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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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帶我去見誰?”
    洛陽繁華的大街,行人熙熙攘攘,此時的嚴挺已換上幹淨的衣服與東方神威並行,東方神威聽嚴挺發文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一絲淺笑反問道:
    “你若想在洛陽找一個人,最快的方法是讓誰幫你找?”
    嚴挺止住了腳步,他當然想到東方神威說的是誰,在洛陽城,鐵王爺的話比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
    “他必定殺我。”
    “現在不會。”東方神威也停下腳步,風輕雲淡的說道:“我之前與他已立下約定,在你未替我尋回刀前絕不會對你動手,不然在你前幾日剛踏進這洛陽城時就已經死了。”
    “怪不得你對我這幾日的遭遇了如指掌。”嚴挺恍然大悟,但又有些疑惑:“鐵王爺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與他達成約定你付出了什麽代價?”
    “我答應收他的長子為徒。”
    “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嚴挺笑了,但又有點擔心:“他雖與你約定好,但見到我本人後還能否遵守還要另說。”
    “除了去找他,你還有更快找到海易川的辦法?”東方神威問道。
    答案是沒有,嚴挺知道此時的自己沒有選擇,時間每過一刻海易川的處境就越危險,東方神威接著說道:“我們可以不用去,隻要你放棄海易川。”
    “海易川決不能死。”
    “可他在烏龍長青那已有幾日,不一定還有命在。”
    嚴挺深呼一口氣,堅定的邁開腳步:“那我要親眼看到他的屍體。”
    東方神威眼中閃過些許茫然,他不明白這個海易川為何會對嚴挺如此重要,竟寧願冒著巨大的風險也要尋他,難道真的隻是嚴挺口中的計劃?他突然生出預感,嚴挺的這個計劃將牽扯到許多他意想不到的人。
    鐵王爺的府邸位於洛陽最繁華的地段,二人來到府門時並未見到想象中的戒備森嚴,而是府門大開沒有一個侍衛,望著寬敞大門嚴挺心中仍有餘悸,當初為了接近鐵王爺的小兒子,自己在這府內藏了整整半個月,他幾乎快要餓死在房梁上。
    “他知道我們會來?”
    “在這洛陽城什麽都瞞不過他。”東方神威輕笑,目光斜視嚴挺一眼:“隻有你那一次是個例外。”
    嚴挺沒有接話,隻是看著敞開的大門,他似乎透過大門看到了一隻眼睛,那是充滿了仇恨的血紅眼睛,片刻轉頭對東方神威說道:“我們不能就這樣走著進去,那跟甕中之鱉沒有區別。”
    東方神威點頭:“當然不能,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出來。”
    嚴挺倒有些意外:“我本以為你是個不能等的人。”
    東方神威道:“我並非不能等,隻是世上能讓我等的人實在太少,而鐵王爺正好算一個。”
    “我能否算上一個?”
