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字數:5485   加入書籤

A+A-




    龍瀟天每在台階上走五步,都要回過頭看一眼城九酒。
    紅色的衣裝,略微嬰兒肥的臉龐,靈動的杏仁眼睛,龍瀟天很難將眼前的這個有些天真爛漫姑娘與傳說中的那些人相比。
    他當然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通過外表容貌去判斷的,但心裏總有些忍不住想要試探一下,看看這個城九酒到底是徒有虛名,還是名副其實。
    腳下略微使勁,陡峭的台階如履平地,眨眼間已過數十丈。
    回過頭,城九酒仍站在原地,瞪著茫然的杏眼看著自己。
    他忘了城九酒的輕功是很糟糕的,烏龍長青特意囑咐過,這是城九酒唯一的軟肋。
    城九酒不緊不慢的跟了過來,用有些迷茫的語氣問他:“你是有什麽要緊事麽?”
    龍瀟天幹咳一聲,對城九酒笑道:“要緊事沒有,隻是想看看你的腳力,忘了你是不會輕功的。”
    城九酒問道:“我聽聞你在山上待了許久,居然也知道我?”
    龍瀟天道:“不止是我,山上的孩子都知道你,他們都以你作為武學上的目標。”
    “孩子們?”
    “不錯,嚴挺也曾經是孩子們中的一個。”
    龍瀟天領著城九酒來到犬頸山的山腰,這裏有一座沙場,許多少年少女正習武操練,龍瀟天指著這群孩子,對城九酒說道:“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對他們來說,這裏就是他們的家,也是出人頭地的墊腳石。”
    城九酒看著這些人,每個人都那麽稚嫩,卻要付出與他們年紀不相仿的努力,城九酒盯了許久,才問道:“陳白嫻是否也在這裏待過?”
    龍瀟天點了點頭,道:“白嫻與嚴挺一樣,都是最出色的孩子。”
    城九酒微笑著搖了搖頭,目光盯著那些刻苦的人,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兩個最出色的孩子,卻有著截然相反的心境,做一個強者並不難,難的是修心。”
    龍瀟天看著城九酒,沒有說話,僅憑此言,他就知道城九酒的武學造詣已超越絕大多數人。
    他們在此逗留片刻,龍瀟天便要帶城九酒往山頂上走,他表示已給城九酒備下了美酒,城九酒是極愛喝酒的人,他同樣也是,為此特意準備拿出自己的私藏。
    城九酒卻沒有再走,而是問道:“嚴挺此刻在哪裏?”
    龍瀟天道:“他正在犬首山與他的師傅敘舊,用不了多時就會來。”
    城九酒又問道:“那烏龍長青呢?他是否也在那個犬首山上?”
    龍瀟天笑道:“我不知道,但你不必擔心,有淩滄浪在,嚴挺不會有事。”
    城九酒緊盯著龍瀟天,龍瀟天被這眼神盯的有些發毛,此刻二人不過數步之遙,城九酒若突然出手他是躲不過的。
    城九酒平淡的問道:“那麽,與烏龍長青一並來的那個海易川,他又在哪裏?”
    龍瀟天剛要開口,城九酒向前逼近兩步,用不可置疑的語氣道:“帶我去見那個海易川,現在就去。”
    龍瀟天幾乎能嗅到女孩的體香,心中生出一股怒火,有多少年了,自從他來到狗山,還沒有人敢用這種口吻與他對話,他突然很想一掌拍在城九酒的腦門上。
    城九酒見他不說話,又貼近一步,一字一頓的問道:“你為何還不帶路?”
    龍瀟天磨動嘴唇,幾乎是擠出話語:“城姑娘莫要心急,待嚴挺回來我自會帶你們去。”
    城九酒笑了,這笑容在龍瀟天眼中看的格外滲人。
    “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所以請你帶路。”
    犬頸山比其他四座山都要熱鬧些,山頂上坐落著幾處村莊,開墾了數十畝田地種著莊稼,龍瀟天帶著城九酒來到其中一座村莊,指著一間整潔的院落對城九酒說道:“海易川就在裏麵。”
    城九酒朝四處瞧了瞧,她沒有感受到生人的氣息,問道:“隻有他一個人?在這裏住著的人呢?”
    “他們白天都有要做的事,日落才會回來,這裏目前隻有海易川一人。”
    城九酒沒有猶豫,踏進院子,三間寬敞的房屋有兩個是打開著門的,中間的一間大門被一把特製的大鎖鎖著。
    城九酒徑直走向中間的屋子,化掌為刀豎劈將大鎖斬斷,一腳踹開大門,屋裏的中央擺著一張大床,床上一個相貌英俊的公子安靜的躺在上麵,呼吸平穩,卻臉色蒼白。
    城九酒之前並未見過海易川,回過頭問道:“他就是海易川?”
