣現實的一巴掌，絕對是打得最痛的。
    秦音這句“虞氏是實至名歸的第四名”簡直比羞辱虞夫人本人還要讓虞夫人抓狂。
    但她又必須要保持優雅，穩住虞氏的底氣。
    虞菲菲見大勢已去，也是恨得牙癢癢。
    “秦音，你別得意，你不也沒有得到任何名次麽，神氣個什麽勁兒？”
    虞菲菲實在忍不住，看著自己崇拜的姑姑虞玉竟然也有在秦音麵前吃癟的時候，甚至姑姑還是秦音的婆婆，是墨表哥的親媽，都要在秦音這裏受這麽大的委屈。
    秦音憑什麽這麽狂？
    “南泱商會的政策確實對於很多絲綢企業而言是個絕對的好機會。
    但很抱歉，YM集團今後絲綢織造方麵已經與梁氏集團簽約了供應渠道的協議，梁氏在絲綢界的地位夠穩，YM的絲綢供應隻要夠尖端，便行了。
    我的YM集團不會主攻絲綢織造，我們相信南省有著百年絲綢底蘊的企業，也歡迎更多有著千百年絲綢古法織造工藝傳承的中小企業與YM集團合作。”
    秦音自信張揚地宣布，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明確，YM集團會成為各大絲綢企業的上遊客戶，也就是甲方。
    她會去開辟絲綢市場的更多可能，也認可和欣賞南省絲綢企業們的成果，期待更多的合作。
    而此刻的雲洲虞氏說起來，那就是一個處於YM集團的下遊絲綢生產線可選擇的企業之一罷了。
    說白了，YM集團能不能看上虞氏這一下遊供貨企業還有待考量呢。
    她不搶這偌大的絲綢市場，她為的是更多的合作關係而來。
    秦音這才是真的降維打擊，直接就把雲洲虞氏引以為傲的實業絲綢部分，歸類為下遊供應商了。
    “嘶……好一個聲東擊西，原來秦音根本就沒跟咱玩同一個賽道呢？”
    “糟糕，虞夫人臉色好難看，該不會要被這個兒媳給氣病了吧？”
    “哈哈哈哈，我看啊，誰攤上這麽一個強勢的兒媳，她這個做婆婆的都不會好過，虞夫人已經是女強人中的女強人了，這又來一個秦音，我看京市墨家也是熱鬧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秦音從一開始來南省絲綢之路大展就應該是衝著第三場比賽的獎品去的。
    賽製有規定，第一輪的第一名，第二輪沒有名次也可以參與第三輪的角逐。
    秦音這一步一步的，我就不信她沒有自己的規劃，隻是在這一進程中，她在找一條絕對的每一步都有利於自己的路。
    那這麽算起來，怕是秦音還在第一次賽奪冠之前就已經有所計劃。
    要是第一局沒拿第一，第二輪她便會出手，第一輪拿了第一，這第二輪她‘躺平’，順帶氣一氣自以為是的‘婆婆’也就是順手的事兒了吧～”
    “難道就我一個人覺得太解氣了嗎？
    我看虞夫人從一開始就沒看得上咱們音姐呢，笑yue了，誰稀得做她兒媳婦似的。
    說起來虞夫人雖然是墨總的親媽，可是現在京市誰不承認柳怡才是墨家的當家主母，是咱音姐的好婆婆。
    真正的好婆婆是會把兒媳當女鵝寵的，誰跟她似的跟穿進古早婆媳倫理劇裏一樣，非要跟咱們音姐爭個高下？”
    “……”
    接下來，南會長便順理成章地宣布了第一名與第二名。
    那都是名不轉經的民營小企業，甚至有個都算不上是企業，隻能算個體戶。
    可是，專業的織造匠人所真正傳承下來的技藝，是任何人，任何所謂的絲綢家族盤剝了真正絲綢匠人的技藝收編來的實力是不同的。
    他們的作品有靈氣，更有苦心孤詣還原織造成品磨礪出的真正實力。
    小微企業乃至個體戶在這麽多大企業麵前微不足道，甚至那樣驚豔的作品也沒能在那麽多企業的主流作品中被排到前麵被專業評審團看到。
    可是，一幅好的織造作品，總會為了心中那腔絲綢人的熱血而堅持至今的古法織造傳承匠人一個對得起他的結局。
    或許現在的虞家、薑家、商家早就在南泱商會的抉擇和扶持下成了商業大族。
    但，回溯過去，他們的每一任家主身上至少都還有對自己行業和事業的堅守。
    也有第一代南泱商會的會長選中他們的理由在。
    而現在，要換人了。
    不過是南泱商會重頭再來一次罷了。
    這次，南泱商會選中了新的一批會為心中堅守而燃燒自己的“匠人”！
    第一名第二名作品的絲織匠人名不經傳，可他們的織造作品，讓人心服口服。
    虞夫人的眼神也越來越黯淡下去，她很清楚……南泱商會這次重新洗牌，或許除了虞、薑、商三家後代越來越廢，撐不起偌大的產業合作。
    還有可能，南泱商會已經知道了虞氏在背地裏做了不該做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