    “你若不算,方才在青樓你就已經死了。”
    嚴挺聽得心思頗為愉悅,能得到東方神威這樣的人的肯定實在是很值得開心的事,這時從鐵王府大門走出一位下人,出來便對東方神威行禮道:“我家老爺有令,老爺身體不適恕不見客,兩位還是請回吧。”說罷走回了府內。
    身體不適?嚴挺與東方神威對視一眼,東方神威開口調笑:“他可能是怕親眼見到你之後,會忍不住對你的殺意。”
    嚴挺道:“若不是為了海易川我這輩子都不會再來。”
    東方神威低頭想了想,對嚴挺問道:“我一個人進去,但我需要能打動他的東西作為籌碼。”
    嚴挺從懷裏掏出些金子遞給東方神威:“你將這個交給他。”
    “你在與我說笑麽?”東方神威被氣的有些樂,緊盯著嚴挺:“你應該知道他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嚴挺沉默,隨後露出一絲苦笑:“那你就告訴他,一個月後嚴挺自會將人頭奉上。”
    東方神威抿了抿嘴,一個人走了進去,嚴挺就站在府外靜靜的等著,隨著時間流逝嚴挺的心也越來越急躁,他有些忍不住想闖進去看看。
    他本是個冷靜而有耐心的人,可現在好像很容易按捺不住。
    他突然想到了城九酒,如果她在這裏一定會大吵大鬧著闖進去,城九酒可從來不會顧及任何人,一想到這心中的燥熱頓時減輕了幾分,同時也生出一絲擔憂,因為城九酒要麵對的敵人是早已成為傳說的劍客。
    就在嚴挺胡思亂想之際,東方神威從鐵王府內走了出來,嚴挺注意到東方神威的臉色十分古怪,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答應幫你尋找海易川。”
    嚴挺懸著的心驟然沉了下去,但東方神威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有些疑惑:“你的人頭他也不會要,隻是讓我帶句話給你,總有一天,他會讓你同樣體會到失去畢生摯愛的痛苦。”
    嚴挺笑出聲來:“他難道不知道,除了這條命我已什麽都沒有?”
    “總會有的。”東方神威深深看嚴挺一眼,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說道:“隻要人活著,就會有在乎的東西,就算是你這樣的亡命徒也不例外。”
    嚴挺一怔,頓時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熟悉的人臉,最後定格在一張存在腦海深處的一張臉上,是啊,人隻要活著就會有在意的人,或許對他來說,隻有那個人是他真正在意的。見東方神威已邁開腳步,嚴挺追上去問道:“海易川由鐵王爺去找,那城九酒呢?”
    “鐵王爺說那個丫頭曾在洛陽出現過,而且就是在我們待過的百花樓。”
    “方才你說那隻是個普通的青樓。”
    “不錯,確實是尋常不過的青樓。”東方神威略有深意的看著嚴挺,語氣有那麽一絲無奈;“隻是鐵王爺告訴我,有個很特殊的人在裏麵待了許久,她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嚴挺想到了方才撞到的那個丫鬟,那塊玉佩他絕不會看錯。
    這時候百花樓的客人並不算多,小翠正閑坐在後院的石凳上,看著手中的玉佩發著呆,她看得出這塊玉佩一定是大戶人家的物件,正在幻想著給自己贖身後的美好生活,這可是一筆大錢,足夠買下一座大宅院,她當然沒有注意到已經有個男人站在她的身後。
    “小丫頭,這塊玉佩可不能隨便拿出來的。”
    小翠渾身打了個激靈,幾乎是瞬間將玉佩按在胸口,隨後警覺的轉過頭,不知什麽時候一個容貌清秀的男人已貼近她的身後,小翠站起身對嚴挺行禮,嚴挺擺了擺手,樂嗬嗬的問道:“小丫頭,你這塊玉佩是如何得來的?”
    小翠問道:“客官是見過我的玉佩嗎?”
    嚴挺輕輕點了點頭,指著小翠的胸口笑道:“我見過一次,是在一個死人身上被另一個人摘走的,它又是如何到了你手裏?”
    小翠被嚇了一跳,她這才想起城九酒告誡她的話,慌忙解釋:“前幾天一個很漂亮的姐姐送我的,她已經不在這裏了。”
    嚴挺笑道:“那位姑娘來這裏做什麽?她有沒有說什麽話?”
    小翠道:“那位姐姐是來尋親的,不過阿醜姐姐並不是她要找的人。”
    尋親?阿醜?嚴挺有些茫然:“那位阿醜姑娘人在哪裏?”
    小翠偏過頭,對著烏龍長青背後喊道:“阿醜姐姐,有人找你。”與此同時黃鶯般的聲音在嚴挺身後響起:“知道了,小翠妹妹快去大堂,張媽在尋你呢。”
    “好嘞!”