    龍瀟天點了點頭。
    城九酒靠近這個公子,在他的身上四處打量,隨後有些意外的說道:“烏龍老怪物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他若是海易川,不該是這個樣子。”
    龍瀟天道:“你可以搭一下他的心脈。”
    城九酒略微遲疑,伸出手搭在公子的脈搏上,隨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還活著,但又不算活著。”
    龍瀟天笑道:“不錯,他體內至少中有七種天下奇毒,我隻知道其中一種是五毒教的情迷亂。”
    城九酒有些無奈的搖頭,但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龍瀟天並未走進院裏,而是站立在大院的門外。
    而其他兩間房子是敞開著門的,有些空蕩的過頭了。
    城九酒還未有動作,突然從窗外射來數十道閃光,瞄準的正是城九酒,城九酒來不及多想,抱住海易川翻身滾在地上,隨後一腳將大床踹翻,二人躲在床後,那些暗器齊刷刷的釘在床板上,力道之深幾乎要洞穿厚重的木板。
    “嗖”
    城九酒聽到這聲臉色微變,抱著海易川又是幾下翻滾,而他們用來躲避暗器的床板露出幾個洞眼,若不離開及時,他們二人已被射成篩子。
    好可怕的暗器!
    城九酒倒吸一口冷氣,她確信即使是唐門影宗長老唐蘭心也絕不能發出如此力道的針。
    屋外傳來龍瀟天爽朗的笑聲,似乎是對發出暗器的人嘲笑:“吳長老果然還是失手了,那個城九酒並未中招。”
    “我的暗器從不會失手。”
    屋外又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聽這聲音應該上了年紀,城九酒想到慕驚鴻提起過,五毒神教的前任掌門吳鳳月就在山上。
    但她又想不通,吳鳳月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確定自己已躲過了所有暗器,為何吳鳳月會說自己從不失手呢?
    屋外傳來二人的腳步聲,正在向這裏臨近,城九酒嘴角勾起微笑,或許吳鳳月誤以為已經得手,城九酒打算來個出其不意,可背後傳來的劇痛令她有些驚悚。
    背後的疼痛為何而來?城九酒有些僵硬的扭轉脖子,她看到海易川正對著她笑,笑容詭異的無法描述。
    而這個海易川手中,一把綠色的長劍被握在手中,刺進了她的身體。
    城九酒直覺一陣熱血直衝頭頂,一掌朝海易川拍了過去,而海易川一躍而起輕易躲過這掌,隨後一腳將城九酒踹飛,接著緊跟而上,將劍頂在城九酒的脖頸,隻要再深入一寸,城九酒必定命喪於此,神藥難醫。
    綠色的長劍,正是烏龍長青,方才那些暗器不過是誘餌,真正的暗器是這把淬火流毒劍。
    城九酒癱在地上,她感到身體一側有些發麻,左腹上的傷口正不斷的湧出鮮血,她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卻仍覺得有些窒息。
    “城九酒,城九酒,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將你捏在手裏。”
    烏龍長青得意的放聲大笑,竟一把撕下自己的臉皮,又將右手上的幾根手指掰斷,一並丟在城九酒身上,大笑道:“海易川的確在這裏,但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臉。”
    城九酒強忍著不去看那張血淋淋的臉皮與手指,她用牙齒咬破自己的舌頭,用疼痛保持著清醒,大腦正飛快想著對策,龍瀟天與吳鳳月走了進來,看著城九酒的慘狀也露出了微笑。
    對他們而言,城九酒是不亞於李亂情與東方神威的存在,如今能親手斬殺這等人物,即使早已脫離江湖,那份沉寂多年的心也此刻也劇烈的悸動起來。
    烏龍長青看著二人,笑道:“我不打算就這麽殺了她,那樣太可惜了,你們二人有沒有什麽好玩的方式要嚐試的?”
    龍瀟天蹲在城九酒旁邊,俯下身在城九酒臉上舔了一口,笑道:“當然不能那麽容易的讓她死,至少應該將這張臉薄下,不要浪費這麽美的皮囊。”
    城九酒看向吳鳳月,吳鳳月是個年近六旬的老婦人,鶴發童顏麵相慈祥,說出來的話卻比龍瀟天還要惡毒:“可以讓她跟你帶上山的那個娃娃一樣,留下口氣做個試藥的藥人。”
    烏龍長青收起劍,又是一腳將城九酒踹出老遠,隨後笑道:“你聽到了吧,城九酒,雖然你我本無仇怨,但你既然幫了嚴挺,那麽你就是血影的敵人,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不會讓你輕易死的。”
    城九酒躺在地上努力抬著眼皮,她看著屋頂上的房梁,這塊用來做房梁的木桶異常粗大,藏上幾個人都沒什麽問題。
    城九酒笑了,是舒心的笑,也是頓悟的笑。
    烏龍長青看著這道笑容有些疑惑,他順著那道目光抬起頭,發現那塊房梁上似乎有一抹蕩在空中,細看是一條劍穗。
    “慕驚鴻,你說的劍在簷上,難道就是這塊房梁麽?”
    城九酒笑道,突然使出全身力氣集中在右手,向地上重重一拍,整個身體飛在空中,伸出手勾住那條劍穗向下一拽,整把劍就落在城九酒手裏,正是之前交於慕驚鴻的梨花。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即使龍瀟天就在一旁,也來不及動身阻止,他也根本想不到城九酒會有這一動作,所以沒有任何提防的意思。
    梨花綻放,劍氣縱橫。
    “接下來,讓我們來看看,是誰要剝下誰的臉皮。”