    小翠急忙蹦躂著跑了出去,嚴挺緩緩轉過頭,他的目光落在獨孤小英的手上。
    一把洗衣裳用的小木棍和一個木桶,桶裏裝著一些剛剛洗過的衣裳,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但他卻從女人身上感到一絲危險。
    眼前長得很醜的女人就靜靜的站在他的麵前,但嚴挺相信,隻要他閉上眼睛,就會完全感受不到眼前人的氣息。
    小英向四周看了看,隨後將木桶撂在地上,對嚴挺行禮:“客官找我?”
    嚴挺渾身緊繃,僵硬的點了點頭,又急忙搖了搖頭,小英朝嚴挺身上打量一眼,問道:“客官可是想向我打聽什麽?”
    嚴挺笑道:“姑娘好生聰慧,我是想打聽一個人。”
    小英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客官為何要跟我這種丫環打聽?”
    嚴挺笑道:“姑娘若真隻是個低賤的丫鬟,我這眼睛也就白長了,不如挖了做個瞎子。”
    “我不是丫環又是什麽?”
    “這也是我好奇的。”嚴挺仔細瞅了瞅眼前的小英,笑道:“江湖中的武林世家有不少姑娘這樣的青年俊秀,但能委身於這青樓做丫環的我猜不出誰來,也想不出這樣做的原因”
    “客官如何斷定我出身於武林世家?”
    “因為我察覺不到姑娘的氣息,哪怕我們距離如此相近,這種內息功夫絕非尋常人家的子女能夠練得。”
    獨孤小英歎息:“你這句話我從其他人口中也聽過,其實我並未刻意隱藏氣息。”
    “內息功夫是無法偽裝的,所以姑娘能否與我坦誠相見了?”
    “如何坦誠?”
    “前幾日我的一個朋友來過這裏,我想姑娘應該遇見過。”
    “百花樓每天都有不少客人,你打聽朋友應該去問老鴇張媽。”
    “我的這位朋友很特殊,是個非常愛喝酒的女人。”嚴挺邊說邊緊緊的盯著獨孤小英的臉,當提到女人這兩個字時獨孤小英的眼睛輕微顫了一下,嚴挺頓覺的有戲,接著說道:“她叫城九酒,經常騎著匹小驢子,腰間圈著一條紅色長鞭。”
    獨孤小英沒有隱瞞:“前幾日我是遇見過這麽個人。”
    “你見到她時她是什麽樣子?”
    “她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
    “喝醉了?”嚴挺甚是驚訝:“我曾親眼見過她連喝了兩壇燒刀子依然麵不改色,她居然也會喝醉……之後呢?”
    “她隻在這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便離開了。”獨孤小英回答道。
    “她臨走前有沒有說什麽話?有沒有說要去哪?”嚴挺問道。
    “沒有。”
    嚴挺眉頭緊皺,低下頭思索片刻,對她行禮道:“多謝姑娘相告,那我走了。”
    見嚴挺要走,獨孤小英也沒有阻攔,隻是在嚴挺踏出房門之際說道:“無論你真的是她的朋友還是她的敵人。你都不必再去找她。”
    嚴挺回過頭來看著獨孤小英,他不明白這句話是何意,獨孤小英道:“我看得出你是殺人的人,她臨走前已答應我自此不會再出手殺人。”
    嚴挺大驚:“她怎會答應你這個?”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她若真答應了你,那她很可能會因為你們的約定而死。”嚴挺緊盯著獨孤小英的臉,他很想透過女人臉上的偽裝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麵目:“她這次麵對的是非常可怕的人,她必須出手。”
    獨孤小英沒有說話,片刻後淡然一笑:“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在做什麽樣的事。”
    嚴挺轉過身打開房門,隻留下一句話令獨孤小英捉摸不透的話:
    “畜生披上了人的皮終歸還是畜生,可人要是披上了畜生的皮,他就不再是人了。”
    嚴挺回到自己的房間,東方神威正在屋裏等著他,見嚴挺回來開口問道:“可有打聽到什麽?”
    嚴挺回答道:“那個女人確實見過城九酒,但她也不知道城九酒去了哪裏。”
    “她有可能說謊。”
    “有可能,但她沒必要,她並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東方神威緩慢站起身,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街道,感歎:“可以肯定的是城九酒已不在洛陽,要尋她恐怕會很不容易。”
    “我知道。”嚴挺坐在桌前,桌子上擺放著幾道熱菜一盤饅頭,嚴挺抓起一個便啃了起來,東方神威問道:“既然你知道,那是否還要浪費時間找她?”
    “暫時不找了。”
    “哦?”東方神威回過頭來,問道:“為何不找了?”
    “因為我想明白了。”嚴挺嘴裏塞著饅頭,支支吾吾的說:“你我對城九酒的行蹤毫無頭緒,那李亂情就更難碰上了,當務之急是先把海易川救回來。”
    嚴挺吃的很急,他需要養足精神保持充沛的體力,鐵王爺那邊還沒有來信但嚴挺並不擔心,隻要海易川仍在洛陽那就一定躲不開鐵王爺的眼線。
    等吃飽喝足後,嚴挺又去了後院,此時院裏沒有人,他坐在石凳上特意讓自己靜下心來感知周圍的氣息,有一絲風吹草動嚴挺能立刻知曉,突然耳朵一顫,隨即轉過頭睜開雙眼,小翠正躲在遠處的磨盤後,探著腦袋瞪著眼睛窺視著他。
    嚴挺撇了撇嘴,伸手對小翠招了招手,小翠歡快的溜了過來,諂媚的對嚴挺笑道:“客官真是好眼力,我藏的這麽嚴實都能被你發現。”
    嚴挺沒好氣的笑罵:“你就差沒直接貼我身上了,說吧,找我做什麽?”
    小翠嘿嘿一笑,從胸口掏出那塊翠綠的玉佩,對嚴挺笑道:“客官你之前說見過這塊玉佩,那一定也知道它很值錢咯?”
    嚴挺笑道:“當然知道,這玉佩千金都買不到,世上獨此一塊。”
    小翠吃驚的張開嘴巴,盯著玉佩的眼睛都要冒出光,嚴挺看她這幅模樣不免有些好笑,伸出根手指在她額頭點了一下:“不過你別高興太早,這玉佩雖然值錢,但你可不能隨便把它賣出去。”
    小翠一愣:“這是為何?”
    嚴挺探著腦袋,小聲的說:“我說過這塊玉佩是從死人身上摘下來的,它原先的主人可是很有身份的人,若是讓人知道這玉佩在你手上,嘖嘖嘖,恐怕你這漂亮臉蛋要保不住了。”
    小翠深吸一口涼氣,低下頭對手中的玉佩左瞧右看,愁容滿麵的歎道:“這可如何是好,我還指望著它給我贖身。”
    嚴挺拍了拍胸脯,笑道:“其實這玉佩也不是不能賣,隻要你幫我個忙,我就告訴你這塊玉佩可以賣給誰。”
    小翠狐疑的看著嚴挺:“你要我幫你什麽?先說好我不賣身的。”
    嚴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我就是想要女人也不會打你這丫頭的主意,你隻要告訴我那個阿醜住在哪裏。”
    小翠撓了撓頭,類似的話她前幾天聽到過一次,怎麽這些人都對阿醜有了興趣?小翠也不多問,對嚴挺伸出手掌,嚴挺笑著跟她對掌,顯然二人已達成了交易,擊完掌小翠便迫不及待的拉住嚴挺,二人走出後院的小門,穿過一條狹長的胡同來到一座小院,小翠指著一間偏僻的小屋說道:“那裏便是阿醜姐姐住的地方,不過她這個時候不在。”
    嚴挺摸了摸下巴,對小翠問道:“你知不知道我住的房間?”
    小翠點頭,嚴挺笑道:“我房間裏有個老頭子,你將玉佩交給他,無論多少銀子他都會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